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痛失親人

郭青立刻跳了起來，大喊：“什麽？她在哪裏？”

岳凡看她雙目眦裂，像是一頭要吃人的獅子，吓得結結巴巴：“他們把郭大娘抓到城樓上面了……”

“東城樓嗎？”她的怒火已經快要從眼裏燒出來了。

“是的……”他話音未落，郭青已經風一樣地沖出去了。

沈傲風此時本來正在與王小虎商議準備作戰的事，突然聽見郭青那邊傳來一陣騷動，再看過去時，發現那姑娘已經沒影了，便趕緊走過去問道：“怎麽回事？青青呢？”

岳凡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郭大娘被羅國士兵抓了，在東城樓上，青姐剛才聽說以後立刻就跑出去了。”

沈傲風立刻感到一絲焦慮：那姑娘直爽沖動，此時讓她自己一個人去了，恐怕不妥，得趕緊跟上去才是。

這樣想着，他立刻向王小虎解釋了事情經過，準備前去追上郭青。王小虎擔憂道：“要不要找幾個兄弟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沈傲風搖搖頭：“先把她追回來再說，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這事，不能沖動，要好好規劃才行。”

他沒說出口的是，他隐隐約約感覺這事不太對。如果說抓他，是為了威脅父親，那麽抓郭大娘，又是為了威脅誰呢？只怕是想借此把游擊隊全部引出來也說不定。

郭青雖然體格不大，跑得倒是快。沈傲風一路向着東城門去，等到了城樓下，發現郭青已經站在那裏了，對着城樓上的人怒目而視。

沈傲風順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果然看見一隊羅國士兵正挾持着五花大綁的郭大娘，與郭青對峙着。

郭青怒喊道：“你們快放了我大娘，抓人算什麽本事？”

一個軍官從城樓上面探出頭來，獰笑着說：“你果然來了。”他轉過頭，對着士兵們得意洋洋地說：“你們看，我說的對吧，抓了這人，就一定能把賊寇引出來！”說完便哈哈大笑，旁邊士兵也很配合地跟着笑了起來。

這笑聲讓郭青氣得七竅生煙：“你們——”

她話沒說完，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那手的主人俯在她耳邊悄聲說：“沒事的，讓我來。”

Advertisement

她回頭一看，是沈傲風，頓時覺得心中安定大半，臉色也委屈起來，只喚了一聲：“風大哥……”便說不下去。

沈傲風把她護在身後，朗聲對着上面喊道：“你們有什麽企圖，趕緊說出來。”

那軍官嘿嘿笑着，道：“終于來了個懂事的。”他突然嚴肅起來，大聲道：“只要所有賊寇都投降了，我們就放了這人，否則——”他突然抽出佩刀，架在郭大娘的脖子上，“否則，我就殺了她！”

“別！”郭青着急萬分，脫口而出。

沈傲風神色一凜，果然這些人是有所求，也好在剛才沒有叫更多人過來，要不然恐怕所有人都會折損在這裏。

那軍官看兩人都不作聲，便又說：“我知道你們和她一定有很深的關系，你們做一件別的事情也可以，做了這件事，我就把她放了。”

“什麽事？”郭青急不可耐地問。

那軍官冷笑一聲，道：“只要你們說出所有賊寇的藏身之地，我就饒她不死。”

“你要我出賣同伴？”郭青憤怒地啐了一口，“癡心妄想！”

軍官臉色變了：“不做，那就看着她死吧！”說着，手上的刀距離郭大娘脖頸又近了一些，刀鋒劃破了皮膚，隐隐滲出些血來。

郭青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聲音也變得惶恐哀傷：“別，你別動手……”

然而讓她出賣身處破廟的同胞，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怎麽辦，究竟該怎麽辦？沈傲風此刻也是全無主意，只想要不要再拖延一會，再拖延一會？可如此僵持，也不是辦法。

此時郭大娘卻突然開口了。

“青兒。”她一出口便喚了郭青小名，讓後者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我今生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了你。”她笑着說。然後，她看向沈傲風，道：“沈公子，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青兒。”

沈傲風聽她這話，感到一絲不祥的意味，心裏猛然明白了，她這是要——

郭大娘突然轉向旁邊的那個羅國軍官：“你們這群異國蠻子，跑到我們的國土上來撒野，不得好死！”她惡狠狠地沖着那軍官罵道。

就在誰也沒來得及回應的時候，她突然掙脫了旁邊的羅國士兵，猛然向前一躍，竟直直地從城樓牆頭一頭栽下，“砰”地一聲，重重落地！

“娘——”郭青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向着郭大娘落地的方向跑過去。

城樓上的軍官和士兵此時已經吓呆了。軍官回過神來，罵了一句：“蠢貨！”他知道事情無可挽回，便轉身氣沖沖地離開了。

郭大娘此時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郭青跑過去的時候，她還留着最後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郭青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擠出一個無比勉強的笑容。

