16 (4)

公子回去的,哪有自行打道回府之理。”

顧辭向來伶牙俐齒,嘴上更是誰都不能占她半分便宜,“是嗎,那方才是誰見了我就要走?”

“我現在不是在這嗎?”顧澈反駁。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反正啊,你不生氣了對嗎?”顧辭眯着眼,笑容滿面的模樣。

顧澈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繼而點頭,“嗯,不氣了。”

顧辭因他這句話幾乎就要大笑,而她臉上的笑容也确實比春風還要拂人,腳步輕快得似乎要跑起來,直接就翻上了馬車,顧澈在馬車下面眉目彎彎,也随之上了馬車,扇門一關,時不時還有話語傳出。

風平浪靜的一段日子,顧辭在日複一日的前往邢部和在顧澈日日的接送中過得也算快活,又用了将近五日将邢部了解得七七八八,在邢部因着她性子随和,為人處世大方,和衆人打成一片,而衆人也似乎明白顧辭與傳聞中有所不同,只是因着顧辭的僞裝,還是未甩去草包的頭銜——畢竟她還未打算完完全全暴露自己,那樣,只會讓自己處于一個不利的地位罷了。

這日出了邢部大門,顧澈已在外等候,她走上去,迫不及待就問,“可定下來了?”

前幾日,她琢磨着從蓮花閣搬出去,到底現在身份不同,一個官員住在花樓不大像話,于是囑咐了顧澈在長寧街尋了一處住所,雖這會耗費她許多繼積蓄,但銀子可以再賺,安身之處必不可少,昨夜聽顧澈說找到一個較為安靜的小院,今日她便迫不及待要去看看。

顧澈點頭,說,“等公子過目後就交定金。”

顧辭趕巴巴的就說要去,顧澈扶着她上馬車,一路上和她說了這小院的情況——位于長寧街東面,算是比較偏僻安靜的地方,周遭也都是普通百姓,不張揚也不奢華,小院有一廳五間房,一個庭院和一個後院,雖不寬敞但幾個人住是綽綽有餘的。

顧辭聽後便更是迫不及待想到那地兒去,這些年她住慣了蓮花閣,終日都聞着酒香脂粉,到底有些膩煩,而今,終于有屬于自己的住所,幽靜不讓人打擾,指不定多悠哉。

原先她也是盤算着買下一座大宅的,但實在囊中羞澀,大宅買不起,小院還是可以的,她雖平時大手大腳,但骨子裏實則非愛奢之人,小院也是別有風情,等定下來了,還可以将秋娘,青青和月兒一同接過來,不必請侍者,幾個人就這麽樂滋樂滋的過日子,倒也不錯。

約摸半個多時辰,馬車便停了,顧澈未等馬車停穩就要跑下去,被顧澈一把拉住,她嗳了一聲,“我這是開心,你便不要攔着我了。”

顧澈聞言一笑還是拉着她,等馬車徹底穩住了才松手,顧辭跳下馬車,顧澈才不緊不慢的從車身裏探出來,她催道,“阿澈,快些。”

顧澈下了馬車,拿出屋主給的鑰匙,打開小院上一把重重的有些生鏽的鐵,開了門,卻見顧辭還在門前左看看又看看。

大門是紅褐色的尋常玄木,左右各一個銅制圓扣穿在正四方的環圈裏,門上一塊上了年紀的牌匾,寫着朱家院,字跡不甚清晰,門前一小節青石臺階,長了點點青苔,角落還有一株嫩綠的小芽,可愛極了。

顧辭喜歡這種小院情調,走上去笑彎了眸,“改明兒讓人把牌匾給換下來,換成什麽我想了告訴你。”

“裏頭還沒有看,公子這就定了?”顧澈問。

顧辭入了門,笑言,“你這屋子找得好,我一眼就瞧上了。”

顧澈也笑,随之入了門,小院入眼極簡,望進去就是露天庭院,此時有黃昏的陽光灑得庭院上的青石閃閃發亮,庭院左右各一廂房,此時關着門,門上貼着紅色的窗紙,接着往上看去是大廳,廳中主位二椅,客位各三,廳中挂着一副對聯,寫“錦繡前程不言斷,朝陽人生不說散,”橫批是“金玉滿堂”,顧澈帶着顧辭往大廳左側走去,就見又一廂房,大廳右側與其對應,繞過便是小廚房了,小廚房後是一個小庭院,庭院許久無人打理,只有雜亂的小草,看起來雖亂糟糟的,但也別有趣味。

