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山莊
三清觀的人一走,苗宛彤便将藥往秦文賦面前一推道:“你回去告訴阿雲,我遇上其他重要的事兒得先走一步,她身子好了就回去,我忙完了要事就回去尋她。”
苗宛彤欲走卻被秦文賦一把抓住了胳膊:“你身子還沒好,這是要跟着她們去?剛剛我也聽到了,那叫元喬的前輩是雲姑娘的師父,她們連雲姑娘都要懼上三分,那老前輩自是不用說……”
“秦兄你對江湖之事了解甚少,自是不明白。”苗宛彤蹙起眉心,接着道,“元老前輩前些日子被天下高手所傷,如今被扣在武林盟主蕭钰手中,我怕三清觀此去,會對老前輩不利。”
秦文賦也怔住了,他抿着唇想了想後又問:“這麽厲害,怎會被抓住?”
“依元老前輩的手段,他必不會這般輕易被人算計,聽阿雲的意思是前些日子元老前輩吩咐阿雲出山的,我想,元老前輩是有意被抓,或者早就料到了有這事兒,才會回去吩咐阿雲要去做什麽,但寓意于何,我便不好猜測了。”
“早前也有想過阿雲的身份,可怎麽也沒将她與如此邪氣的老前輩挂在一起。”苗宛彤說着便眯起眼睛笑了笑,“還勞秦兄回去莫要跟阿雲說我去了何何,只肖告訴她我會再去找她便是。囑咐她莫要再于江湖中行走,天下之大,走過一些地方便已窺探到了一隅,不若山裏的日子純粹潇灑。”
“若雲姑娘問起宛彤你做什麽了呢?”
苗宛彤想了想,覺着就姜雲的性子,有她無她好似都沒關系。
“你放心,她不會問。”
秦文賦原本還欲再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又沒再問出口,只好松開了苗宛彤的手:“你此去小心些,身體還沒好,多照顧自己。”
“這些日子承蒙秦兄關照,改日咱們再聚。”
苗宛彤說完轉身就出了客棧,她腳下如踩蓮花,又快又讓人捉摸不定,眨眼之間便沒了人影。
秦文賦望着苗宛彤離開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這才拎着一袋子的毒回了府。
苗宛彤腳程極快,輕易就追上了三清觀的人,她們個個都中了毒,雖還不知是什麽毒,但必不是內力全無,要不然之後遇上袁秀秀時,三清觀的人自是不可能全身而退。想透這一層苗宛彤也就小心了起來,她雖明了體內的內力是怎麽回事,這力道大得驚人,可她如今卻不能将其運用自如,跟個廢物自然沒個兩樣,只好更加小心起來。
三清觀一行人走了大半日後于一個小茶攤裏稍作休息,她們這一行因着內力有失,生怕再出差錯,于是趕得急,大半日的時辰便将路程行至了一半。苗宛彤估摸着她們第二日就會到達去雲山莊,再三思量後打算再加快速度,在三清觀的人找到元喬之前便先将元喬救出來。
她剛想撒丫子就跑時一柄劍就攔住了她的去路,她身子往後一仰,正想出手卻發竟現是戴靖雪,立馬收回了手。
“師姐是想去找元老前輩?”
“事到如今,靖雪你難道還沒看清你師父的嘴臉?當初樂清師父心懷天下,在武學一道上從來不走歪門邪道,怎會走火入魔當即身亡?三清訣歷來是觀裏掌門所傳大弟子,将來繼承掌門之位,怎麽樂茗卻未得真學?”
“師姐問得對,那為何師姐會三清訣?”
戴靖雪如冷厲裏的風雪,她看着苗宛彤眼睛一錯不錯。這姑娘生得好看,杏眼秀眉,稍稍一笑,眼睛便彎作了月牙,如黑夜裏亮起來的光,甚是可愛。苗宛彤在三清觀裏的這些日子,也是同戴靖雪最好,她心思單純,與姜雲的不識煙火相比,戴靖雪是以自己理解的方式來善待自己身邊的人。
若不是因為一直跟苗宛彤要好,她也不會當着師父樂茗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苗宛彤。
姜雲其實也不傻,這姑娘三番四次地劍下留情,她更是下毒沒往戴靖雪的身上招呼。
三清觀上下,唯有戴靖雪一身功夫與內力好好健在。
“許是我師父早料到了自己的下場,将這內力封進了我身體裏,我也是近來才知曉。”苗宛彤說罷長嘆一聲,“靖雪,我跟你說過,看清你身邊的人,看清你做的事。”
苗宛彤欲走,戴靖雪卻抽劍抵住了她的脖頸。
她未動,低頭看了眼放在自己脖子間的劍,忽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戴靖雪卻是将劍尖稍往上移,勾住了苗宛彤面具的接口處,輕輕一挑,下擺邊沿便飛了起來:“好歹做戲也該做得再像些。”
說完她轉身就走。
“師姐,三清觀已将你逐出門,自此觀裏上下都跟你沒關系了。”她頓了下來,轉頭看了眼苗宛彤,又彎着眉眼笑了起來,“我們的關系也止于此,下次再遇,我必不再手下留情,師姐也莫再相讓。”
苗宛彤看着戴靖雪沖着自己笑,突然想到很小的時候,她剛進觀不久,樂清就帶着戴靖雪回來了,原本戴靖雪應該同自己是同一個師父的,但樂茗看在戴靖雪根骨好便跟樂清讨了過去。可全觀上下,戴靖雪就跟自己要好,她也便喜歡同戴靖雪一起玩耍。
而今走到這種地步,苗宛彤也只能接受。
她轉身腳下一躍,便又沒了蹤影。戴靖雪停下步子,擰着眉心回頭,咬牙長嘆一聲,卻沒再追。
