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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上官青潋和顧辭正在督促未完工的大壩,随從便帶來了消息,葉席在他們所住的姑蘇驿站落腳了。

大壩的構架圖是上官青潋在姑蘇時便拟好的,此時已經動工進一半,監工是上官青潋任命的一個工匠。

早晨上官青潋仔細查看後,發現大壩所用之材于他所吩咐的無異,又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測量了大壩所定的高度及硬度,繼而又是詢問一個個工人近期的進度,詳細的做着記錄,一忙活起來,連顧辭都找不到和他說話的機會。

顧辭對大壩修剪實在一竅不通,更不敢不懂裝懂,這一天下來基本成了個閑人,只在午膳之時聽上官青潋說了些基本情況。

天氣已經涼了,但顧辭還是看見上官青潋的額頭還是出了層薄汗,上官青潋對這座大壩的修建很是重視,留給他測工的日子也就這麽幾天,他自是馬不停蹄的不願耽擱半分,顧辭也不打擾他,就一直安靜的站在不遠處看着。

上官青潋專心致志的模樣,顧辭是見過不少的,但這樣擯棄一切投入,顧辭卻是第一次見到,他對姑蘇百姓的安危是真的下了苦心,顧辭不由得由心佩服他的大義。

顧辭本是不想上前打擾他,但聽了随從的來報,還是找了空子,終于和上官青潋搭上話,上官青潋聽罷颔首,繼而用手背抹了下額頭上的喊,聲音因為缺水而顯得有些低啞,“再過半個時辰我便可做好記錄,我們一同回去。”

顧辭遞了水壺給他,他接過飲了一口,對顧辭一笑,便又拿着冊子走到大壩邊緣一處水窪,跟着磨墨的侍者随步要跟上他。

顧辭擡手攔了下,侍者疑惑的看着她,她一笑,拿過墨石,才跟上上官青潋的腳步。

等上官青潋回過頭來沾墨的時候,先是怔了下,繼而露出個明朗的笑容來,在顧辭手中的墨盤上沾了下墨,繼續記錄。

顧辭看見他的衣袍上染了點點泥土灰塵,他卻渾然不知,記錄簿上是密密麻麻的楷字,字體不因走動而歪曲,十分工整。

她望着上官青潋挺直的背,忍不住的,便從心裏愉悅的露出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他們的感情就應該細水長流......

反正不能太甜膩了,那樣就不像他們兩個了。

☆、上官青潋見葉席

等上官青潋覺得測量得差不多,也是近黃昏的時候了,上官青潋一天下來身上沾了不少灰土,本是有些潔癖的他這會子卻不在乎,只用手拍了拍灰,又簡單的用清水洗了臉,便和顧辭一同返回驿站。

葉席已到了姑蘇驿站,若不出意料,歇息一日便會北上觐見,而上官青潋和顧辭打着修水壩的名號來,自然是不能與他同日回鹿都,因此,上官青潋能和葉席談判的時辰,也就只有今夜。

自打上官青潋猜了葉席的身份,顧辭已經暗自下定決心往後能離葉席有遠便多遠,若葉席當真是齊國君主,自己再和他糾纏下去也只會是惹火上身。

二人在馬車內談論一番,顧辭甚至還心生今夜落腳客棧的意思,但真這樣做了,未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在裏頭,只得做罷。

上官青潋見她一臉懊惱,便寬慰道,“你也不必太憂心,今夜你在自己房中不要露面,葉席那邊交予我便是。”

顧辭想起葉席對她的态度,不由得便冒起三把火,“我也不想見到他。”

若不是還有把柄在葉席手中,又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他牽制,顧辭又為自己那夜的不謹慎懊悔不已。

“切忌浮躁。”上官青潋搖了搖頭,“現在還是個開始,往後還有很長的一戰要打。”

顧辭抿了抿嘴,她确實是沉不住氣,想了想便嘆息,“我也不是故意這樣,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是是好了。”

戚後那邊最近緊迫,她不敢出半點差錯,此次前行,她為上官青潋多次打掩護,戚後已經表現出不滿,現在又加了個葉席緊逼不放,顧辭可謂腹背受敵,只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面對,卻還是處理不妥當,她怎麽能安心得下來?

