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6)
神。
他望着她繼續說,“我只是怕無能為力,更怕,你離我而去。”
顧辭眼眶頓時酸澀,久久都不知道說什麽,末了,只嗯了一聲表明她聽見了。
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透過上官青潋清冽的聲音感受到他那份炙熱跳動的心意。
無需過多言語,早已心有靈犀。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三千字嘤嘤嘤
☆、顧辭夜半突發熱
顧辭休息了不到三天,能下床後便迫不及待催促着啓程,上官青潋和葉席擔心她的身體,但顧辭一心想要了解鹿都的情勢,二人拗不過她,只得順着她的意思。
葉席還特地備了一大堆藥物,應有盡有,又擔憂路上再出意外,還高價聘請了江湖上的打手一路随行。
顧辭依舊是和上官青潋一輛馬車,上官青潋可謂細心呵護,但凡她微微皺了皺眉頭,上官青潋便會去查看她的傷口,她本來還以為傷口在胸口而羞赫,到後來,被上官青潋查看着查看着竟然也習慣了。
縱然上官青潋這般小心呵護,但該tenfold的還是會疼,特別是路過較為颠簸的路段,顧辭簡直被颠的似乎傷口活生生又要被撕裂開來。
很多時候都是咬着牙撐過去的,幸而她只是傷及皮肉,按大夫的話來說,若是那劍再深一寸,便是傷到心脈的問題了。
疼倒沒什麽,就是胃口也變差了,原先就算路程再如何的勞累,顧辭也能逼着自己咽下一些幹糧,但有了傷,莫說幹糧,就是美味佳肴在她面前也味同嚼蠟。
馬車每停一次,上官青潋就變着法子給她找來不同的吃食,顧辭心裏感動,但往往也是吃幾口也就吃不下去。
五天下來,顧辭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纖細的手腕隐隐見骨,連下巴都削尖,上官青潋看在眼裏,心疼是心疼,卻無可奈何。
但這幾天下來,也不都是壞的。
顧辭明顯感受到疼痛感一日日的減弱,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她的傷口由血肉模糊變成幹巴巴的一道口子,難看是難看了些,卻讓她少了每次拆繃帶時候那生生似要把她皮肉扯下來的痛苦。
夜裏找了客棧住下,上官青潋端着藥物走到床邊,顧辭撐着身子起來,盯着桌子上的藥物。
上官青潋疑惑的嗯了一聲。
顧辭抿了抿嘴,逃了他的目光,斷斷續續的說,“我傷好了許多,要不,往後我自己換藥吧。”
她說完這話,臉皮還是不出所料的發燙。
上官青潋微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顧辭咽下喉嚨,擡頭去看,卻見上官青潋表情有點愣,好像反應不過來的樣子,見她看過來,還眨了下眼睛,顧辭沒忍住就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樣的上官青潋,還真是與他平時的出塵不然大相徑庭。
上官青潋表情真是五彩缤紛,撂下一句“那我先出去了”,便逃也一般的離開了房間,瞬間就只能看見他的一縷藍衣消失在房門口。
本來顧辭開口說這件事是很難為情的,但上官青潋的反應卻讓她覺得這個才是打了壞心眼的人,忍不住想着又笑出聲。
這一笑真真是扯到傷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笨拙的上了藥換好繃帶,看着胸口卻有些發愁。
因着傷口的緣故,她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束胸,上官青潋自然是百般為她打掩護,但她難免心慌怕被人看出來。
顧辭嘆口氣,穿好衣服起身下床,現在傷口見好,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他們的路程進展太慢,按這個速度下去,實在太慢。
天氣見冷,到了鹿都,怕是要下雪了。
又是一天的颠簸,顧辭喝了藥,覺得很疲乏,幾乎是在睡睡醒醒中度過的,下半夜她口幹舌燥想起身倒水,卻發現渾身軟綿無力滾燙得厲害。
這樣的變化讓她心驚,原是以為傷口好轉,卻不曾想還會複發,她在床上睜着眼躺了片刻,費力的起身點燭。
葉席在她的房間留了各式各樣的藥物,其中不乏預防她發熱的,皆一一标記了,她借着燭光在桌面上查看,卻發現是草藥。
頓時心裏升騰起一股郁氣。
又要麻煩別人,實在非她所願。
可顧辭不是無腦之人,不會傻到要自己硬撐過去,平日裏無聊看些讀物,多少也是看過一些自以為是卻更拖了後腿的人物,她還不至于傻到這樣的地步。
腳步發軟的開了門,門外有着随從守夜,見她出來正要出聲,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将手中的草藥交給随從,吩咐他找店裏小厮熬藥。
随從見她身子不适,正欲扶住她,她一吓下意識往後退,險些跌倒,一陣細小的開門聲這時傳入她的耳裏,可對門上官青潋的房間一片漆黑,房門依舊禁閉,她才松口氣。
顧辭不想驚動上官青潋,白日上官青潋又是趕路又要照顧她,縱然身子骨再好也能見疲憊,能讓他多休息一刻是一刻。
打發了随從,顧辭驚覺胸前傷口因着方才動作幅度太大隐隐有血絲裂開,她懊悔到想對自己發脾氣,但到底咬牙忍着痛折回床邊查看傷口。
走廊伸手不見五指,一聲極其輕微的嘆氣消散,上官青潋悄然無聲的從房裏出來,攔住端着藥回來的随從。
壓低聲音,“驗過藥了?”
