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為了破案還是為了她
事不宜遲,沈傲風立刻從床上跳下來,簡單收拾,就向縣衙趕去。
在路上的時候,他一路狂奔,心裏轉換了無數個念頭。
他究竟要去做什麽?去守着她?沒用,他不可能一直守着,長久之計是盡快調查,還原真相。去找劉縣令談判?恐怕收效甚微,那人兩面三刀,說不定表面答應得爽快,轉頭就食言,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但是有一點他心裏是肯定的:他不可能讓那丫頭受到任何傷害。
到了縣衙大牢門前的時候,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他要救她出來。
沈傲風拿不準此時獄卒還認不認他的腰牌,一時間犯了愁。如何才能将人帶出來,卻又不驚動守衛和其他官差?想來想去,都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咬了咬牙,心想,這一次,恐怕不可能什麽都兼顧到了,必須有所取舍。
取的是郭青的安全,舍的是他自己的清白和名聲。
他決定了之後,便冷靜下來,繞到了大牢後面。果然,即使是再森嚴的大牢,也會在頂部設置一個天窗。他瞄準了那個天窗,施展輕功,一瞬間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上面。
當年父親聘請武林各大門派高手教他武功,雜七雜八學了不少,雖然每一項都不精通,但勝在多而廣,一般的小場面應付起來沒有問題。這輕功便是江北陸氏的家傳絕學,被一個叛逃家門的小兒帶了出來,為了換幾錠銀子,便賣給了沈家。可惜今日這絕頂輕功卻用在了劫獄之上,要是父親知道了,一定會用家法把自己打死吧。他自嘲地想。
透過天窗,他驚喜地發現,郭青的位置正好就在窗口之下。此時已是深夜,她正靠在稻草堆上,閉着眼睛。沈傲風發現她抱着膝蓋,可能是因為寒冷,小小地縮成了一小團,心裏不由得抽動了一下,一陣酸楚。
他穩定心神,使出了一招震山掌,向着那窗口的邊緣狠狠拍了下去,果然使鐵條兩邊的瓦片碎了大半,噼裏啪啦地往下落,連着鐵窗一起,嘩啦一聲落在了大牢內,剛好空出了一個大缺口。
“怎麽回事?”郭青驚醒了,跳了起來,慌張地看着周圍。
與郭青一同醒來的不僅有同牢房內的其他犯人,還有守衛的獄卒。
“有人劫獄!快進去抓住犯人!”
沈傲風見形勢危急,便立刻跳下窗口,進入到牢房內。郭青先是吓了一跳,然後發現是他,便面露驚喜的神色:“是你!”
沈傲風低聲道:“一會再說,快走!”說完,便一把抓住她,施展輕功,從天窗飛出,随即落在大牢後面的一片空地上,兩個人飛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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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獄卒發現郭青不見了的時候,他們早已跑遠了,遠得不見蹤影。
沈傲風帶郭青回到了他的住所。還好仆人都睡下了,沒人看見他們的行蹤。等到驚魂未定的兩個人慢慢平靜下來,郭青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問道:“你為什麽救我?”
沈傲風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回答道:“為了破案。”
郭青道:“就算沒有我,你自己要去查,又不是不可,何必冒着犯案的風險?”
沈傲風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本想說:“我怕劉縣令會對你不利。”但這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對自己因這姑娘而湧起的情感依然疑惑,不知情從何而起,又将向何處而終,便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應。
郭青的聲音卻柔和下來,說:“你是為了我,是麽?”
沈傲風沒想到她如此直接,便紅了臉,顧左右而言他:“那個,你要不要簡單收拾一下?”他慌亂地打開櫃子,看着裏面的衣服,回頭對郭青說:“呃,我這裏只有男裝,要不你穿上試試?”
郭青撲哧一聲笑了,說:“好,不反對我就當你默認了。”
然後她認真地看着沈傲風,眼睛亮晶晶的:“我說過,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
郭青去梳洗更衣的時候,沈傲風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頭上的汗,感覺心砰砰跳得厲害。他心中有些小小的喜悅,夾雜了不安和恐懼,竟是又酸又甜,是他從來未感受過的滋味。他強迫自己定下心神,此時二人都未安全,還不能掉以輕心。
他意識到這次行動其實非常順利,守衛的獄卒實在草包,連他的面都沒見到,也許他還可以繼續在衙門走動,探查更多的消息,這是一個十分有利的局面。至于下一步怎麽做……下一步,得先把郭青的住處安頓好。
他正思考着,郭青已經換好衣服走了出來。沈傲風一擡眼,頓時呆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是被驚豔到的:郭青穿了一身淡藍色男裝,她的身形仍然瘦小,即使束了腰,那身男裝依然顯得松松垮垮,不過還好沈傲風也不高,所以還算合适;頭發高高束起,挽了一個男式發髻,眼睛有些向上吊起,竟顯得十分英氣;她露出了調皮的笑容,看上去既明朗又陽光,卻不失少女的美麗清純。沈傲風沒想到,此刻的郭青,竟然比之前更多了幾分吸引力,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你看什麽?我穿這身不好看嗎?”郭青不滿地噘着嘴,對着銅鏡,左右看着自己的裝束。
“沒有沒有,嗯,很好看……”沈傲風飽讀詩書,此刻卻說不出一個字的形容詞。
郭青笑了,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說:“這還差不多!”