上官青潋望向她,繼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聲音有些淡,“累了便歇歇,你不喜歡去面對的,我替你去面對。”

顧辭心弦一動,五味雜陳,她其實是一個很幸運之人,這一路走來,有過很多人陪着她,而走到這一程,陪在她身邊的是在她看來甚至是無所不能的上官青潋,她一時間那顆浮動的心便如同被安撫了一般,慢慢的沉澱而下。

她笑了笑,大膽的握住了上官青潋的手,從鼻尖裏發出一個嗯字來,垂眸一看,卻是發現上官青潋的拇指上被刮了一道口子,傷口不深,已經不流血了,但印在他白皙的手上看着還是看着挺顯眼的。

“什麽時候弄的?”

顧辭用指尖輕輕撫摸過那道小口,她知道,這點小傷其實并無大礙,但還是覺得心裏有點兒堵,就像是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小木人,容許不了有半分的刮痕。

“大概是......”上官青潋搖頭,“記不清楚。”

顧辭還是輕輕的撫摸,“疼嗎?”

上官青潋卻輕笑問,“你說呢?”

顧辭擡眼的時候正對上上官青潋如水的目光,從裏頭讀出了滿月般的柔情,不知道為何,鬼使神差的抿了下有些幹燥的唇,還咽了下喉嚨。

等到上官青潋把手抽出來,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才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

“大概,親一下會好的比較快些。”

上官青潋星眸含笑,未等顧辭反應,将拇指上的傷口印在了顧辭的雙唇上,又瞬間抽離,一如他的吻,蜻蜓點水一般撩過顧辭心裏的一灣春水。

“你,”顧辭瞬間有些發蒙,“哪裏學來的偏方?”

親一下,會好得快些?

誰知上官青潋偏生沒半分被問倒,想了想,低頭輕笑,一本正經的說,“方才自己捏造的。”

倒還真是實話實說,顧辭忍俊不禁,“那我豈不是虧了?”

“你若想讨回來,我并無意見。”

他露出個明朗的笑容來。

“那便欠着,”顧辭點了點他的拇指,彎眸,“你欠我兩次了,我定要找個日子連本帶利的,讨回來。”

若是要論口才,顧辭自認,即使是上官青潋都未必是她的對手,只是這話一出,上官青潋笑意便加深了,輕聲說,“随時恭候。”

月朗星稀,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下了馬車,顧辭怕撞見葉席多生事端,便以身子不适為由回了自己的廂房,上官青潋則簡略梳洗換裝,以陳國朝臣的身份會見齊國使者。

上官青潋拜訪葉席入住的小院時,侍者通報後領他進去,葉席正在晚膳。

葉席挑了挑眉,讓侍者添了碗筷,等侍者出去了,他看向上官青潋,說道,“上官大人,一同吃個飯。”

上官青潋掀袍入座,看着桌面上幾個尋常的菜式,看起來,葉席是剛動筷子。

“陳國的飲食與我大齊不同,”葉席夾了塊雞肉丢進嘴裏,“就拿這雞肉來說吧,太清淡了,我吃不慣,對了,怎麽不見顧辭?”

最後一句的語氣,挺起來頗是親昵,上官青潋回道,“顧辭身子不适,不能會面大人,還望大人體諒。”

葉席輕笑一聲,“既然如此,便替我和她說聲好生歇息,我明日再去會會她。”

上官青潋露出個笑,不置可否。

“行了吧,無事不登三寶殿,”葉席用很平常的口氣說着,還嚼着一片麻辣土豆,“上官大人,有什麽便攤開了說罷。”

上官青潋不因他敞開天窗說亮話而露出半分情緒,道,“既是如此,明人不說暗話。想必葉大人對陳國局勢有所了解,今日我受皇上所托,路途遙遠只為告知葉大人一句,皇上有意與齊國永結友好,齊國所想要的,皇上會傾盡其力為齊國争取,只望齊國能助皇上完成統一大業。”

葉席的筷子頓了頓,哦的一聲便道,“我一個小小使臣,奉我國君主之命盡我國與陳國友好之誼,上官大人的話未免太重,怕是要折煞我了,我哪裏,做得了主呢?”

上官青潋勾唇一笑,聲音清淡,“只要大人想做主,又未嘗不可?”

