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5)
能睡下。”上官青潋正了正身子,整好因衣衫上的壓痕,然後将挂在沿上的燈籠芯挑亮了些。
車廂裏在醺紅的燭光中變得有種幻覺的溫暖。
顧辭忍俊不禁,坐定道,“我這不是來給你找點事情做了麽,難得此情此景,我教你個新玩意。”
上官青潋望着她,顧辭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擺擺手,“就只是唬小孩的玩意,你別太期待。”
“你把我當小孩?”上官青潋被她逗樂。
“別打岔,”顧辭笑得更歡,“看好了。”
她将兩只手伸出來放在燭光亮光處,細長白皙的十指慢條斯理的糾在一起,兩只拇指交叉相扣,其餘八指并攏攤開,然後目光看着車壁,頗為驕傲擡擡下巴,“看,雄鷹展翅。”
這手影還是在蓮花閣的時候那些姑娘教給她的,這麽多年就沒有忘記過。
本是想要炫技,卻不想到上官青潋先是低頭無聲笑了笑,然後挪了位置,同樣把雙手放在燭光處,拇指并其,八指收攏,變換出一只兔子的影子來,栩栩如生,正處于顧辭的鷹下。
“原來你會啊,”顧辭有些吃驚,這些民間的小游戲他竟然也懂得,繼而咧嘴笑,“我是鷹,你是兔,不怕我吃掉你?”
上官青潋只是笑,然後伸手裹住顧辭的手,調侃,“吃掉了。”
顧辭睨他一眼,這會子還真有些乏了,打了個哈欠,上官青潋很是會意的去鋪平軟墊,又拉出被褥塞給顧辭,放緩音調,“困了就睡吧。”
顧辭颔首,踢了鞋把腳鎖上去裹在被褥裏,上官青潋起身半彎着腰把燈籠的燭光挑暗,回個身見顧辭只是靠在車壁上,坐好拉着顧辭的手,把她往下拉了拉,“躺着吧。”
顧辭眯着眼,猶豫了下還是躺下來了,說,“兩個時辰後叫醒我,換你躺着。”
上官青潋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睡吧。”
顧辭這才閉上眼。
山裏一片死寂,山風呼呼的吹,聲音聽起來有些凄厲,無月無星,唯有火堆噼裏啪啦的燒着,空氣被烤得有些扭曲,突兀的燥熱将地底的草木燒成灰燼,風揚,落入山裏。
顧辭睡得很不安穩,夜裏覺得寒意四起,裹緊被子往裏頭靠了靠,馬車突然搖晃起來,外頭一身大吼讓她驚起,四周一片漆黑,喂唯有一把三尺軟劍脫殼而出的寒光照應進她的眼裏。
馬車外刀劍打鬥聲四起,顧辭猛的驚出一身冷汗,利索的翻身下軟墊,上官青潋提着軟件将她護在身後,周身盡是肅殺之氣。
“發生什麽事了?”顧辭抓着上官青潋的手臂,因眼不能見而慌張不以。
上官青潋聲色比尋常要冷冽三分,将顧辭一個卷身抱進自己的懷裏,“有埋伏,先下去。”
顧辭配合的和上官青潋跳下馬車,馬車外之景觸目驚心,十幾個黑衣人和他們的随從打鬥在一起,火堆已經滅了一半,火花在劍光寒風裏紛飛,如眼一片飄絮。
“小心。”葉席的聲音穿透山林,晃眼之間,已有一個黑衣人提刀像他們沖裏。