當即顧辭便決定立刻将這小院買下來,與顧澈出了小院門,就見尋常人家的炊煙袅袅,繞得天邊都生了霧氣,她這才尋思起來此時已是黃昏,該是回家用飯之時。

“我們快些回去和秋娘說這個好消息。”顧辭許是因為愉悅,全然無了素日的穩重,拉着顧澈就又往馬車走,“你不要磨磨蹭蹭,我急得很。”

顧澈被她拉得直往前走,連忙說,“院門還沒有鎖。”

顧辭不得已才放開他,自己先上了馬車,在馬車又催了好幾次,真真是迫不及待了。

等顧澈上了馬車,馬車未行,就聽見原本靜穆的小街有喧鬧聲,細聽是幾個男子的怒罵聲,馬車行了,那怒罵聲還傳過來,接着就是女子的哀哭聲和小孩子嘹亮的啼哭聲,顧辭和顧澈對望一眼,顧辭起身拍拍扇門,“停下。”

她到底難以安心就這麽離去,開了扇門,她見街角處幾個男子和一個婦人拉扯在一起,一個孩子抱着婦人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得似要斷了氣。

雖不知道發生何事,但幾個兇神惡煞的男子欺負一個弱女子實則不是大丈夫之舉,顧辭也不管其他就走上去,顧澈一見便走在她前頭,等接近了他們,怒罵聲,哀哭聲,嚎叫聲皆震入顧辭的耳,有些雜亂。

“住手。”顧辭拔高聲音一喝,順腳就将一顆石子踢過去,恰恰砸中一個男子。

幾個大男人一聽這清脆的聲音,紛紛轉過頭來看顧辭二人,見二人生得細皮嫩肉,又華服加身,一見便是富家子弟,也不敢貿貿然動手,一個為首的胡子拉渣的大漢吼道,“不要多管閑事,識趣的就給大爺快快離開。”

婦人許是見有人肯出面阻止,連忙從一個男子手中掙脫,幾乎是摔在了顧辭面前,又跪地哀哭,“求公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近了看,顧辭發現婦人約摸二十多,雖粗布麻衣卻也能看出其姿色豔麗,她皺了眉,喝向大漢,“光天化日之下,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子,算什麽本事?”

“毛頭小子,也不去打聽打聽爺爺是誰,敢管到爺爺頭上,活得不耐煩了。”為首大漢聲音粗狂,眼裏渾濁冒殺氣,甚至有上前之勢。

顧辭從鼻尖裏冷哼一聲,目光如刀刃直視他們,問卻是對的婦人,“你且說來,他們為何糾纏你?”

婦人反應過來,哭得幾欲岔氣,她的孩子也跑上來抱住她連連喚着娘親,她斷斷續續言來——原來這為首的漢子是當地的惡霸,早垂涎于婦人,前幾日婦人丈夫病逝,這惡霸便找上門來,硬要娶她回去,她不依,惡霸便搶人,才有了今日一幕。

顧辭聽罷,目光愈寒,天地王法,自在人心,她顧辭雖非大善之輩,但今日此等欺良之事被她撞見,她便是無法視若無睹,這閑事,她是管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我青隐公子會時常出場啦~新年快樂~

☆、鹿都奇異盜竊案

“天子腳下,豈容你們放肆。”顧辭冷冷喝道,“若你們放人,以後都不再糾纏這位婦人,我大可忘記今日所見,但若是你們依舊執迷不悟,便休怪我不客氣。”

大漢一聽,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聲音震耳欲聾,“我看你是哪家沒有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小胳膊小腿怎樣和我不客氣法。”

顧辭面無表情,往前走了一步,顧澈喚了一聲公子并想護着她,她搖搖頭示意無事,“早在我阻止你們之前我已經差我的車夫去報官了,你們再不走等官兵來了就等着入獄吧,況且。”她一圈掃過衆人,挂上慣有的恣意笑容,“你見我也知我身份并非尋常百姓,怎麽就能篤定我拿你們沒有辦法,我倒是想看看,今日誰敢動我一根汗毛。”

說到最後,她語氣驟然一轉,連目光都陰森起來。

大漢一聽,面色有變,雖嗓門依舊還大卻氣勢有減,“你不要吓唬人,信不信爺爺給你點顏色看看。”