葉席面色微變,眼神犀利的看向上官青潋,上官青潋收去笑容,緩緩起身,在葉席審視的目光下不卑不亢的作揖。

葉席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收,上官青潋目不斜視,将身子又微微躬了一些,在葉席見不到的地方,眼神變得深沉晦暗,出口擲地有聲,“臣上官青潋參見齊皇。”

此話一出,葉席手中筷子猛的捏緊,眼神變了又便,末了,卻是輕笑出聲,那笑意帶點兒陰寒,“真是,好大的手啊,竟都伸到我齊國去了。”

上官青潋的目光如湖水般深不見底,身姿不變,擡頭定定的看着葉席,在一國之君的威嚴下未顯半分退卻,反倒二人之間的氣勢雖是一淩厲勁放,一溫潤內斂,卻旗鼓相當。

上官青潋面上帶一抹微笑,聲音依舊清冽如泉,唯獨目光深深,不可探究,“臣不過真誠以待罷了。”

葉席目光愈寒,一言不發的與上官青潋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 顧辭吃的虧,上官青潋會讨回來的~

☆、陳國局勢紛紛亂

兩個人僵持了許久,葉席先是笑出聲來,“上官青潋,我在齊國便聽過的你的名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在一國君主面前不卑不亢,甚至敢拐彎抹角的用言語諷刺,真不知該說他說藝高人膽大,還是恃才傲物了。

上官青潋垂眸,聲音依舊淡淡,“擡舉。”

“能在朕眼皮子底下來無影去無蹤,哪裏會是擡舉?”葉席挑了挑眉頭,“那夜你也在吧,當真是沉得住氣。”

上官青潋直起背梁,不置可否,直到,“皇上太看得起臣了。”

“朕不和你廢話,陳國皇帝想要什麽你直說便是。”葉席一拂手,示意上官青潋坐下,“你既然會來見朕,必是有足夠的籌碼在手,你且說來聽聽。”

上官青潋也不推拒,便大方落座,仿佛面前的非一國之君,真是與他談判的使者。

“當今陳國三分,戚後掌四分兵權,其餘六分對半于我皇和陳國世家姜家手中,”上官青潋娓娓道來,不因方才的對峙而亂了心神,“想必戚後此前已對還皇上有所承諾,至于交易是何物,臣不做猜測,臣今日前來,便是告知皇上,戚後能給予的,我皇定能給予,甚至更多。”

葉席只聽着,不言。

“戚後原為陳國三品禮部尚書之女,擇選入宮伺候先皇,雖因其出挑容貌和天資聰穎深受先皇寵愛,卻始終膝下無子。先皇後誕下今為陳國君主的皇子後,久病不去,在皇子年幼便撒手人寰,戚後利用時機上得後位,将皇子歸納膝下,此後,更是插手朝堂伺機攏權。”

“先皇駕崩,戚後以皇子年幼為由,垂簾聽政多年,此間官官勾結,陳國權力大網被戚後收入囊中。若非忠臣庇護,誓死不屈,戚後當今便是一手遮天。若非兵權三分,陳國換天,正主不靈。”

葉席面色變得沉重,目光也漸漸深處起來。

上官青潋目光如炬,聲音也從低緩變得高昂,“一國之君受人牽制,千萬百姓處水深火熱,良臣受害數不勝數,奸臣得道橫行無忌,一國至此,天理何容?”

“皇上亦為齊國君主,雖齊國治理得當,但亦應知曉如今陳國落入了怎樣的局勢之中。今夜臣坦誠相待,将陳國過往一一細說,只望皇上能慧眼明是非,不為眼前戚後投出的所謂利益而蒙蔽雙眼。一個意圖謀權篡位的奸後,一旦齊國與其統一戰線,不單是名聲敗壞受他國恥笑,更是将大道置之不顧,扭轉常理。”

上官青潋最後一句話令葉席忍不住大喝,“放肆!”

