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七王爺的陰謀

沈淳點點頭，道：“不錯。七王爺如今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在軍中人脈甚廣的高家，已經站在了他的一邊。”

沈傲風恍然大悟：“難怪高業會反——原來他一直不肯說出的京城後臺，竟然就是七王爺。這麽說，這樁竊位陰謀，早在西涼發生兇案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悄然開始了。真是狼子野心，機關算盡啊。”

沈淳道：“只可惜七王爺千算萬算，卻終究有一點沒算着。”

沈傲風不解：“父親的意思是？”

沈淳看向自己的兒子，目光如炬：“他沒有算着的地方，就是你！”

沈傲風愣住了。短暫的驚異之後，他冷靜下來，在心裏慢慢梳理一路來的種種奇遇。從他被下放西涼、追查兇案開始，其實就已經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七王爺的陰謀。

陳啓定勾結江奇，殺死張文地，嫁禍郭青，正是為了掩蓋高業與羅國聖火教勾結的事實。

江奇借正氣幫在京城制造事端，正是為了聲東擊西，調開軍隊，方便羅國入侵。

高業出賣西涼，拱手讓城于敵國，正是為了動搖軍心民心，質疑皇帝的統治。

而這一盤大棋的最後一步，就是趁着內憂外患、人心浮動，七王爺橫空而出，以仁義能幹之姿，坦然接受下屬的擁護。

這一着又一着，着着狠辣，步步為營。一切事端的背後，都是七王爺暗中長辔遠馭，操縱一切。

而他沈傲風竟然無意中參與了全部的過程，讓七王爺的計劃進行得并不是那麽順利。若不是他早就撞破了聖火教陰謀、阻止正氣幫制造更大殺戮、協助軍隊擊退羅國，恐怕此刻的局勢會更加險惡，無力回天。

那麽到了此時，他沈傲風，還能做什麽？

沈淳給了他答案：“去宮裏見聖上，他有任務要交給你。”

沈傲風此刻才明白，原來父親早就看穿了一切，所以才會放任他去西涼，默認了他的叛逆。

其實這叛逆到了此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為了更大利益的犧牲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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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時，他已經不會想那麽多了。

只是，在去做父親要他做的事之前，他必須再試一次，提出一點小小的請求。

“父親。”沈傲風恭恭敬敬地問，“有一件事情，可以向您請教嗎？”

沈淳略顯驚訝，但不動聲色，答：“你說。”

沈傲風便把為郭青尋找身世真相一事粗略解釋一番，尤其強調了通過玉佩和襁褓得到的線索。末了，他試探着問：“所以，父親是否知道，十八年前去西涼參與對抗羅國戰事的将軍臣子中，有沒有符合這些條件的？”

沈淳的表情捉摸不透：“那女子究竟有什麽值得你如此在意的？”

沈傲風低頭笑笑，然後又擡起頭來，眼神和語氣一樣堅定：“父親不必問，孩兒心裏自然有定奪。”

他以前從來不敢對待父親如此強硬，以至于聽了這話，沈淳明顯愣了一下。然而不像從前，沈淳竟然什麽也沒說，只是嘆了口氣。

沉默片刻之後，沈淳回答了他的問題：“十八年前參與西涼守城戰的人，據我所知，朝中大官并不多。當年是高振作為大将軍領隊，七王爺監軍，又有王辰、周盧、孫齊三位大臣，曾在中間去過西涼，慰勞軍隊，但待的時間都不長。”

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說：“只可惜，這幾位當中，沒有一個符合你說的條件。”

沈傲風聽得此言，不禁大失所望，又追問：“您是說，他們當中并沒有江南人氏？那麽他們的家眷呢？”

沈淳道：“根據你說的信息，這玉佩若是作為信物留在了嬰兒身上，必然代表了父母的身份。只是這幾個人的正室，都是在京城娶的。”

他似乎想說什麽，但欲言又止。

沈傲風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連忙問道：“父親想說什麽？請明示。”

沈淳搖搖頭：“我只是想到，明明是富貴人家，卻要把孩子丢掉，只有一種可能——這孩子的出生，是見不得人的。”

沈傲風感到身上一陣發涼：“您是說，這孩子是私生子？”

沈淳道：“我只是提出這種可能性而已。”

沈傲風如遭雷擊，感受到五雷轟頂般的絕望。若是如此，郭青的身份便得不到提升，與那邊境小城混混的出身，又有什麽不同？

也就是說，要名正言順地娶她，依舊是一件難事。

沈淳見他神色萎靡下來，冷着臉不快道：“你問完了沒有？還不去做正事？”