顧辭見他們還是執迷不悟,心思一動,喚過顧澈,故意提高聲音,還真有幾分不可一世的味道,“你且回去禀告,就說公子我在這裏受人欺負,立馬帶人過來,若是他們敢強行帶走我,哼,翻遍鹿也要把他們一窩端了。”

顧辭去看大漢的臉色,見他動作終于有所猶豫,于是将腰間的錢袋接下,話鋒一轉,“拿錢走人,或者兩敗俱傷,我相信你也有所斟酌。”

大漢冷哼一聲,顧辭将錢袋丢出去,大漢還是接住了,繼而對着婦人嚷嚷道,“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可沒有那麽容易放過你。”

顧辭聽大漢所說,心知他死性不改,她救了婦人一次,卻難以次次相救,方才她為不暴露身份賭了一把,若情非得已她不會拿出官牌,好在她賭對了,只是,婦人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等大漢一行人走後,婦人淚眼盈盈再三道謝,顧辭最終還是決定幫人幫到底,向顧澈拿了所有的銀子,盡數給了婦人,要她速速離開鹿都,以免再遭受惡霸的欺淩。

她非大善之人,所做的也只能僅限于此,但願婦人離開鹿都能夠不遭生活的折難罷。

等上了馬車,顧澈因着擔心免不了開口,“公子方才不顧一切沖上去實在太危險,下次若再遇這種事,要再三斟酌。”

顧辭知道顧澈無論在什麽事情面前都将她放在第一位,但方才情況危機容不得她多想,并且也不知是否有了顧少郎這個稱呼,她心中無端端多了一股正義感,雖她不求為國做多大的獻出,但為民請命實則為官者之責,她無法坐視不理。

“阿澈,我從前的生活紙醉金迷,從不知什麽叫做苦,可最近翻閱邢部卷宗,才知世間上有許多人在遭受着我未曾想象過的磨難。”顧辭的目光在馬車內顯得如天邊星辰,“衆生于水火,我若所見,責無旁貸。”

顧澈望了她許久,繼而溫和一笑,語氣篤定,“公子才情無人可比,他日必當俯瞰天地。”

顧辭一聽,原本還一本正經的臉反而笑了,“你不要将我誇得這樣大,讓人聽去了該笑話。”

顧澈依舊挂笑,卻極其認真,“公子為少郎那一刻開始我便已知,從今往後,公子的才華必然盡顯,哪怕公子刻意回避。”

顧辭聽過卻依舊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來,自己最多有些小聰明,實在算不上大智之人,這天底下擁有才華的人數之不盡,她顧辭不過其中芸芸一者,上不得大場面。

天已經全暗了下來,顧辭倦意襲來,縮腳上了軟墊,呢喃一句,“到了叫我。”便轉身閉上眼,沉沉睡去。

夜裏,顧澈目光溫和如水,蹑手蹑腳拉過箱子裏的薄被褥,小心翼翼為顧辭蓋上,指尖拂過她的臉頰時頓了一下,繼而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一路未曾移開。

四月,鹿都發生接連失竊的案子,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丢失的皆為女眷的貼身衣物,一時間鹿都有有女眷的人家皆提心吊膽,怕竊賊将目标盯在自家身上。

顧辭一早到邢部大院就見好幾個書房的官員湊在一起,她到書房的時候,也有官員在和上官青潋彙報這次盜竊事件的情況。

顧辭安安靜靜到一旁坐着聽——從三月中到四月初,鹿都已經發生了十三起丢失案件,無一例文丢失的皆是女眷的貼身衣物,盜賊來無影去無蹤,查了好幾天都沒有一點點線索,眼見鹿都來報案的人越來越多,上頭也催得越來越急,邢部卻還是束手無策,盜賊依舊猖狂。

等彙報的官員下去,上官青潋拿着檔案細看,顧辭便湊過去,問,“如何?”

上官青潋沒有擡頭,只答,“有些棘手。”

顧辭又湊近了一分,想去看看那檔案,上官青潋沒有察覺将頭擡起來,兩個人撞了個結結實實,顧辭叫一聲,捂住頭,龇牙咧嘴,“我真沒有想到你頭這麽硬。”

上官青潋也被撞得在揉頭,笑道,“對不住,不知道你離我這麽近。”

到底是自己湊過去的,怨不得別人,顧辭揉着頭并沒有忘記正事,“我也有所了解,這竊賊好大的本領,竟然做得毫無痕跡。”

“但凡走過,必定留下。”上官青潋站起身,面色已經如常,道,“我現在要去被竊的人家走一遭,你可要一同前往?”