顧辭壓制心中恐懼,眼睜睜的看着黑衣人逼近卻身體僵硬,上官青潋神色肅殺,眼疾手快摟着顧辭的腰将她送上馬車沿,黑衣人的刀恰好落在上官青潋的面前,他一個彎腰,堪堪避過,顧辭吓出一身冷汗,捂住嘴溜進馬車裏,摸索到火把的木棒緊緊攥在手裏。
這裏只有她一個人不會武功,更不能成為大家都負擔,于是她再次翻身下馬,見上官青潋已将已劍刺入黑衣人手臂中,可轉瞬間又有一道黑影襲來。
她毫不猶豫沖上前,正欲打退那偷襲之人,上官青潋已經察覺不對,三尺軟劍以一道弧度轉彎,看似輕巧的打在偷襲之人的胸口,卻生生令那人彈出幾步。
顧辭不敢放松,上官青潋往後退兩步将她緊護着,聲音鎮定有序,“別怕,待在馬車旁不要走動。”
然後轉身又投入了戰鬥之中,顧辭自知自己貿然上前只會是脫離,急忙推至馬車處,背後貼着車壁,心跳極速的跳動着,眼前的火光血花令她頭暈目眩,甚至連呼吸的困難。
黑衣人武功高強,來歷不明,目标不明,招招狠毒。若是山寨土匪,不可能有這麽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只一味攻擊他們這一行人。
不遠處,葉席也在和黑衣人周旋,幸而黑衣人人數與随從相當,勉強可以抵抗,但因為他們一路勞累,随從體力不如,漸漸的,他們這邊便處于弱勢。
顧辭捏着木棒的手劇烈顫抖,一個随從抵禦不當,寒光閃過,一只手臂削斷,頓時血湧如注,随從痛叫聲凄厲應聲倒地,顧辭腿一軟,臉色血氣盡褪,若不是靠着車壁,必定就要這樣跌倒下去。
一片混亂的打鬥,刀劍碰撞聲,嘶吼慘叫聲,聲聲如雷貫耳,從未見過這樣血腥畫面的顧辭劇烈的喘息着,目光不安的去追尋上官青潋。
他一人抵二,招招利落,但因為随從人數漸敗,上官青潋要招架的攻擊也就越來越多,顧辭只得在一旁幹着急,話似卡在了喉嚨裏發不出來,目光瞥見火堆,心念一起,用力錘了下雙腿,以最快的速度進了馬車,将木棒盡數搬了下來。
黑衣人如今正和其他人糾纏在一起,無人注意到她,而看起來,似乎目标也不在于她。
若不想成為拖累便不能無動于衷,顧辭一咬牙,抱着幾根木棒沖入火花之中,大步跑到火堆前,把木棒盡數推進火堆裏,燃起。
只要她把木棒擲出去,就算不能擊中黑衣人,也能混淆他們的視線,心神打定,她舉起一把火把,目光如炬,一咬牙狠狠将火把打出去。
火花四濺,顧辭眯起眼,火把不偏不倚打中一個黑衣人的腳,他一個趔趄,上官青潋就勢出擊,劍入胸口,以極速抽出,顧辭心裏五味雜陳,喉嚨湧起一陣嘔意,但還是神色自若的和上官青潋對上目光,繼而又舉起另一把火炬。
若想活命下來,在乎不得那麽多了,顧辭強制摒棄心裏的不忍,眯眼尋找目标,再一次,用力将火把擲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一章開始,以後都是大招了,接住了各位!