“臣是否放肆,皇上心中如明鏡。”上官青潋無懼應話,眼神亮得出奇,“若非皇上有所考量,又何苦親自走這一趟,自是與戚後達成協議,一同攻陷陳國便可。”

葉席靜靜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上官青潋起身作揖,“臣鬥膽猜測。皇上親臨陳國,原是想探測我皇是否無能之人,若我皇不能與戚後相抗衡,皇上也無須再猶豫,但臣可以向皇上保證,我皇絕非泛泛之輩,只需皇上鼎力相助,陳國見天指日可待。”

葉席的臉在燭光裏顯得尤其深重,一雙眼緊緊望着上官青潋,有探視,亦有賞識。

上官青潋今夜這番話恰恰是葉席的考慮,之前陳國是何局勢他只了解三分,而最令他猶豫不決的,便是陳國君主究竟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值得齊國相助。

戚後向齊國投信之時,他再三考量卻仍舊下不定決心,一個國家,最怕難于天地間鼎立,雖自古成王敗寇,但他不能讓齊國多年大國名聲毀于一旦。

而今親臨陳國,見到顧辭和上官青潋,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驟然落地。

能識臣者,當為明君。

葉席良久未曾說話,上官青潋一直保持着作揖的手勢,亦不再言語。

他信公道自在人心,天地有正義,若當真公道不在,正義摧毀,哪怕往後用鮮血祭奠,也要将這公道與正義傳向這片熱土。

“我不能給你答複,”葉席許久才有反應,已不複一開始的敵意,只道,“一切等我見到你們君主再做定論。”

上官青潋擡頭,面色變得柔和許多,“臣告退。”

他踱步而去,卻聽見葉席一聲喚。

“上官青潋,若是要舍棄一些東西來換得陳國安寧,你願是不願?”

上官青潋腳步一頓,回頭定定看着葉席,微微一笑,“臣會盡力護住不該舍棄的,談不上願與不願。”

葉席卻因上官青潋模棱兩可的答案陷入了沉思。

顧辭用過晚膳後,便取了書,悠哉悠哉的躺在美人塌上研讀,看了半刻鐘,便響起敲門聲,她約摸着時辰也差不多,起身去開門,一看,果真是上官青潋。

她連忙将上官青潋迎起來,問道,“怎麽樣了?”

雖她信上官青潋,但葉席那稀奇古怪的性子指不定怎樣刁難,不知道上官青潋是如何同他周旋的。

上官青潋面色淡淡,看不出來是喜悅還是擔憂,顧辭被他這樣的表情弄得雲裏霧裏,只得又催促道,“他不答應?”

只見上官青潋搖搖頭,不置可否。

顧辭就越急了,甚至抓了上官青潋的手,氣道,“葉席刁難你了麽?我就說,他那樣的人,怎麽會放過為難你的機會?”

上官青潋這才終于笑了,扒拉了下她的手,“沒刁難我。”

只要接應得住的,都稱不上刁難。

“沒刁難你,那他說什麽了?”顧辭松了口氣,又問道。

“什麽都沒說,他沒答應,也沒不答應。”

顧辭皺眉,“他怎麽這麽優柔寡斷?”

說着便去為上官青潋倒茶。

顧辭話是這麽說,可她也知道,葉席要考量的實在太多,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決定,他要多些時日規劃也是無可厚非。

氣話說完了,顧辭把茶杯遞給上官青潋,“葉席明日就走了,我看未免變數,我們後天也啓程,不要與他拉開太大的距離。”

上官青潋飲了口茶,“明日我再去一趟江邊看看,大壩的記量還有些瑣碎的未統計。”

顧辭訝異他寫寫畫畫了一整天連飯都不帶吃都,竟然還未能完成,便道,“有我可以幫忙的嗎?”

“倒是沒有,”上官青潋看着她,“不過,想必我們要推延一日再啓程。”

“為何?”顧辭費解。

上官青潋明朗一笑,“師傅快到姑蘇了。”

“師傅?”顧辭驚道,“雲游子雲投?”

“正是。”上官青潋颔首。

顧辭喜出望外,早聽聞雲游子游歷四方,來無影去無蹤,閱歷多聞,她一心還念着上官青潋曾經說雲投可能知曉草株蟒的下落,若此次真能有一丁點消息,姜尤便有救了。

上官青潋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麽,輕言道,“凡事都要生機,一切等師傅到了再做商讨。”

顧辭點頭,忍不住因為這一線生機而露出個笑容。

顧辭相信,姜尤那麽好的一個人不該英年早逝,上天不會虧待好人。

但心急無用,此刻只能靜候雲投的到來,但願當真能為他們帶來好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期末考....更新可能會不定時,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上官大人吃醋了

顧辭有意躲着葉席,但葉席要啓程前往姑蘇,顧辭以陳國官員的身份再怎麽說都得前去送行。

用過午膳後,顧辭正在廂房裏歇息,有侍者來告知再過一個時辰葉席一行人便會啓程,顧辭聽罷,正想前去找上官青潋,還未起身,便聞腳步聲,葉席一身玄色站在門口,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顧辭猛的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葉席看着她,挑了挑眉頭,“怎麽,當真是躲着我?”

