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涼城小霸王

西涼城最繁華的四方街上，行人絡繹不絕。

攤鋪的叫賣聲、飯館的攬客聲，夾雜着人們的歡聲笑語，回蕩在小城上空，洋溢着一片歡樂與祥和的氣氛。

這一切突然被一聲叫嚷打破了。

“郭青，你站住——別跑！”

幾個混混模樣的年輕男子，正在追逐着什麽人。他們跑得氣喘籲籲、衣衫淩亂，但就是追不上他們想要抓住的人——她跑得太快了。

被追的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只見她輕松地穿梭在人群中，靈巧地避開了雜亂無章的攤鋪和錯落紮堆的行人。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推着小車的老漢，她眼見躲也躲不開，便一提腳躍了起來，腳尖在小車上堆積的糧包上輕輕一點，人已經翻了個跟頭，穩穩地落在了老漢身後。

而那幫小混混則躲避不及，正正好好地撞在了小車上，撞了個人仰馬翻、全軍覆沒。

前方傳來了少女的笑聲：“哈哈哈哈，你們這幫笨蛋，跟本姑奶奶鬥——差遠了！”

她回過頭去欣賞那些混混的慘狀，忘了看前路，一不留神，便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個又軟又有彈性的東西上，硬生生地被彈了出去，在地上擦出好遠。

當她揉着屁股站起來的時候，驚恐地發現，眼前站着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一個大胖子腆着裸露的肚皮，向前晃了幾步，一把将少女拎起來，對着她的臉怒吼道：“你個小野種，快把錢還來！”

“什麽錢啊？”少女閃着一雙小鹿般的圓眼睛，似乎天真地問道。

“別裝蒜，老子今天開賭場的賭資，全都被你偷去了。說，藏哪了？”

那少女瞪大了眼睛：“你憑什麽說是我偷的？”

“廢話，不是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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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那群混混已經追了上來，一邊扶着腰喘氣，一邊附和：“老大對的，就是她！”

“喂喂喂。”少女一臉無辜，“口說無憑，是要講證據的。你們有人證還是物證啊？”

大胖子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她看大胖子語塞，便狡黠一笑，又說：“你看見了嗎？”她轉向那群混混，“你們又是不是親眼看見了？”

小混混們面面相觑，張口結舌。

“沒有啊？”她露出得逞的微笑，“那就是沒有人證咯？至于物證——”

她還沒說完，大胖子已經把她扔到地上，對他的跟班們大喊：“給我搜！”

就在小混混們如狼似虎般地撲上去時，只聽見幾聲“哎喲”，幾個伸出手的人全都退後幾步，摔倒在地，捂着手嗷嗷叫了起來。

大胖子又驚又怒地環顧四周，吼道：“是誰？哪個不長眼的小子？給老子站出來！”

少女本來已經用手蓋住頭頂，全身縮成一團，眼睛也閉上了，一臉“英勇就義”的覺悟表情，這時突然被解了圍，便好奇地伸出腦袋，眼睛滴溜溜地轉着，想看看這位救美的“英雄”究竟是何許人也。

“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真是難看。”一個聲音從上空悠悠出現，仿佛帶着一絲笑意。

少女還未反應過來，一個白衣公子從天而降，飄然落在她和大胖子之間，面對着後者，倒是無形之中，把她護在了身後。

少女只見那男子手裏輕輕搖着一把折扇，腰間栓了一柄長劍，渾身上下的裝束看起來十分貴重，可惜背對着她，看不見面容。

大胖子顯然不打算善罷甘休，指着那男子的鼻子罵道：“你是什麽東西，也不問問四方街是誰罩的？”

他指了指自己，道：“是大爺我！”然後又氣勢洶洶地上前了一步，“再不閃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說話間，其餘的幾個混混已經圍了上來。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少女覺得那人似乎是輕輕笑了笑，左手在腰間微微一動。少女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大胖子順着那男子的手看過去，臉上卻立刻變了顏色。

“住手！”他叫住手下，對着那男子拱手做了一揖，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官爺您慢走。”

說罷，便招呼幾個手下匆匆離開了。

少女不明所以，但見已無危險，那股混不吝的勁頭又上來了，便跳起來，對着那些流氓叫道：“嘿，下次別惹你青姐，不然要你們好看——”

她的危機解除，自然高興得很，看眼前那白衣男子依然背對着她，輕輕搖着扇子，心中不禁疑惑：“官爺？官爺是個什麽東西？”

她剛想上前去問個究竟，那男子卻回轉過來，少女一愣，感覺心裏被什麽東西觸動了一下，心髒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

那男子年約二十出頭，相貌英俊，氣質不凡，看起來自信又潇灑，正微微笑着凝視她。

少女心中暗暗想着：“這般人物，西涼城從來沒有出現過，真是好看得很。”