☆、顧辭遇襲情勢急
火花在夜裏耀眼可見,火星子啪嗒一聲竄入漆黑的夜裏燃盡消失,火把嗖的直往一個黑衣人的腳邊沖去,堪堪擦過地面,火勢稍減,但這輕微的變化在這混亂的打鬥之中幾不可見。
顧辭心驚膽戰的看着火把的去向,眼見就要砸中黑衣人的腳,一突然一陣疾風刮過,一把長劍直提面而來,顧辭心下大驚,猶如本就四處風波的湖面如今波濤洶湧,她借着手中火把擋住長劍,身子一滾,衣物上盡是灰塵,手肘壓碰在地,磕入骨子的疼。
場面不容顧辭多想,她咬牙打滾了一圈翻身站起在地面上,手中拿着火把萬分戒備的看着突然攻擊她的黑衣人。
不對,她掩藏在草叢裏,加上混戰,就算是有人注意到她,也不可能這樣快就往她沖來,正是又急又驚的時刻,一聲驚呼劃破長空。
是葉席的聲音,“他們的目标是顧辭。”
話音剛落,本糾纏于混亂之中的四個黑衣人突然像被按動了機關,紛紛收劍不再戀戰,只餘下幾個黑衣人與上官青潋等人糾纏,而四個黑衣人目光明确,在火光裏閃着嗜血的光芒,提劍沖向顧辭。
顧辭大驚,下意識抓着火把拼命往後退,上官青潋眼見情形有變,目光大寒,連招式都變得犀利萬分,風呼嘯而過,血腥味彌漫,瞬間他劍上染紅,一條孤魂又生。
“顧辭。”上官青潋大喊,提劍而來,風獵獵作響,他如同寒天裏的一縷白雪,身形矯健的避開襲擊,一招一式毫不手軟。
顧辭直往後退,退無可退,手中火把滾燙襲來,溫度驟高,她卻冷汗直下,難道當真要命喪此地,情急之下,她拼命揮動着手中的火把,試圖逼退來人。
火花四濺,有些砸到她臉上,有灼熱的痛感,她死死咬着唇,透過扭曲的火光看見黑衣人越來越近,終于忍不住大叫,“青潋。”
聲音劃破長空,一把劍如同出弓之矢直中黑衣人的喉嚨,溫熱的血噴灑出來,染紅顧辭的臉,她腳下一軟,死命撐着自己不讓自己叫出聲,眼睛卻瞬間瞪大,在光亮裏映照着黑衣人扭曲死去的臉依舊被劍射中有鮮血汩汩而出的喉嚨。
有一個人,就這麽活生生在她面前死了,巨大的驚吓讓她喉嚨仿若失聲,只一味的懂得往後退,但刺鼻的血腥味卻人如影随形的鑽入她的鼻尖,令她胃裏陣陣翻滾。
一個随從大沖上來,和黑衣人扭打在一起,三對一,顧辭眼生生的看着還是活動自如的随從在三個黑衣人的夾擊中漸漸失力,一刀,血冒出,一劍,血窟窿。
顧辭再也受不了,渾身抑制不住的發抖起來,但還是死死咬着唇往後退,那個随從是為她死的,在她眼前為她死的,巨大的嘔意翻滾上來,她幾欲發瘋,手中的火把已經高舉,破碎的喊出聲,火把灼燒她的掌心,一片燒焦味,她脫力把火把奮力扔出去,正中一個黑衣人。
上官青潋如同疾風往前沖,一個黑衣人如同脫弓之箭向她刺來,她努力往後退卻無法逃離,看見上官青潋怒張驚慌的眼,大吼的叫她的名字,她卻失去了意識一般只懂得躲避黑衣人,眼神在黑暗與火光交換裏漸漸渙散。
劍入肉的聲音,濃重的血腥味鑽入顧辭的鼻尖,顧辭瞳孔大睜,低頭見一把長劍的劍頭已經沒入她的胸口,鑽心的痛意襲來,她臉色瞬間蒼白,那劍卻再未往裏刺,渾身煞氣的上官青潋手中劍如一條靈活的蛇,鑽進穿透黑衣人的喉嚨,鮮血噴湧,劍頭的鋒利堪堪在顧辭眼前三寸停住,她渾身血液倒流,脫力的往後倒去。
“顧辭。”葉席大吼,聲音如有洪鐘,繼而手起劍落奮力殺敵。
陷入一片混亂,山裏平靜盡數被打破,山鳥四飛亂叫,血腥味傳遍山頭。
顧辭看見上官青潋眼裏盡數紅透,往她而來,但她疼得沒有力氣再去看他一眼,連吸口氣胸口都費力,眼前天旋地轉,火花在她眼裏慢慢消退,隐于一片黑暗。
她能聽見聲音,一片紛雜,慢慢歸于平靜。
“說,你們是誰派來的?”