“青兒，你……”她費力地伸出手，想要最後摸一摸心愛的女兒的臉龐。“你……是……是……最好的女孩。”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最後說出了這幾個字，然後頭一歪，手頹然落了下去，永遠閉上了眼睛。

“娘……娘……”郭青哭紅了眼睛，郭大娘最後這一句話，讓她淚水如決堤般，止也止不住。她知道，大娘是想告訴她，她很好，她很棒，她一點都不需要自卑啊！

站在一旁的沈傲風趕緊蹲下來，把這個哭成淚人兒的小小少女擁在了懷裏。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他在她耳邊柔聲說，“你再也不會受任何委屈了。”

郭青埋在沈傲風的胸膛裏，嚎啕大哭。

當兩人帶着郭大娘的屍體回到破廟時，所有人皆沉默不語。西涼陷落的這段時間以來，郭大娘跟着游擊隊，每日辛勤地照顧大家的飲食和生活，在場之人，無不多受她恩惠。如今，這人沒了，誰的心裏都不好受。

郭青的眼淚已經差不多流光了，此刻的她，反而顯得麻木而冷靜。她和沈傲風把屍體在外面埋了，挖坑的時候，她堅持要自己挖，一下又一下，面無表情，動作機械。

沈傲風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她僵硬又絕望的表情，心如刀割。

全部處理好之後，她冷着臉走進破廟，從草席下面抽出一把長刀，緊接着就要往門外走。

沈傲風趕緊攔住她：“你要去哪？”

郭青面無表情：“殺蠻子去。”

沈傲風緊緊抓住她：“你不要沖動！仇是肯定要報的，咱們好好規劃，一起去報。”

郭青轉頭看着他。沈傲風驚恐地發現，那眼神中已不全是此前的天真爛漫，卻多了幾分帶着殺心和恨意的決絕。

“你放開。”她冷冷地說，就要掙脫開他去。

沈傲風反而抱得更緊了：“我不能放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郭青不管不顧地這掙紮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絕望。突然聽得“嘶啦”一聲，郭青手中的刀，在沈傲風的手背上畫出了一道口子。

沈傲風悶哼了一聲，顯然是痛到極點，然而手卻依然沒有松開。

郭青眼看着鮮血從沈傲風的手上緩緩流下，沾在了她的手上。她心中為之一震，手中的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她的身子無力地軟了下去。

沈傲風趕緊将她轉過來，按住她的肩，才發現，她那空洞的眼裏，又出現了淚水。

“風大哥……”她伏在他的懷裏，又一次失聲痛哭。

沈傲風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經歷過此風波之後，大家已經明白了，羅國軍隊窮途末路，所以什麽招數都使出來了，倒是堅定了所有人的信心：打贏這場仗，趕走敵人，已經是不遠的事情了。

沈傲風與王小虎商議過後，發動所有人，一方面盡可能保存實力，隐藏自己，不要被敵人發現，另一方面則一邊搜集和制作各種能用得上的武器，一邊想辦法召集更多願意戰鬥的人。做好一切準備，只等朝廷軍隊真的打過來的時候，就能裏應外合，從內部狠狠地打擊敵人了。

郭青在極度悲痛之後，慢慢調整着心态。郭大娘離去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即使樂觀開朗如她，也始終沒有辦法完全走出來。在沈傲風看來，郭青是以肉眼可見的變化，成熟了，冷靜了，卻也更讓人心疼了。他看到她走路再也不會蹦蹦跳跳，無事的時候也不會到處找事做找人玩，而是時不時地，靜靜地坐在那裏發呆。

沈傲風依然牢記着郭大娘說過的話：“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青兒。”他當然會的。這個女孩經歷了太多苦難了。他不能再讓她受一點委屈了。

還好，她有他的陪伴。他盡量不讓她一個人待着，即使是自己忙于策劃反攻大事之時，也時不時地轉頭關注一下她在做什麽。雖然大多數時候，他看到的依然是她的孤獨與悲傷，又讓他心疼不已。

很快，外面又有消息傳進來了：朝廷軍隊馬上就要從東城門攻打西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