顧辭自然是去的,這是她進邢部以來的第一件案子,雖不是什麽大案,但也足以激起她想要去緝拿竊賊的鬥勁,她當下就鬥志昂揚,拿了個用來記錄的冊子,與上官青潋一同出了邢部。

一天下來,卻是沒有什麽收獲,竊賊所盜竊的人家皆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宅子分布也無跡可尋,失主的口供也是一致——夜晚晾在庭院的衣物第二天醒來就不見了,門戶都關着,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找了許久線索沒找到,二人倒是讓失主們一頓數落辦事效率不高,上官青潋脾性好寬慰了失主,又因着他的好名聲失主們也沒有過多刁難他,可顧辭今天可真真是讓人罵了個足,她本來口碑就不好,失主們不願待見她矛頭就都往她身上來,她自個也不是什麽好脾氣之人,若不是上官青潋攔着她,怕是她要與失主們對罵起來。

臨近黃昏,二人都有些乏了,就去七水齋找了間廂房坐下,點了菜,顧辭一坐下來就忍不住了。

“我活了二十年受的氣都沒有今日的多,我們幫他們,他們倒反過來怪我們,哪裏有這樣的理?”顧辭給自己倒涼水,沒有喝又憤憤不平接着說下去,“你脾氣好任他們說,我可不行。”

上官青潋見她這樣,忍俊不禁,拿過她放在桌面上的涼水一飲而盡,“他們也是心切罷了,沒有惡意。”

“我哪裏不知道他們看不起我,要不是你攔着我一定要跟他們好好理論。”顧辭見水給他喝了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繼續說,“真是不可理喻。”

上官青潋半是安慰半是調侃,“今日勞累你了,這頓就我請。”

“我倒也不是嫌累,就是覺得被人指着說不是滋味。”顧辭嘟囔一聲,“你請就請吧,我心情不好不和你争。言歸正傳,你說,我們今天去了好幾戶人家,怎麽都無法找到一丁半點的不妥之處,真是奇了怪了。”

上官青潋凝眸默了一會兒,先說,“既然還沒有頭緒就先放着,明日再去其他人家看看,或許能發現什麽不同之處。”

顧辭又怎麽不知道幹着急沒有用,但今日被人指責的多了,現在是破案心切,實在緩不得,但又找不到好的辦法,只能說,“算了算了,先不管,開飯吧。”

上官青潋又不痛不癢的安慰了她幾句,還提出将檔案給她帶回去研磨,也是周全得很,等一切都做好,顧辭回到蓮花閣已經是月上柳梢了。

顧澈本想與她商讨小院之事,見顧辭因案子弄得疲憊不堪的模樣也沒有過多的打擾,顧辭其實放心将這些事交給他,确定好了搬過去的日子,就自個一頭栽進了檔案裏。

檔案記載,被盜竊的十三戶人家階層等級不一,上至官員下至貧民,盜竊的時間也沒有規律可尋,似乎只是盜賊一時興起,且盜竊的動機是什麽更是無法琢磨,到底是什麽人會做出去偷竊女子貼身衣物的猥瑣之行,一切都沒有辦法用常理解釋。

顧辭足足煩到了深夜,腦袋越來越漲,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萬籁俱寂,顧辭深深長籲一口氣,實在有心無力,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接下來的調查之中,但一想到被盜竊的人家對自己的态度氣就不打一處來,只想着要早些破了這案子證明自己,哪怕不要接受他們輕視的目光都行。

夜半,顧辭頭昏腦漲,終于抵抗不住困意侵襲,合上檔案,熄滅燈燭,拖着疲憊的身子躺到了床上,一夜深眠。

☆、四月初晴搬新家

連續幾天的調查,卻絲毫沒有得到一點線索,顧辭有些挫敗的從一戶被盜的人家走出來,臉色實在算不得好,愁眉苦臉的哪裏還有平時意氣風發的樣子。

上官青潋卻似并不因這徒勞無功而灰心,反倒是安慰起顧辭來,“急不得,慢慢來就是。”

顧辭擡眸,說,“哪能不急,這麽多天一絲消息都沒有得到,反而那竊賊還又犯案,外頭傳得難聽,真是氣人。”