是葉席的聲音。
又是一陣濃重的血腥味,看來是他們這一邊勝了,顧辭安下心來,終于撐到極限,再無意識。
上官青潋小心翼翼托住顧辭的頭,深深看了顧辭一眼,手按壓在末入她胸口的劍上,傷口不深,但流血很多,他緊緊抿着嘴,一個用勁将劍抽去,血湧,他面無表情點穴止血,眼裏卻是一片猩紅血光。
上官青潋抱着顧辭上了馬車,葉席緊随而上,可葉席還沒有進馬車,上官青潋冷冽的聲音便響起,“誰都不準進來。”
葉席掀簾,上官青潋寒如冰一般的眼神射過來,他怒道,“你就以為只你一個人擔心顧辭?”
上官青潋聲線愈沉,“我說出去。”
“上官青潋!”
兩個人對峙着,上官青潋皺眉回頭看着因痛滿臉冷汗的顧辭,眼神迸發出痛意,重申,“出去。”
說着翻出随行藥箱,取出其中的止血膏和繃帶,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葉席越過他,看向毫無血色的顧辭,上官青潋已經動手開始解顧辭的衣物,葉席一咬牙,用力甩下車簾。
“所有人聽令,打起十二分戒備,守住上官大人的馬車。”
齊齊的一聲,“遵命。”
顧辭在痛感之中沉沉浮浮,只覺這身體疼得都不是她的了,似乎有人正在為她處理傷口,藥膏灼燒一般貼上她的傷口,她疼入五髒六腑,費力想伸手去抓傷口,卻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抓住。
她痛叫出聲,聽見上官青潋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卻是顫抖的,“別動,別再動了。”
可是她太痛了,顧辭大口大口的喘氣,牽動傷口,痛得她渾身痙攣,咬着唇,都能嘗到血腥味。
想起死在她面前的幾個人,血是腥的,是熱的,全部灑在她的臉上,連視線都是一片血紅,令人作嘔。
到底是誰,要她的命?顧辭一片混沌,疼痛令她幾乎窒息,她想睜開眼,卻怎麽都無法做到。
她知道自己的傷口不深,但是她卻無時不刻感受着傷口帶給她的折磨,這種痛楚才是最痛苦的。
一雙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熟悉的混雜着血腥的味道飄入她的鼻尖裏,是上官青潋。
開不了口說話,痛意越甚,她到底還是撐不下去,在上官青潋的懷抱裏失去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我另一本小說《一意訴求》完結,所以這邊我就暫時不更新咯,等後天我再更新哈~
以後就只剩這一個坑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出山林終脫險
天漸漸泛起魚肚白,半夜的戰鬥讓上官青潋一行人元氣大傷,三個随從因此喪命,其餘随從多多少少身上都帶傷,那些襲擊他們的黑衣人只生擒了兩個,沒有嚴刑拷打就咬舌自盡。
什麽都問不到,一絲線索也沒有。
原先混戰之時,所有人皆以為他們沒有目标,卻不知道黑衣人只是轉移他們的目光,伺機殺害顧辭。
顧辭這輩子與人的淵源很多,得罪過得人也不少,但真正想要她命的,卻不能想出一個人來,除非......
上官青潋斂眉,目光凝重的望着還不省人事的顧辭,伸手取了濕布為她擦拭額頭不斷冒出來的冷汗,馬車外突然有了動靜,上官青潋極其迅速随手将一邊的小被拖過蓋在顧辭身上。
是葉席恰好挑簾,先看向顧辭,面色低沉,再對上官青潋說,“情況如何,能動麽?”