“是,大人。”
“那便好,端給顧大人,不要說我起來過。”
随從有些莫名其妙,這兩個人,都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起來過,還真是奇怪。
但随從還是應聲将疑問放進了心裏。
顧辭這一次的發熱來得氣勢洶洶,但似乎也并沒有大礙,到了第二天清晨已經有退熱的跡象,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上官青潋,依舊是照常上路。
只是午間喝藥的時候,口感卻與前幾日不同,她一問,上官青潋告訴她傷口轉好便換了藥物,顧辭不疑有他,昏昏沉沉又度過了一天。
再有七日,便到鹿都。
可越近鹿都,顧辭一顆心就莫名其妙越是不安。
可能是天氣涼,顧辭舊傷未好又患傷寒,一直在發着低熱,整日喝藥,喝得她迷迷糊糊的,腦袋也難以思考。
輾轉醒來,還是在馬車上,馬車停着,看起來是在中途歇息,可上官青潋竟然不在馬車內。
她因着沒有束胸,是不敢出馬車的,便只能在馬車裏等着上官青潋回來,挑開簾子,葉席遠遠看見她,先是一喜,便笑吟吟的走過來。
顧辭裹着被子,把車簾子挑大了,冷風嗖嗖的直灌進來,有些冷。
葉席走近了,仰着頭看她,笑容明媚,“想下來走走嗎?”
顧辭微笑着搖搖頭,問,“上官青潋呢?”
葉席頓了下,又笑,“不知道哪裏去了,我讓人去找找。”
“不用了,”顧辭連忙說,看見他手裏的狗尾巴草,問,“你拿着她做什麽?”
葉席舉了舉手,“這個?拿着好玩,你要嗎?”
說着要把狗尾巴草給顧辭,顧辭起了壞心眼,露出個笑容來,“你知道狗尾巴草是幹什麽的嗎?”
“幹什麽的?”
“我聽說,”顧辭賣了個關子,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許多流浪狗會在狗尾巴草上.....”
“怎麽?”
顧辭實在忍不住笑出聲,“會在狗尾巴草上面撒尿。”
葉席瞬間像拿了什麽肮髒東西一樣把狗尾巴草一丢,使勁在衣服上蹭了兩下,“你怎麽不早說,”然後又嫌棄的看着她,笑罵,“別把話說得那麽粗俗。”
“難不成還要說如廁啊?”顧辭笑容見盛。
“倒也不是這樣說。”葉席挑了挑眉,壓低聲音,“只不過一個姑娘家還是不要這樣的好。”
見葉席又拿這件事說,顧辭睨了他一眼,便要放下車簾子,葉席急忙阻止,“別呀。”
放了一半,便看見一抹藍衣身影從叢林裏出來,遠遠看去,上官青潋的臉逆着光,看不真切表情,可顧辭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有點兒沉重,收了笑意,連放簾子的動作都停了。
葉席也順着她目光的方向過去,眉頭漸漸鎖起來。
有風吹過,車簾子上的流蘇搖曳着,上官青潋終于從光處走出來,依舊是淡淡的表情,看起來與以前沒有分別。
顧辭一顆心才慢慢安回去。
看來是她多心了。
☆、馬車抵達城門口
葉席又把目光放在顧辭身上,聽不出什麽語氣,“眼珠子都要看出來了。”
顧辭這才回過神,一笑把車簾子就放下了,就聽見葉席不滿的唉唉聲,笑容微斂。
外邊上官青潋和葉席的談話時清晰可見。
“去哪裏了?”
