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離開

姜雲卻不理她,将靴上的泥土拍了拍,而後上前兩步,一道姑執劍沖着她面門而來,姜雲也不憷,擡手往對方面門一撒,對方當即軟了身子栽了下去。

姜雲皺着眉心開口:“閉嘴。”

苗宛彤立時閉嘴屏氣,就見姜雲不知從哪裏掏出的藥粉,往空中一擲。即便迅速做出了反應,可苗宛彤依舊感受到了手中劍傳來的千鈞之力,她手腳乏力劍柄也握不住。卻見姜雲快走兩步扳住了苗宛彤的下巴,塞了一顆藥,才舒緩了她渾身的酸疼感。再轉身時發現幾個姑娘早已哼哼唧唧地倒了一地。

沒下死手。

姜雲拍了拍手,用水将手仔細沖洗幹淨後又出了小院,将遺落在院兒外的背簍拿了回來,進屋時回頭看了眼苗宛彤:“你收拾了。”

苗宛彤挑着眉頭,彎腰捶了捶還有些酸軟的腿腳,然後拖了一把凳子過來大搖大擺地坐在了院中央。

先是将地上的人都掃了一圈,然後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道袍。反正不要臉,她幹脆上前将地上人的衣裳扒了下來。

“苗宛彤!你欺師滅祖死有餘辜……”她說不下去了,反倒是氣得險些背過氣去,“你做什麽扒我衣裳!”

苗宛彤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道袍:“你們追殺我已經兩月有餘,這身道袍早就沒眼看了,若不是阿雲沒給我準備衣裳我用得着将就你的麽?”說完她似還有些嫌棄似的将人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輕啧了一聲。

“欺師滅祖?敢問我苗宛彤師從何處?你們三清觀上上下下幾時将我當做道中人?若非撿我回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的屍身不知早被些什麽走獸拖走了不是?”苗宛彤的眼睛眯起,眼裏帶出來的光突然掃過來,激得對方渾身一抖,“小師姐你也莫慌,阿雲的地兒,我還舍不得見血,你且告訴我我的斬魂刀去了何處,我立馬放你走。”

說完又想起了似的,扯着嗓子問主人:“阿雲,可以放人走嗎?”

姜雲從窗戶裏探出頭來看了苗宛彤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又去忙自己的事兒了。

“嗯?斬魂刀呢?”

“不知。”

“小師姐這就不對了,那是我的刀,跟你們師門沒關系怎的還搶刀了不成?”

“你這邪魔外道,什麽斬魂,早些時候師叔她們就該清理了你,哪裏等得到今時今日你來我門派叫嚣?!”

苗宛彤不說話了,她神色淡淡地低眉看着地上的人,怒火中燒,面上卻不動聲色,眉峰一挑,低頭彎腰直視對方的眼睛:“邪魔外道?何為邪魔,何為正道?瞧瞧你們做的那些龌龊事兒,哪一件能拿出來說給世人知曉?”

“我若是邪,必不讓你安寧,我若成魔,必毀你滿門。”苗宛彤輕輕笑起來,眼裏的漠視讓人心頭一顫,“滾吧,回去告訴老婆子,多年的養育算是以你們的小命抵了,從今以後,若要再糾纏,來了就莫想再活着回去了。”

“一刻鐘後你們便可以走了,之後的藥力時辰不長,你們順着來路走,走岔了或是再回來,遇上瘴氣也是沒命的。”姜雲的聲音輕輕傳了出來,話閉便沒了聲響,苗宛彤扒了兩件還算像樣的衣裳,嫌棄地拍了拍然後拎着幾件衣裳去洗,回來時臉上帶着笑意,跑到了姜雲面前去瞧。

姜雲跟她所見的同門師姐妹們不同,即使從睜眼到現到她認識姜雲不過兩日,可姜雲從不将仁義德道挂在嘴邊,她的手段若是再狠辣一些,定也會同自己一樣被打入邪魔外道為人不恥。

苗宛彤頓了頓,心道這姑娘也算是邪得可以了。

只因為長得漂亮,看上去清清爽爽又無害,哪曉得動起手來也沒見客氣多少。

姜雲将藥遞給了苗宛彤,苗宛彤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而後警惕地看着姜雲:“又是毒?”

“試毒只一次,剩下的都是解藥。”

苗宛彤便不再問下去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得她吐了吐舌頭。

姜雲什麽也不問,苗宛彤什麽也不說,兩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兒。姜雲将采回來的草藥一一曬在院子裏,又将熬好的粥分了苗宛彤一碗,随後伏在桌案上以蟲蟲草草相調制,時而皺眉,時而抿唇。苗宛彤就在一側瞧着,她很少有時間能這樣坐着什麽也不做,平日裏她很忙,忙着偷學功夫,忙着窺探人心。

“阿雲你可曾出過山?”

姜雲擡頭看她:“不曾。”

“就不想去瞧瞧?”

“師父說,外面無非就是人。”

苗宛彤反而怔住了,将姜雲的話來來去去地想了想,覺得一語中的,大千世界,可不都是人嗎。活着,跟人争跟人鬥,争什麽搶什麽無非是簡單的名與利。反倒是居住在這裏的姜雲比外面的人心簡單的多,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想如何過就如何過。

“我要是走了,有人闖進來可怎麽辦?”