上官青潋将濕布搭好,顧辭現在身體虛弱異常,輕易移動不得,如今他們又困在山林裏,需走上半天的路程才能到鄉鎮,但若不到鄉鎮就醫,顧辭傷勢恐怕會惡化。
權衡之下,上官青潋當機立斷,“趕路,我照料她,勞煩了。”
葉席略一揚眉,“知道了。”
現在他們都擔憂顧辭的身體,自是用最好的辦法去為顧辭考慮,二人說定,葉席很快便命令下去。
上官青潋動作輕柔摟住顧辭的脖子,将她摟入自己懷着,馬車颠簸,取了厚厚的被褥墊在顧辭的身下,上官青潋則小心翼翼的避開她的傷口,盡力為她減去一些颠簸。
顧辭在起起伏伏裏昏沉,傷口處的疼痛讓她不願意睜開眼,她長這麽大小磕小碰都極少,更不要說受這麽大的傷,真是生生疼得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去了。
也不知道意識模糊了多久,等她終于緩過勁頭,慢慢睜開眼時,先是有些朦胧的人影,然後上官青潋的臉才漸漸在她眼前變得清晰。
上官青潋的懷抱是暖的,臉色卻是冷的,顧辭極少見好脾氣的上官青潋發脾氣,這麽陰沉的臉,就更是罕見了。
怎麽将眉頭皺成這樣呢?
顧辭想着,費力的伸手想去摸上官青潋的手,卻發覺身上沒什麽力氣,手只是動了動,就被上官青潋溫暖的掌心給包裹住。
上官青潋的臉如同春風化冰漸暖,到底褪去了幾分駭人的寒氣。
“醒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顧辭不想費勁動,便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他的話,哈着氣說,“刺客呢?”
“不必擔心,”上官青潋輕聲寬慰,“還有一個時辰便可以出林了。”
胸口處一個勁抽抽的疼,顧辭用力閉了閉眼睛,再垂眸,發現她上半身幾乎是裸的,傷口已經用繃帶處理好,一片殷紅,看着挺觸目驚心的。
若是尋常時候任何女子遇見這種情況,都要先錯愕驚慌再嬌羞,但顧辭實在疼得厲害,只瞪着眼,有氣無力道,“你換的?”
上官青潋把小被往上拉了拉,蓋住她圓潤的肩頭,帶些歉意道,“情勢緊急,我無意冒犯。”
顧辭牽動了下嘴角,她自是明白,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但她也不是什麽扭捏之人,相較之下,這點羞赫和命來比就要輕得多了。
“你放心,無人知曉你的身份,”上官青潋見顧辭不說話,安撫道,“等到了鄉鎮找到大夫,再細致處理你的傷口。”
顧辭出氣多進氣少,沒有力氣再說話,用鼻腔嗯了一聲。
“你先睡着,”上官青潋調整好她的睡姿,“到了喊你。”
顧辭疼得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睡着也是疼的,像有千萬個小人拿着把小劍在她的胸口處猛戳一樣,受苦得很,顧辭睡着也在心裏罵那個黑衣人,但轉瞬那個黑衣人的鮮血就噴湧而出,血是熱的紅的,粘稠的潮濕的,眼前頓時一片血紅色,黑衣人猛然瞪大的雙眼如影随形的追随着她,令她恐慌。
不是我殺你的,顧辭想叫,叫不出,想喊,只能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低吼,腳步一軟跌落在地,地上的小石子磕得她的掌心磨破了皮,血肉模糊。
身後便是無底深淵,只要再退一步,便會墜入萬丈懸崖。
一支鋒芒的劍不知何時從暗處直直沖她而來,她壓抑在喉嚨裏,上官青潋從不遠處提劍而來,再一步,只要再一步,可劍已經刺入她的心口,她失力往後倒去。
是萬丈懸崖。
“顧辭,醒醒,”上官青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空靈而悠遠,“顧辭。”
一聲呼喚似乎将她從深淵裏救出來,她頓時一震,驚吓的将禁閉的雙眼猛然睜開。
燭光搖曳,陌生的紗帳在她眼前。
已經從樹林裏出來了?
