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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混跡多年,但應付祁楚這樣的人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妥。
正是這檔子,顧辭感受到顧澈饒上來緊緊抓着她的手,她心裏一緊,想提醒顧辭稍安勿躁,顧澈已先一步雙手攀上顧辭的肩。
顧辭大抵明白顧澈的意思,想來他是又要用自己在世人口中男寵的身份來為自己擋去這莫名的桃花,顧辭不忍他這樣犧牲自己,正想開口壓下他的話,一道清冽的聲音卻先于她一步開口,她望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眉目淡然,微笑着并不看她。
“皇上,午間顧辭才和臣抱怨過因爬山身體不适,若是皇上此時将美人賜予她,怕是她難消受美人恩了。”上官青潋聲音本就好聽,現在出口為顧辭解圍的一番話在顧辭聽來就更如天籁之音了。
她正想附和,左側的姜尤也趕緊接了上官青潋的話,“是啊是啊,顧辭他,他剛剛還跟我說頭暈來着。”
想來姜尤不擅長撒謊,一句話磕磕絆絆不說,連頭都不敢擡,說完就低頭吃着宴食了,顧辭不自覺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來。
“既是如此,”祁楚拐了個彎彎調,顧辭以為他終于要打消心思,卻不料他還在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眼裏的戲谑明顯,下一句出口的話便讓顧辭臉色大變,“今夜朕派遣一個美人過去好生伺候顧少郎歇息,總歸不會怠慢了顧少郎。”
祁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顧辭這才明白,他分明是有心刁難,無論什麽理由都阻止不了他要将美人硬塞給她。
于是顧辭氣得牙癢癢,卻也只能強顏歡笑,應,“臣多謝皇上美意。”
因着這點破事,接下來顧辭是怎麽都不敢去欣賞所謂的美人了,一個勁的蒙頭吃菜喝酒,顧澈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顧辭還得反過去安慰他,“本公子什麽美人沒有應付過,她要是敢爬上床來,我就一腳把她踹下去。”
橫豎她爬上床來也做不了什麽,她一句話倒是把顧澈逗笑了,顧澈臉色緩和了些,給她夾了菜,“就公子嘴貧。”
吃飽飯足,自然是各回各帳篷,上官青潋和姜家二兄弟還特地上來寬慰她,她倒是想得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口無遮攔,“來一個我抱一個,來兩個我成一雙,還怕了不成。”
這話說得來寬慰她的三人都頻頻搖頭,姜尤喝得微醺由姜餘帶回去歇息了,上官青潋身上倒是無一點酒氣,顧辭好奇,“你沒飲酒?”
“飲了些。”上官青潋言簡意赅,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了顧澈一眼後,沒有避諱,道,“皇上有時做事沒個由頭,并無惡意。”
顧辭倒是聽說過祁楚陰晴不定琢磨不透的性子,今夜她算是見識了,無端端讓人塞了美人過來,倒不是她不想消受,實則是她沒有消受的那個本事,但看上官青潋又給祁楚當說客來了,難免有些氣岔,半開玩笑半是認真,“你和皇上還真是哥倆好。”
上官青潋忍俊不禁,實話實話,“我和皇上有二十二年的交情了。”
顧辭反被他一本正經的回答逗樂,也就不忍遷怒,擺擺手道,“行了行了,我回去看看我那個美人,先行一步。”走了幾步想起什麽來,回過頭對上官青潋說了聲,“方才多謝了。”
上官青潋勾唇笑了笑,面容在已經微弱下去的篝火裏忽明忽滅,煞是好看,許是喝了酒腦中渾濁的緣故,顧辭一時間看得竟有些呆住,等上官青潋對顧辭擺擺手示意她回去時,她才晃了晃腦袋,靠在顧澈身上被他扶着走。