“林子裏有瘴氣,等閑之輩進不來,你且走便是。”

苗宛彤有些不甘心,還若再問,姜雲卻不再理她。她又拖過院子裏的凳子,眯着眼睛曬太陽,沒刀沒內力的,練什麽功夫。

接下來的幾日姜雲上山采藥時苗宛彤便跟着,什麽也不識得,見姜雲采什麽,她便有樣學樣地采完放進背簍裏。姜雲話少,神色淡淡,苗宛彤願意跟着她也不抵觸,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聞也不問。

七日之後苗宛彤起床時發現自己筋骨熟絡,稍坐着運氣,感覺到內力緩緩而來,跟潺潺細水似的,舒服地淌過了自己的全身。姜雲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神色淡淡地為她把脈,半晌後放下苗宛彤的手道:“內力已在慢慢恢複,你也可以走了。”

苗宛彤聽罷有些不舒服,還沒表達自己的意思,卻見姜雲又如平日那般出了門。

夜裏苗宛彤未能入眠,側頭看向姜雲時卻見姜雲摟着被子睡着香甜。她坐起身來将這小草屋打量了一番,按理來說她明曉自己要去哪裏要做什麽,可在這裏生活的幾日裏卻比之前的十來年都要活得灑脫與平靜,四周除了姜雲,還有山間雲雀,林中珍禽,每日裏曬曬太陽,便覺舒心溫暖。

她看了看,來到這裏的時候自己什麽也沒有,倒是走的時候多了兩件道袍,她将這兩件道袍裹了裹收上了,而後坐在了姜雲的床榻邊。

姜雲睡得很熟,散在枕上的長發柔柔順順地垂下,她側着身子将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小臉埋在了長發之中,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投在臉上的陰影,小嘴輕閉,紅豔豔的唇色,跟剛熟透的櫻桃似的。

苗宛彤低頭仔細瞧着姜雲的模樣,剛想伸手将姜雲掩在臉上的長發攏至耳後,卻見姜雲長睫微閃,她輕笑起來,反應極快,擡手一把扣住了姜雲擡起來的手腕摁至頭處,借着力道身影向上,翻至床榻抵住了姜雲的腿腳。

姜雲睜開眼睛看着苗宛彤,卻見苗宛彤帶着吊兒郎當的笑。

跟苗宛彤想的不同,她以為姜雲會帶着怒意,再不濟也會有些不知所措,可姜雲楞是用那雙好看的眸子平靜無波地盯着自己,反将自己盯得有些不舒服起來。

她支着身子想站起來,卻不想手腳乏力,險些一頭栽下去。

“又是什麽毒?”

“不知道。”

姜雲推開苗宛彤,輕嗅着自己的指尖,然後坐起身來:“随意摸的,合歡散。”

這麽淫|蕩的名字,苗宛彤再不谙毒也算聽明白了這是什麽藥,她眉頭輕挑:“你可知這藥是做什麽用的?”

“自然。”

“哦?”苗宛彤來了興致,這種東西對于姑娘家來說簡直太羞恥了,她可還從未見過姜雲羞紅臉的模樣,一時好奇,便興致沖沖地盯着姜雲。

姜雲從小瓷瓶裏掏出藥來遞給苗宛彤:“我師父說了,男女交|配時用的藥。”

“噗——”

苗宛彤盯着這個小怪物,然後笑出聲來。

不過這解釋,也還算貼切。

苗宛彤将姜雲遞給自己的藥服下後,伸手避過了姜雲的遮擋,順勢輕捏了一把姜雲的小臉,軟軟的,嫩嫩的。

“多謝阿雲的救命之恩,等事情都辦妥後,自然會來尋阿雲以身相報。”她邊說邊帶着笑意,笑時眼睛一彎,好看的眸子裏帶着璀璨星子,亮得緊。這才讓姜雲注意到苗宛彤的右眼下方還有一枚小痣,随着笑意也跟着往上揚了揚,讓原本英氣的臉頓時添了兩分柔媚,竟也是好看得緊。

苗宛彤推門而出,臨時又看了姜雲一眼。

“你好生照顧自己。”

回頭一笑間,讓姜雲突然怔住了,想向着苗宛彤也揚一揚唇角,可苗宛彤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武功路數繁雜,出自三清觀,可每一招每一式都跟盜匪似的,內力醇厚卻未曾善加使用,封在身體裏的某些從未使用過的內力也被自己一并釋放出來了,今後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姜雲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了兩口後攏着亵衣又回榻上睡着了。

那頭苗宛彤往山外走,随身少了刀也有些不舒服,好些時日未曾練過手也覺得有些手生,腳尖一點縱身一躍翻身而上,時而借着山間樹枝與山體一路往上,躍上半腰的時候她扶着樹枝往下瞧,又看了一眼被叢林和樹木掩在其中的小木屋,她目力極好,距離雖遠,但還是能依稀看到院中物什的大致輪廓,月光挺亮,她又借着這月光将這裏掃了一眼,随後向上一撐,身影如鬼魅,幾縱幾跳間便沒了影子。

直到站在山頂,苗宛彤攏了一把自己的長袍,捋了捋長發,從懷裏掏出一支翻舊的木簪,長發在手指間翻出了花,最後被一支木簪固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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