“顧辭。”上官青潋又喚她,嗓音夾雜了太多的情緒,把失神的她拉回來。
顧辭慢慢偏頭,映入眼簾是上官青潋坐在床沿,他眉心皺成一片山川,面色擔憂。
“在哪呢?”出聲幾不可聞。
上官青潋似乎松了一口氣,依舊緊緊卧着她的手,輕聲說,“你睡了一天,我們到了客棧,大夫看過你的傷勢了,要靜養一段日子。”
顧辭眼神有些渙散,哦了一聲,吸氣的時候傷口似被一雙手揪住,疼得她冷汗直落。
“忍忍,傷口不深,就是疼些。”上官青潋伸手從一旁的小幾端過一個瓷碗,裏面是清淡小粥,“先吃點粥墊墊肚子,再喝藥。”
上官青潋的語氣溫柔得像在哄孩子,動作也是極其輕柔,舀了粥遞到顧辭嘴邊。
顧辭雙唇幹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痛感蓋過了其他,一天沒有進食也不覺得餓,但還是順從的張開嘴讓溫熱的粥渡到口中。
上官青潋就這樣喂了小半碗才罷休,又依照同樣的方式喂了藥,給顧辭掖好被子,安安靜靜的陪着她。
顧辭睡了一天一夜,又或者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這會子就是想睡死過去來忽略這疼也是沒有辦法,只得意識清醒的承受着這鋪天蓋地的痛楚。
上官青潋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握着她的手,和她說話,“想不想吃點酸果子去去口中的苦?”
顧辭搖搖頭,露出個慘白的笑容,“你這是在哄我?”
“是啊,”上官青潋不否認,“只要你好受些,想怎麽哄着都成。”
“那,”顧辭偏頭看着他,“你別自責,我就不疼了。”
上官青潋目光一滞,握着她的力度緊了些。
顧辭繼續說,“答不答應?”
她如何看不出來,上官青潋眼裏的情緒,想來他是為不能救自己而自責,但昨夜的情勢,怎麽說她多多少少都要損傷,現在這樣子,撿回一條命,還是輕的。
若不是有上官青潋奮力一劍刺殺了黑衣人,想必現在成為劍下亡魂的就是她了,哪裏還能在這裏談論什麽疼不疼呢?
上官青潋久久沉默,只是用力握着她的手,末了,低頭與她額抵額,閉了眼,輕言,“嗯,答應,怎樣都答應。”
顧辭這會子心情有些好了,若不是怕大動作會牽動傷口,她真想伸手抱抱上官青潋。
可惜了,她哀怨的嘆口氣,抱不着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得不告訴你們.....往後基本都是虐的了
☆、我只怕無能為力
顧辭熬到半夜才又睡去,期間,上官青潋自是一直陪在床前,等她再醒過來,房裏不見上官青潋,反倒是葉席正坐在桌旁閉眼休息。
聽見聲響,他瞬間就睜開眼。
顧辭下意識去尋上官青潋的身影,葉席看出他的意圖,緩聲道,“他去醫館詢問你的傷勢。”
顧辭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葉席搖搖頭,“不必這麽防着我,我還不會做出些趁人之危的事情來。”
顧辭深吸一口氣緩解痛楚,才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席不置可否,起身踱步過來,“坐起來吧,別躺壞了。”
說着伸手去扶顧辭,顧辭一動扯到傷口,嘶的一聲,葉席動作停下來,急道,“怎麽了?”
顧辭搖頭表示無事,費力的用手肘撐着起身,想到什麽,也順帶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身體,葉席但看不語。
“什麽時辰了?”雖是疼,但到底緩過勁來,顧辭看向窗外。
“午時過三刻,”葉席把枕頭墊在顧辭身後,“有什麽想吃的,我讓人端上來。”
顧辭餓久了,現下肚裏空空,口中又苦澀,自是想吃些入味的來緩解,但葉席顧忌着她的傷口,只是吩咐下去,命人端了燕窩粥上來。
他想喂顧辭的時候,顧辭慢慢伸出手接過瓷碗,拿在手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葉席拉了椅子過來坐在床邊,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看了好半晌,眼神有些複雜,“你究竟得罪了誰,下這麽大的狠手要你的命?”