邢部動靜這樣大了,那竊賊非但不收斂,前兩日還在東街犯案,顧辭收到通知去往那戶人家就是結結實實挨了一頓罵,哪裏能讓她不氣結。

二人正是邊走邊說着,突然一個孩童冷不丁就沖撞上來,顧辭吓了一大跳,幸而上官青潋反應快,那孩童還沒有撞上顧辭時就将他穩穩抓住,顧辭長籲了一口氣,看着那頑皮的孩子,佯怒,“哪家的孩子,這樣魯莽也不怕挨罵。”

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那孩子卻掙脫上官青潋,惡狠狠的擡起眼,沖着顧辭大吼,“輪不到你管。”

顧辭本來心情就郁悶,這下子還受了一個小孩子的氣就更是憤憤,只是對着一個孩子實在不好發作,只能任由那孩子一溜煙消失在自己眼前,自己氣得臉都紅了。

上官青潋看她置氣,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語氣溫和,“這麽大個人了,就不要和孩子計較了。”

顧辭回過去,“我也沒有想和他一般見識。”眼見天快黑了,顧辭也累了,問,“今日就先到這兒?”

上官青潋本也打算這戶人家走一遭便收工,說聲好,與顧辭出了街口,黃昏已近,炊煙袅袅,顧辭想起過兩日就要搬到小院去,于是幹脆現在和上官青潋告假,這陣子因為竊賊的事情忙的團團轉,搬到小院的事也一拖再拖,眼見案子沒有什麽發展,索性緩一緩。

等從邢部回到蓮花閣,許久不見的姜尤來了。

那會子顧辭沒有一點預兆就當上了邢部郎中,姜尤還特地走一遭來詢問,因着他心中一直對顧辭抱有莫名其妙的崇拜感,對于顧辭入朝為官他表現出的興高采烈是其他人都沒有的,顧辭也不好掃他的興,只得也随着他佯裝開心。

入了職後,顧辭也忙活起來,二人見面的時間就大大減少,今日姜尤會來,顧辭不用多想都知道為的是什麽事。

果不其然,顧辭才到廂房門口,裏頭得了風的姜尤火急火燎就跑出來迎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顧辭,那竊賊抓住了沒?”

顧辭精疲力盡,随他入了廂房,邊走邊應,“一點風聲都收不到。”

“那是鬼嗎,怎麽這麽厲害?”姜尤驚呼着,見顧辭面色不太好,沏了杯茶遞給她,又說,“那竊賊好生狡猾,但你也不要太過勞心,臉色都差了。”

顧辭喝了熱茶,擡眼去看,調侃,“難得你會關心人。”

這話說的姜尤可就不樂意了,不滿的嗳了一聲,“我哪裏不會關心人了,就剛剛你還沒有來,我就讓人吩咐晚膳下去,這會子該上來了。”

顧辭用力掐了掐眉心,老實說,她現在實在沒有什麽食欲,但見姜尤這樣關心她,也不好表現出來,等菜上來,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那頭的姜尤卻吃得痛快,甚至還拼命往顧辭碗裏夾菜。

“姜尤,我吃夠了。”顧辭忍俊不禁的看着自己碗裏堆積的小山丘,“你且吃着,我去洗把臉。”

說着就起身了,姜尤嘟囔着,“你胃口什麽時候這麽小了?”突的又問,“對了,我聽樓裏的人說,你要搬出去?”

搬出去這件事顧辭已經和芳姨打過招呼了,想來是她放的風,本來芳姨就因為秦容之前段日子的離去心疼,這下子連顧辭這個長年來的金客都要走了,想必她不和別人訴訴苦心裏也該憋屈得慌。

“是啊。”顧辭一邊往臉上潑水,一邊含糊的應着,“總歸不好一輩子住在這裏。”

“搬到哪裏了,什麽時候搬,我能跟去看看嗎?”姜尤一連說了幾句,又扒了幾口飯,才将碗筷放下,一臉殷勤的看向顧辭。

顧辭擦幹臉上的水,看了他一眼,笑着一個一個回答,“搬到長寧街的東面,後天搬,你若想去看看就早些來一同前往。”

姜尤等着就是顧辭這一句話,嘻嘻哈哈的跑上來,說,“那就這樣說定了,天色不早,我大哥還在家等我,就先回去了。”

顧辭送他到廂房門口,才笑他,“時時刻刻想着姜大哥,怕是沒有人那樣膩他。”

姜尤反駁,“明明是他膩我。”說完自己也笑了,孩子氣的臉眉眼彎彎,眼裏一片純淨。

等送走了姜尤,顧澈就來了,說了些搬到小院的事宜,顧辭聽到一半實在疲憊,還是打斷,“阿澈,我有些累了,這些事你張羅就好。”

顧澈見她撫着額頭昏昏欲睡的樣子,站起身,顧辭疑惑的擡眼望他,他繞到顧辭身後,拿下她的手,顧辭忍不住問,“怎麽了?”