她平生沒讀過多少書，自然也找不出什麽好的形容詞，只覺得此人看着舒服又歡喜，平白無故地生出幾分好感。

她正想問問他是誰，對方卻移開了眼神，從她的身邊走過去了。

少女感到臉微微熱了起來——她從小被人誇長得好看，還沒有誰有這種魄力，竟然會對她視若無睹，實在可氣。

她有些不服氣地回頭叫道：“喂，你別走！”

那男子行走飛快，少女便一路在後面追。男子快走幾步，一轉身折進路旁的一個小巷，少女便趕緊跟了上去。

但轉過角落，那裏卻是一個死胡同。

少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見任何人的蹤影，便自語道：“奇怪，人哪去了？”

再一轉身，那男子已經笑意盈盈地出現在她身後，剛好把她堵在了這個死胡同裏。

“你這人真沒禮貌，怎麽不說話就走呢？”少女不滿地說。

那男子卻沒說話，只是慢慢地走上前。

少女見他不答話，卻一步一步逼近，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但沒退幾步，後背已經頂上了牆壁——無路可退了。

“喂，你要幹嘛？”她有些慌張地說，“你再不停下，我要叫了！”

那男子停下，與她之間隔了一小段距離——這距離太近了，讓她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男子笑了，慢慢地說出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偷盜是犯法的。”那聲音顯得很嚴肅。

少女一愣，顯然沒料到他居然會這麽說，但很快反應過來，反問道：“偷壞人的東西，也叫偷麽？”

那男子看她理直氣壯，反而啞然失笑，道：“你這是什麽歪理？偷就是偷，不管偷的是誰，都是不對的。”

少女被他這麽一說，不由得咬了咬嘴唇，眼珠又骨碌轉了幾圈，滿不在乎地說：“你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少爺，你懂個屁。”

那男子挑起眉毛：“哦？那你就懂了？”

少女自信地說：“我偷了壞人的錢去做好事，總比壞人拿錢去做壞事要好得多嘛。”

那男子搖搖頭說：“粗野之見，可笑可笑。”說完便轉身要走。

少女聽不懂他前面在拗什麽口，但至少知道後面四個字是在笑話她，便勃然大怒道：“你怎麽這樣對我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

男子回過身，撲哧一聲笑了：“哦？洗耳恭聽。”

少女得意道：“西涼城內小霸王，四方街第一美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我，郭青！”

她見那男子一臉認真，好像真的記下來她的名字了，便心中一喜，話語也柔和了些，道：“不過別人都叫我阿青或者是青青，你也可以這樣叫。”

那男子笑了，拱手作揖：“青青姑娘。”

不知為何，聽他叫自己的名字，少女竟覺得有些開心，便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起來。

“那你呢？”她問：“你又是誰？”

那男子笑笑：“在下是西涼城縣衙剛到任的捕快，沈傲風。”

沈傲風。郭青把這個名字在心裏默默地念了幾遍，便對着他爽朗一笑：“好，今天認識你這朋友，真是快活。你對我好，那我也會對你好。”

沈傲風看她天真爛漫，笑起來的時候，圓圓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兩個小酒窩在兩頰上閃閃發亮，不由得心裏一動。

“這姑娘雖然沒受過什麽教育，但生性純良，天真爛漫，還是不能放棄。”他這樣想着，便說道：“青青姑娘，我勸你還是将贓款退還回去吧。”

郭青聽這話，卻變了臉色：“怎麽，我要是不還，你就要抓我麽？”

沈傲風一時語塞。身為捕快，他是應該這麽做，但若是為了那幾個欺壓良善的猥瑣小人，就要将這可愛的姑娘抓捕下獄，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

郭青見他說不出話來，知道對方不會發難，便放松下來。

她眼珠一轉，好像想到了什麽，臉色又變了，笑嘻嘻道：“這位風大哥，我給你看個東西好不好？”

沈傲風一時好奇，便點點頭，走了上去，站在她面前。

只見郭青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又一次忽閃着小鹿般的眼睛，說：“你看這個。”

沈傲風湊過去，看她慢慢把盒子打開。

就在他全神貫注地盯着那盒子的時候，盒子卻突然砰地一聲爆炸了，冒出了一縷難聞的煙霧，瞬間籠罩了他。

“咳咳——”他費力地揮着手掌，想趕走這團令人厭惡的煙霧。等一切稍散去，他發現郭青早就從他的身邊竄走了，已經逃出了十米遠。

“哈哈，我知道了，你這個‘官爺’，跟那幫狗官沒什麽兩樣！有緣再見！”她大嗓門的笑聲遠遠傳來，末了又加上一句：“放心，沒毒！”

沈傲風一腳跨出煙霧，定睛一看，那姑娘已經不見了，便自嘲地笑笑。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不覺得生氣，反而心情很好。

“有趣，有趣。”他自言自語道，“這調皮丫頭，以為能甩得掉我麽？”

他輕輕一笑，拔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