“探探路。”
“顧辭要是快好了讓聽說出來走動走動,別悶發黴了。”
“等太陽暖和些吧。”
“行,過會我讓人送床被褥來,我用不着。”
“多想。”
葉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上官青潋挑了車簾子而入。
“感覺可還好?”上官青潋把火爐子挑了挑,才入座。
顧辭笑笑,“應該有好些。”
上官青潋搖搖頭,伸手過去探她額頭的溫度,“還是低熱。”
“大概是這兩天天氣轉冷,一直好不了。”顧辭喃喃道,調整了舒服的姿勢躺在了上官青潋的腿上,“睡不着了。”
上官青潋替她攏了攏被子,“等下午出太陽,我帶你下去走走。”
顧辭哼哼兩聲表示同意。
“對了,”上官青潋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問道,“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顧辭只是微怔,然後就笑道,“快要結痂了,就是有些癢。”
“都是這樣的,你忍過這幾天,便不會留疤。”
“知道啦。”顧辭又翻個身,“我盡力。”
“我記得宮裏太醫研制了珍珠膏,專治疤痕,到時向他們取一盒來。”
顧辭仰着頭笑得歡愉,“我都沒有說我在不在意留疤,你倒是比我擔心。”
上官青潋垂眸微笑,面色溫和,語氣輕緩,“外界如何看你不打緊,在我這兒,你只是個尋常姑娘,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我留意些總歸不錯。”
顧辭笑容愈濃,上官青潋眼裏宛若一攤清泉,映照她的笑臉。
慢慢的靠近、貼合,唇齒纏綿。
外頭冷風嗖嗖,馬車裏火爐細細燃燒,溫暖如春。
半個月下來,顧辭劍傷見好,但持續的發熱總不見好,好在上官青潋悉心照料,到底沒有把病拖成大病。
按照路途,還有三日便可到鹿都,顧辭又喜又慌,幾乎是想要快馬加鞭回去。
客棧住下,命小厮拿來筆墨紙硯,落筆流利,寄給顧澈——三日便到,一切安好。
上一回的信大抵已經早到顧澈手裏了,顧辭歸心似箭,連要給他們驚喜一類的事情都免去了,若是不出意料,這信明夜便回到顧澈手中。
兩個多月未見,不知道他的醫術學到哪層,還有秋娘,青青,小月兒,過得如何。
心急的把信交給随從,吩咐其送往驿站,正碰上上官青潋從樓梯口端了吃食上來。
上官青潋見她手中的信,雙唇幾不可見緊抿了下,繼而又恢複神情。
顧辭吩咐好一切,才對着上官青潋笑道,“我寄信給顧澈他們了,他們知道我要回來,指不定怎麽開心呢。”
上官青潋露出個微笑來,“先吃飯。”
“怎麽,連顧澈的醋都要吃?”
上官青潋放好吃食,“胡說。”
顧辭笑了兩聲,因着離目的地越近,對鹿都的話題也就多了起來,滔滔不絕的開講。
“我和顧澈認識十年了,還有秋娘她們,陪我走了最孤立無援的那段日子。”
“要不是我被祁楚騙來當官,這輩子我就帶着他們吃喝玩樂過,哪裏像現在,又是費神又是病痛的。”
上官青潋突然喊她的名字,“顧辭。”
顧辭口裏塞一口豆腐,擡眸不解的看他,他目光微凝,指了指她的嘴角,“沾米粒了。”
“哪兒?”顧辭伸手去摸,“沒有啊。”
“吃吧。”
上官青潋神情看起來淡淡,但不知道為何透着一股不對勁,顧辭皺眉,“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這幾天連日趕路,有些累罷了。”
他眉宇之間确實是含了疲态。
這些日子他又要照料自己,又要抽身調查黑衣人的事情,着實是鐵打的也受不住。
顧辭也不叨叨了,緊忙說,“你快點回去休息吧,待會我讓随從把剩菜端下去就好。”
上官青潋微笑了下,難得沒有留下,又囑咐讓她多吃些,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辭心裏隐隐不安,卻又不知道這股不安從何而來,只得強行壓下。
傷口已經見好,顧辭不想再冒險,次日終于是把久違的裹胸步又給纏上了。
太久的放松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狠狠地吸了好幾大口氣,險些讓傷口又裂開,才終于僞裝好。
雖然裹着是很不舒服,但能再次擡頭挺胸走路顧辭覺得底氣都足了。
馬車一路前行,顧辭幾乎是滿心歡喜的挑簾子看着外頭越來越熟悉的景色。
這一片還是去年她帶着姜尤一起來放風筝的郊外,那次還和顧澈鬧別扭來着。
她興致大起的滔滔不絕和上官青潋講過往的事情,上官青潋安靜的聽着,偶爾應她的話,顧辭總覺得上官青潋心不在焉,但滿心的歡喜已經讓她無空顧及其他。
城門在前,顧辭扯着上官青潋的袖子,叫出聲來,“到了,到了。”
上官青潋反握住她的手,一言不發握得很緊,她一顆心漸漸沉下來。
沒有來得及開問,接待官員已經揚聲,“恭迎齊國使者到訪我國,還請大人下馬車一聚。”
顧辭看見上官青潋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她急得想問,上官青潋卻還是緊緊握着她,末了,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上官青潋的這句話讓顧辭的心沉入湖底。
他果真有事瞞着自己。
葉席一行人已經下馬車,顧辭指尖發抖,“發生什麽事了?”