“我替你捏捏。”顧澈說完伸出手去觸顧辭的頭。

顧辭下意識想起自己和秋娘的猜測,頭一偏顧顧澈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她心一緊說聲不會,然後佯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的站起身,推推顧澈,“我累極了,想梳洗一番。”

顧澈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垂下手,斂了眉目,說,“那好,我讓人安排。”

顧辭只覺尴尬萬分,從前顧澈想為她舒緩她是來者不拒的,這會子有了一層不明不白的猜測隔在中間,她倒心生間隙了,見顧澈踱步出了門,削瘦的背影無端端讓她生出愧疚感來,一喚,“阿澈。”

顧澈回過頭,目光依依的,嗯了一聲,顧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打着哈哈說,“沒事沒事。”

等顧澈出去,顧辭松了一口氣,盤算着實在不能這樣下去,她心中的猜測都不知真假,這樣莫名其妙的疏遠顧澈也不是辦法,但總不好當面問他是不是對自己動了不一樣的心思,若是自己亂猜豈不是自作多情?

罷了罷了,先不想,顧辭一個轉身坐在桌子上,趴着合了目,打着哈欠,這一睡連沐浴都省了,直接就到了天明。

很快就到了搬家的日子,一大早,秋娘就起來張羅,這兒點點那兒點點,顧辭幾次攔着她不要帶太多,她卻苦口婆心說在外頭要精打細算,顧辭笑她快成一個管家婆,還是由着她了。

姜尤在臨近出發的時候趕上了顧辭的馬車,馬車一行,他掩蓋不住的興奮讓顧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笑問,“我搬個家你就這麽開心?”

看起來,似乎比她這個當事人要開心多了。

“實話告訴你,我每次去蓮花閣渾身都不自在,你搬了家我可快活多了。”姜尤挑開車簾,讓清晨的日花落進來。

顧辭想想也是,姜尤從小就未曾接觸過蓮花閣那樣的脂粉地,哪像她在那裏頭摸爬滾打近十年,自然沒有她的舒坦。

天氣大好,不冷不熱的很是舒服,顧辭這幾日精神大緊,終于有了一會松懈的時候,再加上有姜尤這個時候,話也就多了起來,二人在馬車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行人加上行李總共用了三架馬車,顧澈和秋娘的馬車先行了一會,顧辭和姜尤一到,顧澈已經在門口等着他們了,秋娘在吩咐着雇傭的幾個苦力卸行李。

姜尤和顧澈向來誰看誰都不順眼,兩個人一見面,姜尤率先甩一個孩子氣般的冷哼一聲給他,然後就拉着顧辭要進小院看,顧辭倒是面無表情的,“前些日子房間都打理出來了,該有的也都梳理好了,公子要添置什麽再看看。”

顧辭被姜尤拉着走,一邊回頭一邊應着好,接着與姜尤入了小院,小院已經全然不同,經顧澈手家具大部分翻新,還在大廳裏添了兩個陶瓷花瓶,上頭插着幾枝紫薇花,房間也都添了該有的床桌,顧辭的房間別出心裁的還加了一個書架,書架添着各種各樣的書冊,顧辭滿意極了。

到了後院,荒草已除,種上還沒有開花的不知名的小樹苗,郁郁蔥蔥的一片綠,看了讓人心情大好。

姜尤也喜歡這裏,這看看那看看,由衷感慨,“住多了大宅子,這小院子看起來可愛極了。”

“你要是喜歡,還愁沒有不成,多少小院子都是你的。”顧辭蹲下來挑弄一朵小白花,吸了一口混雜着泥土氣息的空氣,多日來的勞累似乎一下子就消除了。

她正開心着呢,姜尤突然的一聲叫将她吓了一跳,于是她回過頭剛想說話,就見姜尤蹲下來抱着一只肉球一般的小白狗,咕嚕嚕的眼睛水汪汪的,惹人喜愛。

姜尤将小白狗抱起來,小白狗奶聲奶氣的叫了幾聲,在姜尤懷裏蹦噠着,姜尤咧嘴笑,那模樣與小白狗真真是像極了,“顧辭,你怎麽也想起養狗來了?”