苗宛彤未休息,一路向着去雲山莊而去。路過市集的時候又去為自己挑了把刀,與自己的斬魂不同,大部分的刀都是長柄彎刀,而她的斬魂是一把斷刀,前端斜斷,刀尖又尖又利。她将刀纏好了背在背上,簡單吃了些東西便上了路。
等到到達去雲山莊的時候天早已蒙蒙亮,她一夜未眠,此時有些疲倦,如賊一般落于人家房頂,看了眼四周的布局,竟是先找了一處隐蔽的位置打起了盹兒來。
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山莊裏來來去去的奴仆衆多,苗宛彤于屋頂上靜靜地看着,她慵懶地支着自己的腦袋,眯着眼睛,卻如一個閑庭信步的人,沒什麽要事,出來禍害他人罷了。
直到仆從去通報蕭钰,說三清觀來人拜訪時,苗宛彤卻從屋頂輕輕一躍,去了後院。花了一早辰的時間她早已将這山莊裏的布局摸了個大致,元喬這樣的人,必然不會被關在醒目的地方,山莊若大,裏面的人衆多,卻唯獨後院裏的人少之又少。
她手腳輕,左閃右避之間便來到了後院,這裏人的确少,偶爾走過一兩個人會發現他們将自己捂得十分嚴實,只露出兩只眼睛來,顯些讓苗宛彤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怕是受了這元老前輩諸多招待呀。
苗宛彤迅速地躲過了幾個巡視的仆從,輕輕推開了一道從未有人進出的房間。
一進房間苗宛彤便感到四周的溫度往下降,她打了個哆嗦,将這個房間環視了一圈。這是個無人居住的廂房,裏面物品雖然齊全卻全無人氣,連茶壺裏都未曾備有茶水,這裏當是沒有人住,可卻樣樣不缺,連被子都是清洗幹淨放置于床榻上的。
苗宛彤仔細地找,就這裏,必是有其他路徑到達另一個地方。
這種山莊啊門派啊,沒有幾個藏着掖着的地兒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可還未等到苗宛彤找着機關,卻聽到一串細細碎碎的哭聲,她微微怔了一下,而後向着聲音而去,聽到床榻之下傳來一個女人的哭聲,她仔細聽了半晌,卻是在唱戲曲。
誰人嫌來無事,在床榻之下唱曲?
苗宛彤撩開床榻上的被子,然後自己躺了上去。
她于床榻上四處摸,突然摸到了一處突起,整個床榻一翻,她迅速地蜷起身子,順着通道往下滑,直到落地時輕輕就勢一翻,這才沒傷着。
地底下有燭光,她順着光和聲音而走,然後看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捏着尖尖細細的嗓音在唱曲,那尖利的嗓音劃破了腦子,跟針似地往裏紮,紮得她渾身上下一抖,抖落一層雞皮疙瘩。
突然那女人擡起來死死地盯住了苗宛彤,苗宛彤心頭一顫,腳不由自主就往後退了一步。
女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操着蘭花指又掐着聲音一改剛剛的哭腔,卻是尖聲道:“你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作甚又來嘲我笑我,且受我一掌!”
說罷竟是沖着苗宛彤而來,苗宛彤沒料到這個瘋瘋傻傻的女人竟是會功夫的,而且這一掌看似無規無矩,帶起的風卻猶如利劍,苗宛彤不敢輕視,旋身而上避過一掌,而後抽刀而擋。女人見一掌未得手另一掌随即而來,竟是半分未停,逼得苗宛彤步步後退,最後避到牆角再無退路時,苗宛彤只好蹬牆而上狠握住了刀柄,從上而下劈刀而斬,力道未收,幹幹淨淨地一刀而下。
那女人退了一步,而後偏了偏頭,眼裏竟帶了些不同于剛剛癡傻的神色,忽爾帶了星星點點的淚光:“苗家刀法。”
苗宛彤接踵而來的另一刀生生頓在了半空之中。
*** *** ***
秦文賦将藥交給下人去熬,又去那廂看姜雲,姜雲擺弄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碟子,模樣又認真又好看。
姜雲見秦文賦回來,卻未曾見到苗宛彤,當下有些詫異,問道:“苗宛彤呢?”
“宛彤說她有要事先走一步,雲姑娘身體好些了回到山中,等她辦完事自會去尋姑娘。”
姜雲便真如苗宛彤所說沒再問下去,反而是秦文賦有些奇怪。這兩人一路同行,按理來說關系應該不錯,可為何苗宛彤走時只留下一句話,姜雲卻是連半句都不曾再過問?
又過了兩日,姜雲身子見好,秦文賦正于院子裏曬太陽,卻見下人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公子,雲姑娘……雲姑娘人不見了。”
秦文賦站了起來,忙問:“什麽是不見了?人去哪兒了?”
下人顫巍巍地将一張信箋拿與秦文賦。
秦文賦看完長嘆一聲,吩咐下人收拾東西,他去尋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
姜雲留,三清觀一直未來找我要解藥必不罷休,苗宛彤內力未恢複卻未與自己告別就走,自是不同尋常,該是去尋她師父了,事關家師,又關自己,她該去尋尋這兩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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