上官青潋抿唇,握着她的手,帶她下去。
顧辭強忍不安,随着他的腳步,氣息已有不穩。
葉席與接待的官員正在寒暄,無非是些客套話,顧辭心緒不寧,壓根不想聽他們說什麽。
但客套場面還是要應付的,好在主角不在他們,上官青潋和官員言語兩句,便打算離開。
葉席喊住他們,“我們何時再見?”
“自會再會。”上官青潋将顧辭扶上馬車,回頭道。
顧辭半探出個身子出馬車,眉頭緊鎖。
葉席沖她揮手,她只得以笑回應,笑容極其不自然。
好不容易熬到上官青潋入了馬車,馬車行動,她才終于壓抑不住,緊抓着上官青潋的衣袖,急問,“到底怎麽了?”
為什麽一到鹿都上官青潋就是這種反應。
鹿都,鹿都能有什麽事?
是顧澈,還是秋娘,或者青青,小月兒?
又或者,顧術,顧府?
她不想往壞的地方去考量,卻忍不住胡思亂想。
無論是誰,她都不想有事。
焦躁難安,上官青潋依舊握住她的手,緊緊一握,甚至有些生疼。
然後望着上官青潋的眼神,夾雜着心疼,愧疚,還有痛心。
呼吸一窒,上官青潋面色籠罩上一層陰霾,雙唇一張一合。
“顧澈,出事了。”
未等顧辭再追問,上官青潋無力閉了眼,張開眼裏是一片憐惜。
無力的語氣如同驚天雷在顧辭的一方天地裏炸開。
“秋娘她們也......”
不必再說,意思已經明了。
顧辭有那麽一瞬間是無法思考的,甚至不能體會上官青潋口中的出事是什麽意思,但回過神時,腦袋混沌,心口疼痛。
或許,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嚴重。
她努力平複心神,雙唇發抖,艱難的開口,“出,什麽事了?”
上官青潋猛的把她抱入懷裏,輕飄飄的三個字。
“對不起......”
突然便四肢僵勁,無法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能猜出他們要出事......
顧辭要蛻變了。
☆、辭院三命喪黃泉
入冬的鹿都很冷,比南方要冷得多,冷得顧辭忍不住直哆嗦。
她不能明白上官青潋和她道歉是為何,明明上官青潋并沒有做錯什麽。
馬車走過熟悉的弄堂,拐過熟悉的胭脂鋪,街邊還有幾個熟悉的小販面孔,風刮過,顧辭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模糊。
上官青潋再不言語,只是握着她的手,握得那麽緊,就好似要給她力氣一般,實則她現下身子發軟,對未知的或将知曉的感到恐懼。
她知道馬車是往以前她住的辭院去的,秋娘、青青和小月兒都住在那裏。
顧辭盼着下馬車的時候能見着她們在門口笑迎她歸來,但馬車緩緩停下,映入眼裏的卻是一片蕭條。
門口空無一人,微微掩着,很寂靜,靜得和沒有人似的。
顧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每走一步都告訴自己,或許不趕巧她們外出了,又或者她們在裏頭,只不過不知道自己回來了。
上官青潋一直在她身後,想要去扶着她,被她微掙脫開了。
又不是什麽大事,回個家而已,她自己能走。
虛掩的門突然有了動靜,咯吱一聲被慢慢打開,顧辭幾乎想要松一口氣的同時,面色蒼白的姜尤露出臉來,身後是緊跟着的姜餘。
為什麽他們會在這裏?
