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時候未到

韓楓一手拎着包裝醒目的收錄機，一手挂滿花花綠綠的營養品和印着上海牌高級羊毛衫的幾個塑料袋。

看見楊桃立刻湊上前去大聲說，今天是來向楊梅提親的，希望楊桃答應把妹妹嫁給他。他要帶楊梅去上海生活，已經給楊梅在上海安排好了工作，只要楊梅願意也可以不用上班，他會掙錢養家……

韓楓大聲說着，陽光映着他額上的汗珠和桃花似的雙眼，顯得神采飛揚，真的好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引得周圍的媳婦婆婆們癡癡地望着聽着，然後爆發出熱烈的議論。

韓楓聽着鄉下女人們毫不保留贊美之詞的議論，心裏終于松了一口氣。

剛剛在村口下車，遠遠看見楊桃和一衆婦女在塘邊的情形。楊春立刻叫住韓楓，讓他見到楊桃必須大聲說明來意。

韓楓哪敢不聽楊春的吩咐。如果違了楊春的意思，不但楊春要告韓楓耍流氓致楊梅懷孕，還要告他肇事逃逸送他進牢房。

再說楊春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然讓二嬸孫靜慧和她站在一個陣營。如果韓楓執意不理楊梅，那麽孫靜慧會收回韓楓在清河鎮住的房子，正在幫韓楓調動的工作也将泡湯。韓楊權衡再三，不得不暫時屈尊跟楊春到大溪村向楊梅提親。

“你向梅子提親？可是……”

楊桃不知是因為突然聽到喜訊變得結巴，還是因為周圍剛剛嘲笑鄙視她的鄉鄰們，瞬間變成對她的羨慕妒忌而感到激動。

“我太愛楊梅了，一天也等不及了。請大姐答應我的請求吧，我會一輩子對楊梅好，只愛她一個人。”

韓楓不顧雙手拎着東西，突然單膝下跪，吓得楊桃趕緊扶他起來。

“不要這樣，你一會向梅子說。咱們快點回家吧。”

“大姐，我幫你。”

韓冬上前拎過楊桃手裏的竹籃，楊桃這才注意到韓冬身上的軍裝。

“你，參軍了？”

“報告大姐，我馬上就要去北京報到，今天特意過來看看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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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可不是普通軍人，他是預備軍官，将來是要幹大事的。”

韓楓讨好地望向楊春，希望楊春能滿意他剛才的表現。

楊春斂着眉眼根本不正眼看韓楓。韓楓讨個沒趣，只好把手裏的收錄機舉高些，讓那些眼巴巴的村婦更加眼饞嫉妒。

“天啊！那兩個小夥子是上海的，真是太俊了！！怎麽那位是楊梅的對象？那個穿軍裝的叫楊桃大姐，是不是她家親戚呀？好厲害的樣子，這以後看誰還敢惹，軍屬呀！”

“楊桃的爸爸以前也是當兵的，她們姐妹本來就是軍屬。”

“那可不一樣，沒聽說嘛，這個可是軍官，北京的軍官那可是官階不低啊！”

……

“你們看到那臺收錄機了嗎？聽說不但能聽廣播，還能播磁帶錄音放歌曲，想聽什歌就聽什麽歌。我結婚時就想要一臺，可惜婆家沒錢買，可貴了，而且限量供應，一般人有錢也買不到……”

“難怪楊家姐妹突然變成了有錢人，原來是找了大城市的對象。不知是誰給介紹的，怎麽上海人會看上她們呢？”

“會不會是姚金鳳？”

“得了吧，姚金鳳都好久沒給人說媒了。上次楊春說桃金鳳為了錢亂點鴛鴦我還不信，結果前兩天就有一對她介紹結婚的夫妻打離婚，還說姚金鳳當初瞞着女方家，那個男的有病，根本不能人事。女方結婚半年了還沒破身，婆家還打罵她不下蛋……你們說楊春年紀不大，怎麽看人看事那麽厲害呢！以後長大了還得了……”

身後一聲高過一聲的驚嘆，一浪緊接一浪的贊美讓楊春很受用。忍了幾天的怨憂此時終于揚眉吐氣了。

想起前天冒雨去上海找韓楓的艱辛，和孫靜慧鬥智鬥勇的較量，向韓冬說明大姐楊桃的感情……現在看來一切都值了。

孫靜慧對侄子韓楓從無好感，只想讓他在清河鎮眼不見心不煩。沒想到韓楓風流惹事也就罷了，卻惹上了孫靜慧最讨厭的楊家姑娘，并且弄大了肚子又意外造成流産不能生育這麽大的麻煩。

韓楓找到孫靜慧避難，楊春找上門要說法。為了兒子韓冬的前途，孫靜慧不能允許兒子的直系親屬有政治污點。只好極力促成韓楓和楊梅一對，并答應韓楓等韓冬在軍校穩定下來，避過了楊梅一事的風波，就給他在上海安排工作。

韓冬傍晚時分和韓楓一起離開大溪村去清河鎮，然後轉道北京。楊桃和楊梅在村民們的注目下，一直把韓楓和韓冬送到村口，看着客車走遠，兩姐妹才相互挽着手回家。

一路上不時有人和楊桃楊梅打招呼，楊梅雖然因為韓楓來提親心情大好，不過還是有點擔心眼前的一切不真實，走路偎着楊桃不敢和人對視，更不願開口說話。楊梅就怕一開口說話美夢就醒了，現實又會殘酷地擺在面前。

“春兒，你怎麽不送送韓冬呢？他人挺好的。”

“你和二姐送已經夠隆重了。”

想到孫靜慧讓自己姐妹離韓冬遠點，楊春的心裏就充滿憤怒。好像韓冬是個多大的香饽饽人人稀罕似的。

為了讓二姐度過眼前的難關，我忍！

楊春伸手拉楊梅坐下。

“二姐，你不能嫁給韓楓。”

“啊？！為什麽？”

楊梅吃驚地漲紅了小臉，剛剛歡喜的神情僵住了一樣，不敢相信地望着妹妹楊春。

“是呀春兒，你是什麽意思？你把韓楓找來向梅子求婚，還讓梅子答應韓楓中秋節正式結婚。現在怎麽又說不行了呢？你不是說明天還要和梅子去韓楓家住，方便上學嗎？”

楊桃停下手裏整理的行李，莫名其妙地看着楊春，

“狗改不了吃屎，韓楓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今天我讓他來向二姐求婚只是權宜之計，就是想堵住村民們的嘴止住謠言。等過段時間沒人再提二姐的事了，二姐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一定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不小妹！我只要韓楓。我不能騙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騙他？你騙他什麽？你能騙他什麽！他想害你，你知不知道？”

楊梅吃驚地盯着楊春，不明白楊春的意思。

楊春冷笑。到了這個時候，不用再和楊梅隐瞞了。楊梅之所以被撞流産，騎摩托車的就是韓楓。雖然韓楓一再發誓，那天他騎摩托車到大溪村是想看楊梅，可是半路上撞了人怕惹麻煩不敢耽誤，又逃回了清河鎮。當時車速太快，韓楓說他不知道撞的是楊梅，如果知道撞的是楊梅，他肯定會救她，絕不會讓他們的孩子就此沒了。

楊春才不相信韓楓的鬼話，不過暫時也不想說破他。惡人自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先把姐妹們從大溪村謠言的漩渦中拉出來最重要。讓韓楓再快活幾天，再撕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