不禁莞爾一笑,還真是醉得厲害了。
一路回帳篷,山風吹得顧辭有些冷,她也清醒了許多,從顧澈身上起來,抓了抓淩亂的發,這是真的開始擔憂起來了。
雖說她也好奇清楚能給她派來什麽樣的美人,但依照祁楚這多疑的性子,難保那美人是不是帶了什麽目的來接近她的,她現在已經分不出餘力來對付這些事情,就算是無目的接近,總歸留在身邊也多了顧慮,得想個法子趕緊把這美人弄走不是。
臨近帳篷時,顧辭還是沒有想出什麽好辦法來,也不知那美人是不是在裏面,現在進退兩難,真是急得她焦頭爛額了。
“公子。”顧澈輕輕喚了一聲,顧辭回過頭去看他,見他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要不就由我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罷。”
顧辭哭笑不得,正要反駁他,顧澈卻不由分說攀着她的手,笑得倒是坦蕩,“橫豎我是公子的人這事所有人都知曉,也不差這一件事了。”
顧辭還是猶豫,以前為給祁楚制造假象,不是沒有讓顧澈陪着他演戲,但一人看笑話與一群人看笑話又不同了,猶豫再三,顧辭還是搖搖頭,拉開顧澈的手,正色道,“先靜觀其變吧。”
顧辭不敢再賭上顧澈的名聲,當時年少考慮不周,令顧澈身份飽受人诟病,這些年好不容易為顧澈正了身份,不能再有偏差。
況且再過一年顧澈也要弱冠了,顧辭尋思着也是時候将賣身契還給他,她可以不要臉面,可顧澈還是要娶妻生子的人,她不能因為自己而耽誤了顧澈。
顧澈聽言,笑了笑說聲好,就與顧辭一同進了那帳篷,祁楚動作可真快,這麽點回帳篷的路就就迫不及待将美人送過來了,顧辭啼笑皆非,粗略打量着那安分站在油燈下的女子——約摸十七,确實是清秀可人,只可惜,顧辭對她實在提不起興致來。
女子緩緩跪下去行禮,一開口是南方女子特有的語調軟侬,“小女子玉兒,見過顧少郎。”
顧辭本來心思也沒再她身上,但看着玉兒低眉順眼的樣子,顧辭倒也起了點憐惜之心,但又實在別扭突然出現這麽一個陌生人,斟酌再三,問,“你可想離開?”
竟然祁楚将人給了她,也就由她安排,她将人放走也是她樂意。
玉兒擡起頭來看着顧辭,滿臉不可思議,但顧辭還是在裏面看到了欣喜,她當時心裏一松,趕緊給顧澈使眼色,顧澈會意過來,從行李裏找出十兩銀子來,接下來的話也由他替顧辭說了,“我家公子素來不愛強人所難,你大可離開,皇上那邊問起來,我家公子會擔待着。”
玉兒眉兒彎彎的,很是可人,顧辭看着心情也好,又取了十兩銀子給她,溫和道,“你本來可有住處?”
玉兒點點頭,腼腆的笑着,“我同來的姐妹一起住。”
顧辭本意是打哪來往哪去,也不打算留着這小姑娘,打發她走了,玉兒臨走前頻頻回頭,望着顧辭笑,那笑容細細的,帶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溫柔,看得顧辭也不禁彎了唇角。
她本來還以為祁楚會派遣一個難纏的角色又或者是直接安了眼線在她身邊,現在看來,還真如上官青潋所說,只是純粹玩笑她一次罷了,這樣想來,顧辭覺得祁楚終于也厚道了一回。
“公子出手真是闊綽。”顧澈替她收拾被褥時打趣了一聲。
顧辭轉過身來,挑了下眉頭,“你要也是女子,我保管對你最闊綽。”
顧澈竟沒有反駁她,顧自笑了聲,笑得顧辭莫名其妙。
“公子睡下吧,我在椅子上過一夜即可。”顧澈收拾好,說了一聲。
顧辭欲言又止,到底沒有說什麽,她雖自小女扮男裝,但畢竟男女有別,總不好真的和顧澈這個大男人擠一床被子,除了再三囑咐他不要着涼外,顧辭也別無他法。
實在疲憊,顧辭不再多言,躺上床——今日實在累及,明日還得早起,她嘆了一聲,沾床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平靜太久了,得來點事了.....