顧辭一口粥含在嘴裏還沒有咽下去,擡眼看向葉席,末了,道,“我不知道。”
也不是不知道,或者說,還在猜測。
最壞的結果就是她在戚後那裏敗露,戚後想要她的命,但她想不出來會有誰懷疑她。
已經近半個月沒有得到戚後的指示了,随着時日方流逝她的心慌也越來越重,若真是戚後,到底是哪裏露出了馬腳?
“顧辭。”葉席的聲音把她喚回來。
顧辭這才想起把嘴裏的一口粥咽下去,有些急道,“什麽時候可以啓程?”
她等不了,甚至是驚慌,想要快些回到鹿都,将一切事情弄明白。
“你傷還沒有好,就想着走?”葉席不同意的看着她,皺眉。
顧辭捏着碗,近來這段日子她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慌,偶爾還會做噩夢,倒不是她杞人憂天,而是最近許多事情都超出她的預料。
如今她人不在鹿都,又收不到消息,不知道鹿都的情勢如何。
而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顧澈等人,臨走之前,祁楚曾經許諾一定會在她離開的這段時日護他們周求,可離開的日子越久,她對顧澈他們的牽挂就越重。
葉席見顧辭不說話,也不再喝粥,嘆了口氣,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瓷碗,說,“吃不下就別吃了。”
顧辭心神恍惚,說了聲多謝。
“你什麽什麽走?”
葉席把瓷碗收好,微愕,“趕我出去?”
“不是,”顧辭偏頭扯了扯唇角,“我是問你什麽時候去鹿都。”
現下她身上負傷,也無需拖累葉席的路程。
葉席一笑,“我不急,等你傷見好,我們再一同上路。”
不急,顧辭卻是急了,“不必等我,你們先去。”
因為激動,她甚至咳嗽而牽動傷口,疼得額頭冷汗又落。
“你激動個什麽勁,”葉席不滿的皺眉,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為她順氣,只得起身去倒水,“也就幾日,你難不成還以為個把月。”
顧辭喝了水,又緩了一會,氣息才平緩過來,面色因為可好一頓咳嗽憋得有些紅,看起來好似有了血色,倒也頗具病态美。
葉席見她精神頭好些了,也收起了正經模樣,打量着她,調侃笑道,“別說,你這病恹恹的樣子還挺好看,弱柳扶風,還是風吹便倒。”
顧辭也習慣他沒個正行,此時還有些被他逗笑,葉席見此,長長出一口氣,“知道笑就好了。”
房門有了動靜,顧辭費力轉頭去看,正見上官青潋推門而入,不知道為何,臉色看起來沉如水。
是她的傷勢惡化了?她的一顆心微微往下沉。
葉席起身,“回來了,藥呢?”
“交代小廚房去熬了。”
上官青潋關了門,再看向顧辭,眼神有些複雜。
顧辭撐着身子往外,說,“發生什麽事了?”
上官青潋沉默着,踱步走到床邊,卻不回答顧辭的話,微微彎了身子,道,“我和葉席出去商讨回去的時日,你先歇息。”
這是上官青潋第一次要避着她說話,不對勁,顧辭緊緊抓住他的手,“我不累,你們在這裏說。”
葉席看起來也是不明所以的樣子,并不接上官青潋的話,“我們不是說好了,等顧辭身體見好再出發嗎?”
上官青潋眉頭緊緊蹙起來,眼神略顯暗淡的看向顧辭,卻沒有挪開自己被顧辭抓着的手,似乎在考量着什麽。
顧辭越急,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聲音都高了許多,“是不是鹿都......”