顧辭腳步一頓,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們。
姜尤一見她,眼眶在瞬間紅透,想要上來,卻不敢上前一般,只哽咽的喊了一聲顧辭,便停滞在原地。
顧辭深呼吸一口,笑容慢慢僵硬,“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多日不見,姜尤面色更差從前,但此情此景,顧辭無心顧及,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可不管是姜尤,還是姜餘都沒有給她回應,甚至她回過頭去看上官青潋,上官青潋也是痛心的閉了閉眼。
顧辭渾身一震,如同有人在身後催促一般,大步往前走,姜家二兄弟退了兩步,門徹底打開,顧辭的腳步似被打了樁,猛然定住,一雙眼嚯的一下睜開,眼前便是有些黑暗。
小院沒有一絲人氣,只安放在廳堂的三架棺材顯眼得顧辭無法忽略,沉甸甸的一下子砸在她心口,瞬間血肉模糊。
上官青潋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聲音濃濃的擔憂,“顧辭。”
顧辭仿若未聞,甩手就是徒步前行。
她不信,不見到棺材裏的人,她怎樣都不會信的。
腳底生風一般,晃眼便是到了廳堂,她卻突然沒有了上前查看的勇氣,連呼吸都是緩慢的。
不會,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顧辭雙腿發軟強撐着上前,棺材近在眼前,還沒有封棺,她極緩極緩的低頭去看,眼裏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是秋娘。
呼吸停止,她發了瘋一般跌跌撞撞去查看另外兩架棺材,同樣的面色印在不同的一張臉上。
青青和小月兒.......
怎麽可能,她臨走前還活生生的會說會笑的三個人,如今躺在這四四方方的盒子裏,了無氣息。
身子一軟,卻被上官青潋接住。
她聽見姜尤的哭聲了,可她卻憋着一口氣,怎麽都哭不出來。
推開上官青潋,雙臂撐在桌面上,聲音壓在喉嚨裏,“什麽時候?”
祁楚不是答應過會照看他們的嗎?不是說君無戲言嗎,祁楚怎麽騙了她?
上官青潋離她三步之外,滿眼痛惜,“我們遇刺不久。”
“我問你有沒有事情瞞着我,你告訴我說沒有。”顧辭不敢置信的搖着頭,“是那個時候對嗎?”
上官青潋閉眼颔首。
顧辭錘着桌面,突然凄厲的叫出聲,上官青潋甚至是在一瞬間就上前扶住她就要倒地的身體,她抓住上官青潋的手臂,慌張而兢懼,喃喃,“顧澈呢,顧澈他在哪裏?”
姜尤哭得不能自我,斷斷續續的說,“孫奇說他醫死人,把他抓進地牢,我和大哥去找,找不到,他們不知道,把顧澈藏到哪裏去了。”
顧澈瞠目欲裂,孫奇,怎麽會是孫奇?
就因為上一次馮洪的事情,他就要記恨自己?