☆、清晨鹿都發命案
畢竟是在陌生的地方,顧辭睡得不是很安穩,次日山頭蒙蒙亮就起來了,她睜開眼窸窸窣窣的,一瞄發現顧澈靠在椅子上,垂着頭還沒有醒,這樣的睡姿醒來一定是全身酸痛的。
毯子也掉了,顧辭抿了抿唇,有些內疚,放輕了動作,蹑手蹑腳的過去要幫他蓋好毯子,才拉了一下,顧澈卻乍然驚醒,抓住她的手望着她。
顧辭覺得自己吓到他了,連忙笑道,“是我。”
顧澈這才松口氣,放開她的手,撐着身子就要站起來,因着坐在椅子上睡了一宿的原因,他全身酸痛難當,一時半會壓根站不直身來,顧辭連忙繞到他身後扶着他,“你先坐一會緩緩。”
顧澈點點頭,自己給自己揉着發麻的脖子,輕輕轉動着,輕笑,“公子起得真早。”
顧辭見他沒什麽事,但今夜是絕不能委屈了顧澈再蜷在椅子上睡了,晚些時候再讨張木板床來就是,她心裏盤算着,外頭人聲湧動,顧辭不禁皺了眉,走到帳篷出口,掀開簾子,揪住一個士兵就問,“發生何事?”
士兵一見是顧辭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就交代了,“顧少郎,出人命了,馮将軍昨夜不知在哪裏抓了個舞姬,今早,今早死在馮将軍帳篷裏了。”
顧辭心裏湧出莫名的不安來,追問,“什麽名字?”
“還不知曉,現下正在處理屍體,顧少郎不妨去看看。”士兵話剛落,顧辭一掀開袍子就出去了,她有些心驚,害怕真的如自己所想,腳步愈快,走了十幾步,她腳步緩下來,看着已被拖出了很大距離的一具半赤着的女屍。
“停下。”顧辭厲聲喝道,拖屍體的兩個小兵停了動作,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她幾乎是跑過去的,接近看清女屍的面部時,腳步生生定住了,臉色如死灰,那毫無生氣的渾身傷痕累累的女屍,分明是昨夜還會在她帳篷裏對她細細笑容的玉兒,仿若渾身血氣都往上湧,她幾乎忘卻了下一步動作。
顧澈緩解了酸痛也追了出來,望見女屍時,眼裏盡是震驚,昨晚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就不見了,怎麽能讓人不心驚膽戰。
顧辭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冷聲道,“你們繼續吧。”
兩個搬屍體的小兵呆了一下,才繼續将屍體拖下去裹在了一片草席裏。
顧澈發現顧辭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心裏也不好受,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顧辭惡狠狠的罵了句,“畜生。”
其餘人也得知消息也陸陸續續過來了,那馮洪卻還未醒酒,在帳篷裏鼾聲大起。
上官青潋不知何時在顧辭身邊,發絲有些淩亂,見顧辭臉色青灰灰的,上官青潋輕輕扣了扣她的肩算是安撫,“吓着了?”