話沒有說完,她就劇烈咳嗽起來,傷口拼命抽痛,她彎着身子,急促的呼吸,卻還是抓着上官青潋的手不肯放。
葉席也意識到失态嚴重,面色一下子斂起來。
直到顧辭緩過勁來,甚至是央求的看着上官青潋,上官青潋才終于無可奈何的別過臉,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聲音凝重,“姜餘的信到了。”
顧辭怔了怔,姜餘的信到了,便能得知鹿都的消息,可上官青潋的态度實在太過于詭異,令她心生不安。
她顧不上傷口,迫不及待的奪過紙條,小小一張,只兩個筆鋒硬朗的字——速回。
速回?是什麽意思,顧辭擡頭求助上官青潋,在他眼裏看到同樣的疑慮與不安。
上官青潋過姜餘的心中不單說明他們何時啓程,最重要的是,告知了姜餘草株蟒的下落,草株蟒關乎姜尤性命,而回信裏,姜餘卻只字不提,只讓他們速回鹿都,若不是鹿都有變故,姜餘不可能只回這二字。
“我不想瞞着你,”上官青潋從她手中拿過紙條,“但是我也不想你擔心。”
顧辭久不能回過神來,喘息着,“鹿都發生何事?”
上官青潋搖頭,“我已經讓人去查,你只需療養,不要過分傷神。”
顧辭捏住拳頭,一言不發,又是她給衆人拖了後腿,她深吐幾口氣,目光堅定的看向葉席,“能不能幫幫我?”
葉席緊抿的嘴微啓,“什麽?”
“和上官青潋先走,”顧辭咬牙,“不要管我。”
上官青潋聲音不複平日冷清,抓住顧辭的手,“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顧辭太起眼看他,眼神堅毅,“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你再在這裏陪着我,只會被我耽誤,不如你先行一步,鹿都需要你,你早一步到,祁楚可能就少一分劣勢。”
上官青潋沉默着,只靜靜的看着她,眼裏有着憐意。
葉席說,“這事我做不了主,上官青潋不走,我也無法五花大綁捆住他不是。”
顧辭抿嘴,用力握住上官青潋的手,“青潋,我不會有事,你答應我。”
上官青潋靜默許久,最終還是道,“就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青潋。”顧辭俨然已經急了。
上官青潋反握住她的手,定定的說,“一起走。”
葉席出聲,“你是瘋了不成,顧辭的身體如何經得住舟車勞頓?”
上官青潋難得大聲與人反駁,“你以為把她留在這裏就會安全嗎?”
葉席一時無語,眉心跳動,深深看着他們兩個,半晌無奈道,“既然你們聽不了我勸,我也無需說太多,只是顧辭,我必須提醒你,你這傷可大可小,不好生調養,後半生可能會落下病根,你可考慮清楚了?”
顧辭吸了吸鼻子,“多謝,我心意已決。”
葉席嘆口氣,轉身出了房間。
因着這陣折騰,顧辭胸口的傷又有往外沁血的趨勢,上官青潋扶着她睡下,取了藥,正欲伸手去褪去她的衣衫,顧辭睜着眼看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要帶我一起走?”
她是個累贅不說,就是這傷口,也夠她受的了。
上官青潋輕輕揭開她的衣衫,顧辭胸口一涼,到底面皮沒有厚到坦誠相見還能與他對望,最終還是緊緊閉上了眼睛。
顧辭感受到上官青潋将藥灑在她的傷口上,動作極其輕柔的扶着她為她包紮,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羞,最大的原因還是在疼,她覺得自己在發抖。
好半天,她才聽見上官青潋壓抑着情緒的聲音。
“不把你放在我眼前,我不放心。若你在我身邊,我還能盡我最大之力護住你,可若我走了,你再遇危險,我卻無能為力。”
顧辭緩緩睜開眼,一瞬間竟然見到上官青潋的眼裏發紅,又或者是錯覺,轉瞬又是那熟悉的深邃的透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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