不管是誰無論如何都要他交出顧澈來。
顧辭強撐着站直身子,抓着上官青潋的手,“去地牢。”
上官青潋已經摸到她滾熱的額頭,頓了頓,說好,一把扶住她,帶着她往外走。
“顧辭,”姜餘喊住她,滿臉愧疚,“對不起,我沒來得及。”
顧辭不知道姜餘說的是顧澈還是秋娘他們,但她再痛心,也不會殃及旁人。
無論用什麽辦法,她定要罪魁禍首血債血償。
腳步一軟踩空從馬車上跌下來,若不是身後有上官青潋撐着她,她怕是要摔個頭破血流。
上官青潋抿着嘴,護住她上馬車,吩咐車夫去地牢,然後說馬車緊緊将顧辭抱住。
顧辭瑟瑟發抖,死命咬着唇,慢慢的終于忍不住眼眶的酸澀,溫熱的液體從她禁閉的眼皮裏溢出來,頓時濕透一張臉。
再也忍不住嗚咽着哭出聲來,她伸手咬住,不讓自己發出更大的聲音,可這種壓抑的哭聲聽在別人耳裏卻顯得很凄厲。
上官青潋閉着眼更加抱緊她。
“我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能夠在這場謀權裏游刃有餘,”顧辭破碎出聲,嗚咽着,“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害了她們。”
上官青潋将下巴抵在她的頭旋上,嘆息,“不是你。”
顧辭哭得彎下身子,咬着手,含糊不清的,凄涼的,“若不是我妄想伸張正義,處決馮洪,也不會利用孫奇,讓孫奇記恨我,可是,什麽都可以沖着我來,為什麽不放過他們,他們什麽都沒有做。”
如果不是她自以為是,怎麽會害得秋娘她們命喪黃泉。
“顧辭,別說了。”上官青潋掐着她,像要把她融入骨血。
顧辭身體一個勁發抖,眼裏通紅,嗓音沙啞,“你不明白她們對于我而言是怎樣的存在,我答應過她們會讓她們過得很好,你知不知道,這一次回來,本來青青是要成親的,可是她現在死了,都死了。”
上官青潋不想雪上加霜,但見顧辭心神俱碎求一個答案,捏了捏拳,還是道,“孫奇再大的膽量,也不敢動你,顧辭,你聽好,怕是你在戚後那邊已經敗露,往後,你再也不必與戚後虛與委蛇,你想做什麽,我都陪着你。”
顧辭雙眼渙散,眼淚刷刷直落,茫然道,“是不是行刺是戚後派來的人?”
怎麽會,她知道戚後對她有疑心,但不至于在她歸程途中就痛下殺手,除非戚後得了實錘,可是這和孫奇有什麽關系?
腦袋膨脹一般,漲疼得厲害。
顧辭抓着上官青潋的衣袖嚎啕大哭,“我自以為是,自不量力,自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實則不過跳梁小醜,可笑,可笑。”
她說着又哭又笑,抓着胸口不住的大力喘息,呼吸已然絮亂。
“顧辭,你不能倒,還有顧澈,”上官青潋心疼不以,捏着她的雙臂,把她從懷抱裏扯出來,對上她滿眼淚水,“顧澈在等着你救他。”
顧澈渙散的眼神在聽到顧澈這個名字的時候慢慢彙聚起來。
是,顧澈在等她,顧澈這輩子最怕黑,地牢那麽黑的地方,顧澈該多害怕。
她不能倒,死到不能倒。
顧澈在等她。
無論是孫奇,還是誰,秋娘、青青和小月兒她拼了命也會去報。
指甲掐進掌心,已然痛得麻木。
往後,她再也不會手軟,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她要守護的人。
誰敢動顧澈,她定要那人不得好死。
作者有話要說: 有很多要交代的,會在後面幾章說明,現在還是先救顧澈吧嘤嘤嘤
☆、顧澈被囚于水牢
顧辭望着污穢的牌匾上黑漆漆的地牢二字,有寒風吹過,一片蕭瑟,她眼前突然有些發黑,上下唇不住的哆嗦,腳步發軟卻堅定的往大門口走。
唯一的想法是顧澈在裏頭,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救出來,若不是這個信念撐着她,早在辭院得知噩耗,早該倒下。
獄卒只見一個面色慘白的瘦弱男子渾身煞氣往他們而來,身後藍袍男子也面色陰冷,猶如提劍而來,令人不寒而栗。
顧辭只拿出令牌,甚至一語都不發,便想直直穿過兩個獄卒進入地牢大門。
兩個獄卒一見令牌面面相觑,面上帶了為難,但還是壯着膽子攔住顧辭的去路,說,“沒有孫大人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進入地牢。”
顧辭心火怒燒,眼神都變得銳利起來,瞪向獄卒,“滾。”
再攔着她,她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情來。
獄卒被她一吓,腿肚子只打抖,斷斷續續說,“顧大人,不要為難小的,小的也只是依照吩咐行事。”
顧辭胸口血液翻滾,上官青潋沉聲,“地牢向來由邢部負責,何有聽令他人之禮,讓開。”
這兩人明顯已經受了提點,顧辭氣得幾欲不能呼吸,目光一望,獄卒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伸手提了獄卒腰間的刀,直指獄卒,眼神嗜血,“你們讓不讓?”