顧辭走過去,在小白狗頭上摸了一把,那狗就嗷嗷叫喚,要往顧辭身上撲騰,她邊伸手要抱邊說,“我也不知道這兒有狗啊,估計是阿澈養的。”

奇了怪,顧辭抱着狗就去找顧澈,那狗好生乖巧,雖在顧辭懷裏不安分的扭着,但卻不咬人,顧辭還沒有出後院,顧澈就聞聲過來了,一見小白狗,也咦的一聲,“哪裏來的小狗?”

這下三人都懵了,來小院之前,門禁閉着,這狗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顧辭抱着狗巡視着不大的後院,一處種了短叢草的角落引起她的注意,她放下狗走過去,一看,果真如聽所想——後頭是一個半臂長半壁寬的狗洞。

她靈光一閃,突的想起近來的案子,如風來如風去,來無影去無蹤,但世間無密不透風的牆,或許那竊賊,正利用了這一點,她不顧姜尤和顧澈,一拍手往院外跑去,只留一句,“我去去就回”,便消失于二人視線。

☆、竊賊不懼再犯案

顧辭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到邢部大院,一下馬車就往上官青潋的書房跑去,一路上也顧不得別人詫異的目光,到了書房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而恰好上官青潋走出來撞上扶住她,她頭撞到上官青潋的下颚,七葷八素的,那頭上官青潋也糾着眉摸摸被撞的下颚,看起來十分疼痛的樣子。

“你跟我來。”顧辭念着事,也不管這疼了,拉着上官青潋就要往外走。

上官青潋被她一拉往前倒了一步,站穩了反過來抓她的手,将她拉回來,下颚疼痛還沒有過去,他用手背蹭了蹭,見顧辭這樣焦急,問,“去哪裏?”

“你跟我去就是了。”顧辭故意賣了個關子,神采飛揚的帶了少年特有的得意,然後繼續拉着上官青潋走去。

上官青潋見她真的有急事,也随上她的腳步,顧辭帶着難以抑制的興奮,一路往邢部後院走去,腳步急促,上官青潋免不得問一句,“你今日告假又匆匆回來,是不是案子有什麽發現?”

顧辭一笑,“知我者,青潋也。”

邢部後院其實顯少有人踏足,但因着時不時有人打理,算不得亂,雜草也不多,因此,顧辭很快就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一個寬約八寸,高約六寸的狗洞,比之她搬去的小院裏的狗洞可是要小得多了。

“怎麽會這樣?”顧辭嘟囔一聲,在一旁不明所以的上官青潋湊過來,她回過頭,本來興高采烈的面容現在灰沉沉的,變化實在太大。

上官青潋望着那狗洞,默了一會兒,猜測着說,“你帶我來看這個,是因為你覺得竊賊可以通過狗洞進入宅子。”

他口氣是問的,語調卻是肯定的,顧辭點了點頭,望着這小了一些的狗洞,抿了抿唇,“我一直都覺得那個竊賊該是個成年男子,但這模樣看來,似乎狗洞這路行不通,除非。”她突然停了話。

上官青潋笑着接下去,“除非身材瘦小些,比如。”他上下打量了顧辭,卻沒有說話。

顧辭倒也不會因為他的目光不快,畢竟她本是女兒身,身形相對正常男子而言确确實實要瘦小上許多,為了印證這話,顧辭也覺得可以豁出去一把,下定決心,四處望了望,确認無人後,才問,“外頭人家多嗎?”

上官青潋答,“是條沒什麽人的小巷,”又在瞬間猜出她要做什麽,免不得有些驚訝,“你是想親自試探?”

說好聽點是親自試探,說不好聽麽,就是鑽狗洞,顧辭撓撓頭,面上帶了點不自然,卻還是沒有改變決定,“嗯,我實在想不通除了這狗洞還有什麽辦法無聲無息的進入別人的宅子,我想看看我能不能過去,若我可以通過的話,想來那竊賊的身形應與我差不了多少,我們也好繼續追查。”

再者,就算這個想法是錯的,到底她也沒有吃多大的虧,不要被人瞧見了去便是,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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