顧辭一張臉幾乎是冷如霜,眼睛卻是一片通紅,得了上官青潋一句安慰,反而抓住他的手,啞着聲音低吼,“那舞姬是昨晚我打發出去的。”
上官青潋得知原委,反應過來為何顧辭情緒這麽激動,發現她整個人都在抖就緊緊抓着她的手,聲音清淨令顧辭才終于得以稍微平緩下來,“你不要過分自責,錯在馮洪。”
怎能不自責,昨晚要不是她執意打發走玉兒,玉兒何以會落得如此下場,她雖與與玉兒無親無故,但人是在她手上出事的,那可是好端端的一條人命吶,一覺醒來就不見了,要她怎麽不自責。
他們說着話,姜家兄弟也過來了,姜餘是個實眼力的,見顧辭狀況不對,連忙拉住要上前的姜尤,上官青潋抓着顧辭的手,直到顧辭驚覺自己失态,但她依舊無法抑制心裏的深深自責和滔天怒意,只得她轉過身去平複情緒。
等她覺得頭腦清醒些了,祁楚也終于來了,衣冠整潔,不怒自威,一行人齊刷刷的跪地,可祁楚這次卻沒有立刻讓衆人起身了,聲音在這還有些寒意的清晨裏顯得越發冷,“馮洪何在?”
一片寂靜過後,一個小士兵結結巴巴的答了,“回皇上,馮将軍他,他還未醒。”
“混賬。”祁楚拔高聲音,染了明顯的怒意,終于讓衆人起身,又說,“打盆水來,澆醒他。”
在外面鬧得人仰馬翻的時候,馮洪還沉浸在睡夢中,等士兵端了水進去,一盆水下去,就傳來粗嘎的破口大罵,“奶奶的,誰敢拿水潑老子。”
帳篷裏沉寂了好一會,出來一個赤着上半身的健碩身影,立馬沖出來跪在了祁楚面前,“臣不知皇上駕臨,臣罪該萬死。”
祁楚眯起眼,眼裏醞釀着怒火,下一句就吓得馮洪一個哆嗦,“你是罪該萬死,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馮洪似在狀态外,一臉無措的望着祁楚,這時候玉兒的屍體被拖上來擺在馮洪面前,馮洪一看,往後退了一下,說,“皇上,這,這是。”
祁楚沒有說話,馮洪似想了很久,才一拍腦袋,叫屈起來,“皇上,臣冤枉啊,這女子昨夜趁臣醉酒竟入了臣的帳篷勾引臣,臣一時把握不住才,才,皇上,臣是醉酒之人,想不起來了,是這女子來勾引臣的,臣有冤難訴啊。”
馮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本來這種事情在達官貴人裏面算是常見,對這些為官者也造不成什麽大問題,但天子眼下犯出這罪來,就容不得他逃脫了,因此才會信口胡謅,颠倒黑白。
顧辭一聽就火了,好在還是靜觀其變,她倒是要看看,祁楚信不信馮洪這番鬼話。
祁楚看不出什麽情緒,好像在笑,又帶着點異常的冷,誰都知道馮洪是太後那邊的人,現在有機會了,祁楚勢必是要殺雞儆猴的,顧辭也冷冷的看着祁楚的決定,不料,祁楚卻突然望向她,她只一怔,坦蕩的望回去。
“顧卿家,朕聽聞這舞姬還是朕賜給你的那個?”祁楚突然将矛頭指向顧辭,所有人的目光就往顧辭看去。
顧辭面色越寒,卻還是得恭恭敬敬答,“回皇上,正是。”
祁楚深深望着她,看得她不自覺凝起了眸,“那你看,這件事該怎麽處理?”
怎麽處理,若是真要處理,自然是依法辦事,但祁楚将問題丢到她這裏,她難免想起昨日的紙條——接近馮洪,祁楚是要她抓住這次機會和馮洪攀上關系?