話落獄卒吓得往後退,此時一陣輕輕的笑聲從地牢大門裏傳出來,“顧大人,別來無恙啊。”
這聲音在以往聽來顧辭不為所動,但今日,她只覺渾身血氣翻湧,喉嚨口都有了血腥味,提劍的手不可抑制的發起抖,若不是上官青潋扶住她,她怕是要撐不住跌落。
随着孫奇的臉從陰暗的地牢裏露出來,顧辭咬碎一口牙,目光直視孫奇,有欲将其千刀萬剮之意。
“孫奇。”顧辭低吼一聲,急劇喘息起來,恨不得馬上沖上去。
孫奇揮手讓兩個獄卒退下,收了笑,“顧大人才到鹿都,怎麽就有空來會我這個老朋友。”
“把顧澈交出來,”顧辭依在上官青潋胸前不讓自己往後仰,拿劍指向孫奇,咬牙切齒,“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孫奇冷笑,“顧大人是在說那醫死人的庸醫,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縱然顧大人與那殺人犯交好,也不可枉顧王法。”
孫奇一番說辭讓顧辭怒火中燒,甚至要把理智都燒透,就要沖上前,上官青潋眉目一斂伸手抵住顧辭手中的劍柄。
晃眼見顧辭手上已空,上官青潋将劍對向孫奇,聲音清冽卻透着寒意,“孫奇,別逼我動手。”
“上官大人,可別丢了身份,”孫奇拔高音量,“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眼見孫奇還沒有交人的意思,上官青潋眼神一深,已然提劍上前,出手之快令人驚覺,孫奇反應很快的往後退,卻還是慢了一步,轉眼間,劍已逼近孫奇的頸脖,孫奇連驚呼都發不出,只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顧辭抓着上官青潋的手臂,雙眼紅透,聲音嘶啞,“顧澈在哪裏?”
孫奇怒視他們,“你們這是蓄意謀殺朝廷命官。上官青潋劍抵上孫奇的喉嚨,冷言,“那孫大人違抗本官命令該當何罪,本官命你立刻帶我二人去見顧澈。”
眼見上官青潋都拿官階出來壓孫奇,孫奇頭上又懸着一把要命的劍,他只得咬牙切齒,萬分不甘的吩咐獄卒領路。
獄卒早被這樣的場面吓得三魂不見七魄,趕緊進大門去通知牢頭。
牢頭一見這情形一點也不敢耽擱,取了鑰匙便往裏走。
顧澈踏入地牢,一股腐朽的糜爛味便鋪天蓋地将她包圍,雖說這一年來沒少聞這嗆人的味道,但此情此景,她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是可怖,一張死人臉一般,只剩一雙紅透的玲珑眼,緊緊盯着着漆黑大牢。
上官青潋見此眉頭鎖得更緊,手上的劍不由得也深了一分,孫奇脖子上已出了血,混雜在血腥陰冷的地牢裏。
牢頭顫巍巍的領路,長長的一段路,眼中所見滿身血色的囚徒,鼻裏充斥着作惡的爛肉味,耳朵回響着凄厲的求饒聲,每一點都讓顧辭心驚膽戰。
她是知道地牢對犯人的手段的,無所不用甚至有些刑法血腥至她一刻都難以承受之地步,她無法想象顧澈在這裏頭待着會是何模樣。
越往裏,聲音越弱,安靜,卻更可怖。
牢頭腳步漸慢了,小心翼翼的看向孫奇,上官青潋将劍更辭一分,孫奇脖子鮮血染紅衣襟,“走。”
牢頭再不敢看,從腰間摸出一大串鑰匙,在水牢前停下,顧澈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瞬間不能呼吸。
水牢,竟然是水牢。
地牢分各種刑法,其中最為折磨人的一種無非是水牢。此刑将人囚禁在一個難以活動的鐵籠子,繼而放入挖好的地坑裏,籠子半米灌水淹蓋犯人,每隔一個時辰獄卒還會往裏頭潑水,而這種天氣,無論是何人進了地牢都難以存活。
顧辭早在看見水牢二字便錐心難當,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發狠沖上去抓住牢頭,嘶啞的吼,“開鎖。”
牢頭急忙應着,慌亂的跑進水牢,顧辭跌跌撞撞的跟上,見牢頭在一個鐵籠子上停下,遠遠望去,籠子裏頭鎖着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黑烏烏的一團,只見得到他雙手被束縛在籠子鐵欄上,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縮在籠子裏。
顧辭雙肩一只不住發抖,上官青潋收了劍,轉身卻滿臉煞氣,在孫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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