顧辭站起身來,見他今日去了戲谑的神色,倒是豐神俊朗,也便放緩語氣,回道,“我聽聞過會大人便要起行,正準備去相送呢。”

言下之意,我落落大方,為何要躲你。

葉席還是笑,“不請我坐?”

顧辭便吩咐侍者下去沏茶,比了個請的動作,葉席當真也便這麽坐下,但顧辭一時不知與他談些什麽好。

不料葉席卻看着她,倒是十分真誠的模樣,說,“上次是我冒犯了,你不會還生我氣吧?”

顧辭沒想到他是這件事來的,但她也不是小氣之人,又想到面前的葉席還是需拉攏的對象,身份又特殊,怎麽都不能得罪了。

于是她笑道,“玩笑罷了,我未曾放在心上,也請大人不要記恨我的魯莽才是。”

葉席聽了她的話,用手指輕輕扣了兩下桌面,呵呵兩聲,“別和我打官腔,聽着不順耳。”

顧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想他們兩個人還沒有熟稔到可以用尋常口吻說話,況且葉席身份是何等特殊,她不将話說得中規中矩,只怕是一個出錯便是罪過了。

顧辭笑笑,不置可否,葉席靜靜看了她一會,看得顧辭已經有些不自在的時候,突然伸手靠近顧辭的臉,顧辭受驚,下意識的拿手去擋,戒備的看着他。

葉席不因她的動作惱怒,只淡淡的說,“你頭發上有東西。”

顧辭怔了下,伸手一摸,左邊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了點灰,她頓時覺得尴尬,說了聲,“多謝。”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也不能怪她,潛意識中,她對葉席三番兩次的動作實在有些抵抗。

“顧辭,你也不必将我當成洪水猛獸,”葉席正色道,面容是難得的嚴肅,“我只是覺得你有趣,忍不住逗逗你罷了,你要是不喜歡我這樣,往後我不做便是,至于你的身份。”

顧辭瞬間緊張的看着他。

他一笑,“你大可放心,不會對你有何威脅的。”

顧辭費解,葉席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等她回味過來,侍者提着茶壺到了,葉席揮揮手,起身道,“看來這茶我是喝不上了。”

顧辭亦站起來,暫且将葉席那句模棱兩可的話壓在心裏,道,“我送大人出去。”

“不必了,都是要送,過會我在大門等你便是。”葉席說着,整了整袖口,擡步往外走。

顧辭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何升騰起一股郁悶之氣,明明葉席已經對她以禮相待,但從他的行為舉止之中總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顧辭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這茶?”

顧辭回過神來,葉席已經走出許遠,她張了張唇,“放着吧。”

這茶,被葉席這麽一攪和,顧辭也是喝不下去了。

和上官青潋去大門之時,顧辭将葉席找過她的事情說給上官青潋聽,但談話內容自是沒什麽稀奇的,她也便沒明說。

上官青潋聽過,皺了下眉頭,說了句小心應付,便也将這件事翻頁了。

到了大門,隊伍已經整理妥當,葉席站在馬車前,似乎在等他們二人的到來。

文官武官在另一架馬車前侯着,顧辭這才真真正正看清兩個人的模樣,文官是個瘦小的老頭,老實可親的模樣,武官是個壯碩的中年男人,一臉的正氣,顧辭對他們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葉席負手站着。

上官青潋先是作揖,“大人此程一切順利。”

葉席問,“你們二人何時返程?”

“兩日後,”上官青潋回着,“屆時與大人在鹿都再會。”

葉席颔首,看向顧辭,說,“把手給我?”

顧辭愣了下,啊了一聲,葉席也不管她了,直接抓了她的手便攤開,顧辭一看,一個雕花小木盒已經放在了她的手上,她疑惑的問,“這是?”