沈傲風垂頭喪氣地答了一句“是”，便走了出去。

來到了皇宮，他努力打起精神來，接下來可是要面聖了，一舉一動馬虎不得。要挫敗七王爺的陰謀，也許他自己可以繼續起到關鍵的作用。

幾個月不見，沈傲風發現，皇帝明顯瘦了，看似波瀾不驚的一張面孔上，隐藏着焦慮和不安。看來七王爺的事給他造成了巨大壓力，能夠維持此時的帝王風度，已是十分不易。

“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皇帝在書房椅子上坐下，目光依然銳利。

沈傲風便把此次重返西涼城遇見的事情詳細描述一遍，得出結論：高業背叛投敵，就是西涼陷落的直接原因。然後他又把腦中推理向皇帝如實禀報，尤其是一路來的前後因果，以及七王爺在其中可能起到的作用，全部耐心解釋了一番。

他叽裏咕嚕講了一大堆，直講得口幹舌燥，終于講完了，皇帝便示意他飲茶。沈傲風謝過聖上賜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終于舒服了，才想起來觀察皇帝的臉色。

這年輕皇帝卻依舊臉色如常，仿佛沈傲風講的一切他早就在掌握之中了一般。

皇帝只是冷笑道：“七皇叔果然按捺不住，終究還是反了。”

他又對着沈傲風笑道：“本來派你去西涼，只不過是為了給你個機會暫避風頭。沒想到，你這一去，倒是奇遇連連，立了大功。”

他正色道：“倘若不是你，此時的局勢，只怕于我要更加兇險萬倍。”

沈傲風趕緊行禮謝恩，謙虛了幾句。然而在心裏，他默默地想，這一切的開始，與其說是因為他沈傲風，倒不如說是因為郭青——誰能預知到，僅僅是為了幫助一個少女洗刷冤情，竟牽出了一連串巨大陰謀。

到了如今，這場陰謀大戲，最終會走向怎樣的結局，卻仍未可知。

皇帝突然又以極其嚴肅的語氣，對沈傲風道：“你願不願意，再替我做一件事情？”

沈傲風趕緊行禮答道：“聖上有何安排，臣子必定全力以赴、肝腦塗地。”

皇帝道：“我要你去調查一下七皇叔。”

沈傲風道：“是調查他下一步的動作嗎？”

皇帝搖搖頭：“不，我要你去調查他的個人生活。”

沈傲風愣住了，不明所以：“這是什麽意思？”

皇帝的神色突然變得更加冷峻：“查查他的家眷、親戚，查查他自己有沒有貪污受賄，有沒有仗勢欺人的親友，有沒有糾纏不清的男女關系。”

沈傲風愕然：“這是要抓他的把柄嗎？”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不然呢？”

說實話，沈傲風第一反應是拒絕的。作為一個曾經的捕頭，他調查案件，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就事論事。如今皇帝竟然讓他去查一個人的私密醜事，頓時讓他有種牛刀被用來殺雞的挫敗感。

然而皇帝的命令，他不得不聽。于是他在心裏說服自己：“為了穩固皇權，這也是曲線救國之道。”

沈傲風立刻回答：“臣子立刻就去辦。”

皇帝看着他，最後說了一句：“辦好了這件事，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

沈傲風看着他捉摸不定的表情，心裏拿不準他指的究竟是什麽事，只怕他真的看透了自己的內心，想要的，其實不過是一個能跟自己真正心愛之人成婚生子、白頭偕老的機會。

但他不敢問，只是行了禮，便退出去了。

沈傲風走在京城寬闊的街道上，已是夜幕沉沉。他已經奔波了一天，卻一無所獲，還憑空多了一件自己并不十分想做的任務。

一想起回去要面對郭青那張充滿期盼的臉，他突然覺得十分焦慮，腳步也變得緩慢而沉重。

而這邊，關于七王爺的任務，又像是一個沉甸甸的責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想了想，覺得不如先從七王爺的家眷下手，也許能挖出些什麽東西來。一想到這個，他便進入了思考模式，也就忘了其他的煩惱。

他正想着，突然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警惕地回頭一看，竟然是沈追雲。

“雲兒，你在這裏做什麽？”沈傲風見她顯然是沖着自己來的，便不解問道。

沈追雲笑道：“我是來幫你一個大忙的。”

“什麽忙？”沈傲風一頭霧水。

沈追雲說：“你今天不是回家了嗎？我聽見你跟父親的說話了。”她突然一臉神秘，湊近了沈傲風，小聲道：“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順利迎娶青青姑娘，你願不願意聽？”

沈傲風又驚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