那是一條命啊,她已經自責,為何還要讓她做決定?顧辭久久不答話,垂下眸去,不行,她做不到。
祁楚見她毫無動靜,也耐着性子,一時間很是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
“皇上。”上官青潋打破了這沉寂,聲音敲在這緊繃得就要斷氣的場面裏,衆人都松了口氣,“就是要判罪,也要查明原委,再做定奪。”
祁楚勾了勾唇終于将目光從顧辭身上移開,算是默認了上官青潋的提議,顧辭一見如此,就要跳出來說話——依玉兒的性子,若真是要攀附權貴,昨夜根本就不會拿了錢離開,若不是馮洪,現在她已經下山,回歸正常的生活,分明是馮洪仗勢欺人,借酒行兇。
顧辭才說了一個皇字,祁楚似乎看清她的心思,打斷她的話,“行了,從今天開始,馮洪不得出帳篷半步,等回宮再做定奪。”
顧辭緊緊蜷起五指,祁楚一聲令下,馮洪就自動入了帳篷,顧辭別過眼不讓自己去看他,事情算是有了一個告落,祁楚自然是讓衆人準備好行裝入林打獵,不多時這裏就空了,上官青潋喚了一聲顧辭,顧辭現在正處于情緒邊緣,誰叫她都沒有用,轉身就往自己的帳篷走,顧澈連忙跟上。
她一入帳篷,就将那張椅子踢翻,想要再找發洩口,帳篷裏空蕩蕩的,壓根沒有東西再給她踢了,顧澈見她這樣,過來拉住她,道,“公子,冷靜些。”
顧辭不知道怎麽脾氣就上來了,紅着眼說,“怎麽冷靜,擺明了皇上就沒打算處置他。”
上官青潋也進了帳篷,見二人僵持不下,走過去,輕聲道,“顧澈,容我和顧辭說兩句話。”
顧澈看了看顧辭,又看了看上官青潋,終究放開手,轉身就出了帳篷。
顧辭一見是上官青潋,就更來氣了,忍不住道,“你又來給皇上說情?”
“不是。”上官青潋搖搖頭,氣定神閑,“只是來提醒你,不要自亂陣腳。”
“我。”顧辭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她确實是激動了些,但任由兇手逍遙法外就是對了?
上官青潋嘆了聲氣,想湊近她說話,她一躲,問,“做什麽?”
上官青潋也不理會她,直接将她拉過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顧辭的臉色才算有所緩和,上官青潋三言兩語便點醒她,方才是她目光短淺了,只是一想,心裏一震,“這件事不會是皇上刻意?”
她話還沒有說完,上官青潋不緊不慢的打斷她,目光懇切堅定,“皇上并非你想得那樣壞。”
得了上官青潋一句話,顧辭才打消對祁楚的懷疑,當初她與祁楚相識,還賞識他身上那種大氣大義,縱然為達目的,他也非不擇手段之人,只是後來祁楚多次的做法,令她不甚歡喜,但實則也不能去懷疑祁楚的為人,是她繞進了死胡同。
見顧辭終于情緒穩定,上官青潋才笑了笑,“過會還要入林,你準備準備罷。”
顧辭有些疲憊的點點頭,轉身就去找騎裝了。
上官青潋緩步出了帳篷,顧澈凝着眉在外頭等着,見他出來,上前問,“公子他?”