葉席還抓着她的手,笑得頗為親昵,“這是我大齊的良藥,舟車勞頓之時服下最為有效,還望下次見面顧大人也是這般生龍活虎的模樣,區區心意,顧大人不會拒絕吧。”

言下之意,不拿就是你小家子氣了,顧辭只得讪笑道,“多謝大人。”

上官青潋眼神深沉的看着葉席抓在顧辭手腕上的手,語氣淡淡的提醒,“大人,時辰到了。”

顧辭和上官青潋相處久了,自然是看出他現在面色的不虞,心下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又好笑又欣喜,連忙将自己的手脫出來。

葉席話是對兩個人說的,眼神卻未離開過顧辭的臉,意味深長一笑,“來日再會。”

顧辭皮笑肉不笑的送他上馬車,一行人行裝簡便,三輛馬車,很快就噠噠噠噠的動起來。

走出一段路了,顧辭看見葉席挑開簾子探出個頭來,笑意很深,顧辭要假裝沒有看見都不行,只得又回他一個笑容,笑容還沒有落呢,她的手就被上官青潋給握住了,帶着她往驿站裏走。

顧辭忍俊不禁的跟上他的腳步,上官青潋一言不發的,直到了驿站的一處無人的拐角,才伸出手來,看着她。

她好笑的說,“怎麽了?”

上官青潋用一種明知故問的目光看着她,攤開的手不收回去,顧辭低頭笑了兩聲,“別人給我的,你總得拿點東西來換。”

“我還不夠?”上官青潋笑了聲。

顧辭先是啊了一聲,繼而是不敢置信的大笑出來,連連說,“夠了夠了。”

換她整個人都夠了,別說是一點東西。

顧辭将葉席給她的小木盒拿出來,放在上官青潋手上,問,“你打算怎麽處理?”

上官青潋打開一看,裏面躺着幾顆小藥丸,回他,“師傅舟車勞頓,想必這良藥送給他老人家最好不過。”

顧辭看着上官青潋将小木盒收好,笑得更歡,彎着眸,調侃道,“你這醋吃得好酸吶。”

上官青潋睨了她一眼,擡步就走,才說,“且當是吧。”

顧辭連忙跟在他後面,難得見他有了把柄,調笑道,“分明就是,不然你把藥還給我。”

談話聲漸行漸遠......

“給人的東西豈有要回之理?”

“在我這就有。”

“強詞奪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到起什麽标題了.....

☆、雲游子游至姑蘇

天漸漸暗了,顧辭等到晚膳的時候,上官青潋還沒有從大壩之處回來,又等了兩刻鐘,終于忍不住饑腸。

正打算大快朵頤之時,侍者進來禀告,說是大門外有一半百老人,要見上官青潋,顧辭略一思量,恍然大悟過來,急忙起身往大門走去。

半百老人,又是找上官青潋的,若不出意外,定是雲游子雲投,顧辭因着早前對雲投的欽佩心下喜悅,又加之擔憂姜尤的病情而焦慮,腳步不由得加快起來。

快至大門,她才緩了腳步,往外望去。

天邊雲霞還未盡褪,半黃半紅,而玄門外,一個身穿灰布衣袍的老人負手而立,高瘦,站得筆直。老人的頭上已經是一半銀絲,長長的胡須也是白的,但整個人呈現而出的狀态卻十分的抖擻,有仙風道骨之感,只一眼,顧辭便能确定,此人為雲投無疑。

她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便是一個作揖,恭敬道,“敢問閣下可是雲前輩?”

雲游子先是詫異,再是了然,“想必你就是青潋口中所言的顧辭了。”

顧辭無不歡愉的笑了聲,做出個手勢,道,“正是。青潋有事外出還未歸來,還請雲前輩先行随我入內。”

雲游子略一打量他,微笑着颔首,随她進了驿站。

顧辭将雲游子引至晚膳處,天氣燥熱,她吃得頗為清淡,雲游子一看,便問道,“可有酒下菜?”

顧辭一想雲游子是游歷四方的俠客,自是要有好肉好酒的,随即讓侍者去找酒來,順帶加了一斤肉食。

二人坐定,顧辭因着敬意,頗有些局促。

雲游子顯得很是慈藹,聲音和善,問,“青潋和你說過我?”