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說:“咱們走吧!”
“去哪裏?”沈傲風一頭霧水。
“去孤兒院啊。”郭青轉過頭,“帶你去拿回我偷那些東西。”
沈傲風啞然失笑。這丫頭其實聰明得很,大概她也想到了,要破解這個案子,首先就要從那些物品入手。
兩個人很快到了孤兒院。此時已是拂曉,太陽漸漸升起,柔和的晨光照射進小小的四合院。李奶奶已經起來了,在院子裏洗着衣服。看見郭青帶着一個陌生男子前來,她警惕地拉過郭青,問:“青兒,這是誰啊?”
郭青笑道:“沒事,奶奶,這是我新認識的一個朋友。”
李奶奶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沈傲風,對郭青說:“青兒,雖然你年歲不小了,但眼睛也要擦亮,不要随便許了別人,一定得對你好才行……”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郭青卻紅了臉,嗔怪道:“奶奶,您說什麽呢!”說着便把奶奶往房間裏面帶,一邊示意沈傲風在外面等着。
沈傲風等了不長時間,郭青便出來了,得意地對他揚了揚手——她手裏正攥着那些偷來的事物,顯然是李奶奶拿給她的。
兩個人站在院子中央細細研究。耳墜、金杯倒是平平無奇,應是大戶人家的平常事物。然而當郭青拿出令牌的時候,沈傲風覺得十分眼熟,便接過來仔細端詳,看見這令牌背面畫着曲曲折折的紅色花紋,仔細一看,是個花體式的“火”字,旁邊似乎繪着幾支長鞭。
這一看不要緊,看得他大驚失色,驚訝得張開了嘴巴。
郭青不解地問:“這令牌怎麽了?”
沈傲風平複心神,面色凝重地說:“這令牌,是聖火教的信物——聖火令!”
郭青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那個會吃小孩的聖火教?”
沈傲風差點摔倒在地,一臉無語地問:“什麽吃小孩?”
郭青一臉認真:“我小的時候,大娘就老是拿這個吓唬我,說我要是不聽話,就把我丢到關外去,丢給聖火教的人,他們吃小孩。”
沈傲風哭笑不得:“他們也算是壞人沒錯,但是還沒到吃小孩的程度吧……”
郭青眨眨眼睛:“好啦,你不要管我,快說這聖火教是怎麽回事?”
沈傲風收拾情緒,正色道:“這聖火教是西域羅國的第一大門派,教中人與羅國皇帝關系緊密,而羅國又與我大竭朝素來敵對,聖火教人很難進入中原。這陳啓定卻擁有聖火教的信物,一定有問題。”
郭青思索片刻,說:“難道說,陳啓定與聖火教勾結,想要做什麽壞事?”
沈傲風面色嚴肅:“這可不是一般的指控,倘若如此,就憑着他擁有聖火教的信物,就可判他個裏通敵國之罪。”
郭青恍然大悟:“難怪!難怪他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她恨得牙癢癢,說:“那死人說不定也是他殺的,栽贓到我頭上了。”
沈傲風沒有說話,而是開始仔細思考着目前已有的線索。郭青不小心偷了一件重要的東西——聖火教信物聖火令,并因此被陳啓定和劉縣令合夥構陷,這件事大概已經是确鑿的事實。但那死去的被害者究竟是何人,又是因為何事遇害,與聖火教是不是有關系?沒想到謎團越滾越大,沈傲風隐隐覺得,這其中可能有更大的陰謀和隐情。
他正想着,郭青卻自言自語:“這聖火教人是什麽樣子?平日裏只聽大娘說話吓唬我,倒是從來沒見過一個真的。”
她推了推沈傲風:“喂,你知不知道這聖火教人長什麽樣子?”
沈傲風看她仍然想些不着邊際的事情,關注在奇怪的焦點上,不禁搖了搖頭,無奈地回答道:“我也是聽別人說過,聖火教人通常身着灰色罩袍,長至腳跟,頭戴一頂圓形草帽,大多數時候還帶着面紗。很多人都把那身罩袍叫做‘死人袍’,因為見過那袍子的中原人,幾乎都不能逃脫魔爪。”
他其實是聽朝廷中打仗歸來的将軍們說的,聖火教人常常加入到竭朝與羅國的戰鬥中去,對竭朝軍隊造成了重大的傷害,讓中原人談及變色,已經成了西域敵國的代名詞。
他剛說完,郭青的面色卻突然恐懼起來。她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了嘴,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你怎麽了?”沈傲風疑惑地問。
郭青結結巴巴地說話:“我,我,我前天剛剛見過他們,就在這西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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