上官青潋微笑,“沒事了。”
顧澈目光微暗,和上官青潋道聲謝,入了帳篷,上官青潋望了他好一會,才踱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記住上官青潋和顧辭說話了哈
☆、顧澈落馬動筋骨
和顧澈一同收拾妥當了,顧辭才慢悠悠的從帳篷裏出來,她面色還是怏怏的,任誰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姜尤這個沒有眼力見的人還上來纏着她說話。
到底這件事和姜尤沒有關系,他又笑吟吟的,顧辭也不好和他發脾氣,心不在焉哼哼唧唧的應着。
祁楚一身行頭出來,玄色的騎裝襯得他這個人威嚴盡顯,胸口用金線鏽了一條五爪金龍,眉目微挑,多的是男子沉澱下來的氣勢。
顧辭一看祁楚身邊是上官青潋,他一襲暗紅色的騎裝,領口下壓墨帶束腰,墨發盡數用一根發帶束直發頂,只有山風吹過讓幾縷發絲垂下,相較祁楚而言,他整個人要溫和些,很是俊逸。
顧辭将目光挪開,一想到方才的事情,她還是覺得氣岔,因此等祁楚說了些客套話,讓衆人都上馬的時候,顧辭率先翻身上去,抓着馬繩退離他們。
顧澈無官無職,也沒有特殊的身份,此次狩獵本不能跟随,但顧辭執意要他陪同,因此,他就跟在顧辭身旁算是給顧辭解悶了。
一百來號人浩浩蕩蕩騎馬入林,馬蹄聲噠噠的響,整個山都回想着策馬奔騰的聲音,人聲湧動,顧辭縱然是再不痛快,也不免得生出些豪情萬丈來,況且一路上有顧澈與她搭搭話,這狩獵倒也顯得生動了些。
顧辭自然是不會用弓箭的,那把弓背在她身上活脫脫像要把她壓扁了似的,背了沒多久,顧澈就接手那弓箭了,二人看着別人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心知還是默默躲在一旁看着便好,也不和別人為伍,就在有人煙的地方無目的走着。
這會子聽見有人打了只兔子,那會子聽見有人獵了只山雞,顧辭興趣缺缺,嘟囔一聲,“打個獵有這麽好玩?”
顧澈聽見了一笑,“那是因為我和公子用不了弓箭,否則定也是要投身進去的。”
顧辭不置可否,就聽見姜尤的聲音,騎着馬哎呀呀的抓只小白兔往她而來,笑容燦爛,“顧辭,顧辭,這只兔子好生可愛。”
後頭上騎馬追來的姜餘,顧辭見姜尤笑得這麽歡樂,也覺得歡愉了些,正想回應他,卻發覺了不對勁,趕緊喊,“姜尤,你先停下來。”
姜尤聽過就去抓缰繩,那本來溫順的小馬駒卻不聽他使喚了,直直往顧辭沖來,顧辭吓得大驚失色,要走已經來不及,轉瞬之間,顧澈反應過來,将馬橫在她面前。
顧辭大叫一聲,姜尤的馬直接撞了過來,顧澈狠狠被撞了一下,整個人摔下了馬,滾了好大一圈,姜尤也驚叫着就要摔小馬,幸而姜餘離得近了一個躍身将他接住,兩個人有驚無險的落地。
這會子顧辭已經無暇去在意姜家二兄弟有沒有事,一個翻身就下去照看顧澈,她又驚又怕,三兩步跑到顧澈身邊,她一碰,顧澈痛叫了一聲,整個臉都白了,冷汗直出。
這一看,顧澈背後被劃出了好大一條口子,一條腿也動彈不得,姜餘還在那邊安慰受驚的姜尤,顧辭一咬牙,喊,“姜大哥,勞煩你先過來看看顧澈,他受傷了。”
姜餘這才急急跑過來,檢查一翻得出結論,“怕是脫骨了。”
脫骨,這兩個字砸得顧辭七葷八素,緩了一會兒尚算清醒急急忙忙叫來人将顧澈擡回去,好在他們方才沒有離得遠,要不這一折騰得讓顧澈疼出了半條命。
顧澈一路抓着顧辭的手,顧辭就一個勁和他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好不容易到了帳篷,找了太醫來,顧辭的心卻還是懸着。
好一頓忙活,顧澈疼得都快暈過去了,顧辭急得團團轉卻又不能替他分擔些什麽,就只能問怎麽樣了怎麽樣了,太醫的說法和姜餘的一模一樣,顧辭聽得就更是心慌。
說來說去就是得接骨,顧辭當機立斷跑到顧顧澈面前,抓着他的手,低聲說,“等一下會有些疼,不過我在這兒,你不要怕。”
顧澈整個臉都扭曲了,還是擠出一個笑來,斷斷續續的說,“又不是小孩子,怕什麽疼。”
顧辭內疚極了,顧澈是因為救她才這樣子,不由得眼眶一紅,到底不敢落淚,太醫一切準備妥當,又拿了塊白布給顧澈咬住,抓着顧澈脫骨的腳,一抓,動作看似輕,顧辭整個人都痙攣起來,顧辭死死抓着他的手,顧澈一聲悶哼,生生就痛暈了過去。
接骨這種事情對于經驗老道的大夫來說并不是難事,但對患者來說可是個折磨,見這骨接回去了,顧辭才松了口氣。
太醫又将顧澈放側,處理了背後的傷口,顧澈還是昏迷的,顧辭讓人跟着太醫去拿藥,自己則回來為顧澈擦汗,面色陰沉沉的。
姜尤自知闖禍,幾次想上來道歉,顧辭擺擺手,“我不怪你,你先回去吧。”
從昨晚到現在,她鬧得身心疲憊,亂糟糟的實在不行應付任何人,姜尤眼眶紅了,也受了不少驚吓,就讓姜餘帶回去了。
半個多時辰,上官青潋卻來了,顧辭趴在床頭閉目養神,聽見聲音睜開眼來看他,他微微喘氣,問,“怎麽樣了?”