“說過一些,”顧辭規規矩矩的答,“他說雲前輩是個見多識廣、能文善武之人,晚輩很是欽佩。”

雲游子呵呵呵笑了幾聲,嘴下的胡須一顫一顫,他捋了捋,搖搖頭,“不準不準。那他有沒有說我這個老頭子嗜酒成性,瘋言瘋語呢?”

顧辭被逗樂,神态也放松了些,“前輩說笑了。”

正談論着,侍者将一小壇子土酒端了上來,正要為雲游子斟酒時,雲游子一擺手,豪氣的說,“不必了,這酒就該整壇子喝下去才有意思。”

今日顧辭開了眼界,果然百聞不如一見,衆人口中的雲游子生性孤僻,甚至自視甚高,但現接觸下來,卻發現他為人和善,豪氣十足,實在很難讓人把他與傳聞中的他聯系起來。

兩人一邊吃一邊搭着話,雲游子向顧辭講述了他這一年所游歷之時遇到的有趣之事,顧辭聽得興趣十足,連菜都沒怎麽吃。

晚膳進行到一半,顧辭聚精會神的聽着雲游子說話,一道清冽的聲音變由遠及近的響起,原是上官青潋慢慢踱步進來了,“師傅與顧辭把酒言歡,想必是要忘記我這個徒兒了。”

顧辭一看是上官青潋,笑着起身望他,說,“雲前輩等你許久了。”

上官青潋回以她一個笑容,又看向雲游子,恭敬的作揖,道,“徒兒拜見師傅。”

雲游子擺擺手,“正吃着呢,坐下再說。”

上官青潋應了聲,先是繞過顧辭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再自個坐在了雲游子和顧辭的中間。

雲游子飲一大口酒,“大壩如何了?”

“有些小毛病需要整改,”上官青潋一邊給自己添飯,一邊回,“估摸着明年夏末可以完工。”

雲游子點點頭,塞一大口肉,胡須一動一動的,“連衣服都沒換,丢人。”

顧辭去看上官青潋的衣衫,只見他的藍衣上染了黑一塊灰一塊的污穢,但臉上卻是幹淨的,想來是急着見雲游子,只急忙洗了臉,來不及換衣,顧辭忍不住掩嘴偷笑。

沒想到,上官青潋也有心急之時。

上官青潋随手拍去一塊灰,笑道,“此處也無外人,丢人便丢吧。”

聽此,雲游子看了顧辭一眼,随即了然一般,又繼續飲酒吃肉。

師徒相處亦師亦友,一頓飯吃得很自在,吃飽飯足,安排了雲游子的住所,上官青潋和顧辭先行回各自廂房梳洗。

晚些時候,兩個人才在走廊會面一同去見雲游子。

雲游子換洗過了,但仍舊是一身灰布袍子,見他們二人來了,起身拿了一個小布包出來放在桌面上,顧辭不明所以的看着上官青潋,上官青潋給予她一個眼神讓她安心。

布包打開了,顧辭才知道,裏面是十幾只長短不一的細銀針,她吃了一驚,但見上官青潋捋起了袖子露出上臂來,雲游子取了針找穴道紮落,不多時,上官青潋小臂上已經有八根銀針。

“這是?”顧辭輕聲問。

上官青潋便答,“可還記得我說過我兒時體內有毒,師傅在為我探尋那毒是否會複發,這麽多年了,若今夜無事,往後也不會有差錯了。”

顧辭恍然大悟,盯着銀針看了好一會,雲游子笑道,“放心吧,我紮了好多次,不會疼到哪裏去的。”

顧辭心思被他看破,啞然笑了一會兒,有點兒尴尬。

約摸小半刻,雲游子才将銀針一一取出,改向壓住上官青潋的脈搏,閉着眼認真的診斷,不多時,他便愉悅笑起,“清了,都清了。”

上官青潋向送了一口氣般,難得的笑得眉目都彎了,顧辭也是為之欣喜。

她為曾陪伴過上官青潋走過那段陰暗歲月,但如今想到上官青潋再也不必受那體內之毒的侵襲,便從頭到尾的舒暢。

三人臉上都是喜色,雲游子拿着布包起身時,顧辭心疼的附在上官青潋耳邊輕聲問道,“真棒不疼麽?”

上官青潋眼裏盡是笑意,伸手捏了下顧辭的手心,一切已經在他的神态之中。

等雲游子回來,顧辭便馬上收斂,上官青潋揶揄的看了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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