顧辭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又問,“你不是在打獵嗎?”
上官青潋默了一會,說,“我聽侍衛說你出事了,放心不下。”
顧辭嘆了聲氣,上官青潋走近,見顧澈污濁的衣物還沒有換下來,道,“得換身幹淨的衣衫,怕是傷口要感染。”
顧辭方才整個人都慌了,沒有人提醒也忘了這件事,聽上官青潋一說,急忙去找顧澈的衣服,找來了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到底與顧澈男女有別,總不好真的給他換衣衫。
上官青潋望着她,疑惑,“怎麽了?”
“我,”顧辭有些窘迫,撒了個謊,“我方才手好像扭到了,找人進來替阿澈換吧。”
上官青潋又看了她還一會,伸出手,“我來吧。”
顧辭幾經思量,平日上官青潋是極為心細的人,将顧澈交給他總比交給外頭那些粗手粗腳的漢子強,于是将衣服遞過去,說了聲,“有勞。”
上官青潋手腳麻利就去褪顧澈的衣服,露出處理過的後背,最觸目驚心的不是剛受的傷口,而是從肩膀上那一大塊蔓延下來的扭曲的疤痕,顧辭心疼極了,下一刻就見上官青潋去脫顧澈的衣服,她臉一紅,轉過身不再看,上官青潋疑惑的看了她一會,繼續動作。
等換好衣服,上官青潋說,“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顧辭更是窘迫,辯解,“我只是看不得傷口。”
上官青潋笑笑,“他醒過來怕是疼得厲害,我外出帶了些藥,過會讓人送過來。”
顧辭又是好一頓道謝,送走了上官青潋,累得就差和顧澈一起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臨近黃昏的時候,顧辭的帳篷迎來了一尊大佛,那時顧澈醒了又睡過去,顧辭正在給他換藥,祁楚只身一人入帳篷吓了顧辭一大跳,急急忙忙行禮。
“你可有事?”祁楚問了一聲,語氣倒是關切的。
到底是來慰問的,顧辭也不好擺臭臉,答,“臣無妨,但臣的同行受了點傷。”
祁楚颔首,環顧了一周,湊近顧辭,顧辭下意識往後一退,祁楚壓低聲音,“朕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單獨見你,不能浪費時間。”
顧辭這才站穩了腳步,看着祁楚,好一會才說,“皇上,可有吩咐?”
“今早,是朕虧待你。”祁楚說出這麽一句來,顧辭怔怔的看着他,聽他繼續說,“那是一個你接近馮洪的好機會,我知道你想替那舞姬讨回公道,但權衡再三,要扳倒馮洪,這一件事不夠。”
顧辭知道祁楚的意思,就在這個時候,她似乎看見以前那個能和她談笑風生的秦容之回來了,于是她說,“臣明白。”
“顧辭,當初算是朕半逼迫你站在朕這一邊,這些日子,朕在想,朕這樣做到底有沒有錯。”祁楚口氣突然變得有些缥缈,不複往日的低沉,“你可怪朕?”
顧辭目光明了明又暗了暗再明麗起來,對着祁楚一笑,像昔日舊友一般,實話實說,“起初是有些不甘心,但現在想明白了,往後只要皇上不再猜忌臣,那臣便不怪皇上。”
祁楚一聽也低聲笑了,“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對了,朕方才讓太醫調了些活骨的藥,你記得給顧澈服下。”
顧辭颔首,問,“何時回宮?”
她怕是迫不及待想要接近馮洪了。
祁楚只微微一怔,眉目盡是意氣風發,“明日下午,我們提早回宮。”
好一個提早回宮,顧辭勾起一個笑來,總有一日,她會為那只有一面之緣的玉兒讨回個公道,也算是,報答她那個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越覺得對不住顧澈...
☆、顧辭入宮見祁楚
祁楚以今年野獸不多狩獵不快為由在來到東郡山的第二天就宣告回宮,官員素來了解祁楚的陰晴不定和說一不二,除了暗自在底下叫點苦,就都麻溜的收拾起行裝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下山去,顧澈受了傷不方便騎馬,祁楚就特地派了十幾個人輪流用擔架把顧澈擡下去,顧辭依舊是沒和祁楚一同路,來時尋常,去時也尋常。
上山容易下山難,但好在東郡山并非十分陡峭,他們在午膳後出發,臨近黃昏的時候也就下了山,因着顧辭是和上官青潋一道來的,回去的時間自然也是坐的上官青潋的馬車,幾人都有些累了,在馬車上都閉目養神,直到了辭院,顧辭都快真的睡着了。
已到了萬家入睡的時候,因着離開時将秋娘三人托付在會雲客,辭院此時一片漆黑,顧辭開了鎖,和上官青潋摸着黑将顧澈扶着到大廳坐下,找了好一會才找到火折子點了幾盞油燈,大廳才亮堂起來。
這麽折騰下來,顧辭是困得兩只眼皮快要合上了,也不敢耽擱,和上官青潋合着力扶顧澈到他的屋裏睡下,總算妥當了些,顧辭見外頭黑漆漆的,萬籁俱寂,滲得慌,但辭院實在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上官青潋這個大男人住,只得和上官青潋致歉,将他送到門口。
上官青潋見顧辭實在困極,自己也疲憊,本來是想和她商讨一下馮洪的事情,也就作罷,倒是顧辭自己想起來了,問,“馮洪那事這兩天會有消息?”
上官青潋默了一會,說,“想來是明天了,過兩日便可進宮。”
顧辭皺了皺眉,她當官後戚後确實給了她塊入宮的令牌,但那快令牌被她壓在櫃裏從來沒有拿出來過,沒想到現在是派上用場了。
二人只是草草說了幾句話,就告別了,一整天都折騰誰都受不了,等顧辭進了房間,連洗漱都沒有,倒床就睡,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次日一醒,顧辭就先去替顧澈換藥,顧澈早就醒了,因腿腳不便面勉強起床洗漱後就窩在床上看書,見顧辭進來,笑說,“公子醒了。”
顧辭也笑笑的,“你怎麽樣了,還是疼得厲害?”
“好一些了。”顧澈将書放下,側了側身子避免弄到背後的傷口。
顧辭找了藥,順着床沿坐下來,早先來她就做好準備了,這傷是因為她受的,況且她現在是男子,也沒什麽別扭的,很是自然的說,“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
顧澈啊了一聲,臉上竟然微紅,看着顧辭欲言又止,抿了抿唇什麽都沒有說,就去解自己的衣帶,顧辭看他這樣,也有些尴尬,等他赤着白淨結實的上身時,她咳了一聲,顧澈也不等顧辭說,很是自覺的就把背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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