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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地蘸水刷馬,另外不時輕聲哄着胧月,向它賠禮道歉,說些“等我們回北境就好”、“再不這樣委屈你”之類讓司馬榽直覺不妙的話。
她進一步湊到跟前去問:“墨姐姐,這邊事了,你們要回邊關去嗎?”
伊墨轉身來,微微點頭。
司馬榽更急了,“那你不回京看我姐姐嗎?!”
伊墨費解,“令姐?不知是……”
司馬榽暗道心急說漏了,咬咬下唇,另言道:“那、那位傷着的姑娘……她也、”
這才聽明白小姑娘的話,伊墨放松神情,搖頭,“她另有去處。”
司馬榽緩了緩,遲疑着問:“你們不、一道嗎?”
伊墨沉吟,撐撐唇角,“怕是再無可能了。”
伊墨回頭,手上動作頓了片刻,繼續打理她的馬。司馬榽敏銳地退後些不再多言。
被刷完毛滿足地打響鼻,胧月悠閑地踱遠了些,抖抖水,漫漫步,低頭悠然吃草。
伊墨向野草地那邊潑了水,收起水桶毛刷回院裏,返回坐到門前臺階上,沉眉,低頭凝思,或向山頂方向眺望。
司馬榽坐到她旁邊,沉默片刻才小心猜度她的心事,勸慰道:“不用擔心的,山寨的人爽朗熱情,都很敬重婉姐姐。”
伊墨不解,偏頭看她,“婉姐姐與兄弟們,是何淵源?”
司馬榽直白答:“婉姐姐來此是為她的心上人,我曾聽婉姐姐說過,她來這幾年,多蒙山寨兄弟照顧,護她平安,幫她入城采買……”瞥一眼側目聆聽的人,她笑笑繼續解釋道,“不過婉姐姐不說,我知曉她為人,她對兄弟們必然也是掏心窩的,而且,她本就是溫和的性子。如此也算相互扶持,再者,且不論與景大哥的關系,單是為景大娘,婉姐姐對他們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伊墨點頭,似懂非懂,“曾聽大哥提到過他母親住在山腰,”伊墨指着相鄰的幾處院落,“是在那邊嗎?”
司馬榽點頭,“隔一家就是。每逢景大哥輪值宿在山上,家中只大娘一人,婉姐姐常日去陪大娘解悶。”司馬榽湊近些,“墨姐姐你或許還不知,婉姐姐的未婚夫婿便是景大娘的兒子。”
伊墨呆了一呆,緩了半刻,覺出不對,“婉姐姐自稱嫁了人的,哪裏來個未婚夫婿?”
“你聽我說嘛。”司馬榽急着解釋:“婉姐姐與徐大哥一見鐘情,不惜罔顧父母之命千裏追随而來。景大娘許可他二人,将婉姐姐認作了未來媳婦,只是……”
司馬榽神情暗淡下去,伊墨看得心急,追問道:“後來如何了?”
司馬榽垂頭,聲音悶悶的,“匈奴進犯,徐大哥參軍去了戰場……他最後一封家書,停在了五年前……”
似乎回到了硝煙處,厮殺與馬鳴在耳邊轟然炸開……生死一線的拼命,她經歷過,與同袍兄弟陰陽相隔的絕望恸哭,也經歷過……
伊墨無言,滿目悲怆。
……
直到唐婉歸來,再無人多說一句。
唐婉遞來個眼神,伊墨了然,壓壓心思,召喚胧月回來,牽馬入內。
司馬榽借口熬藥,躲進廚房。
伊墨跟随唐婉進屋,她掩了門,坐到唐婉對面,“婉姐姐可是有消息要說與我?”
唐婉點頭,“替景大哥帶話給你,他說昨夜入城歸來的兄弟察覺山腳有人逗留,行跡鬼祟,他猜是官府盯上了這裏,要我告知你,讓你務必心裏有數。”
伊墨默了片刻,“與我所想差不多,惜兒重傷逃出城,他們勢必不會罷休,此前方圓幾十裏的村落都搜查了的……最遲這幾日,該有官兵上門搜查我與她下落。可惜她傷重禁不得折騰,否則,我二人盡早離去也不會累及你們。”
唐婉搖頭,“哪裏是要你說這些,你且說說,可有主意?”
伊墨望着她,神情舒緩,“婉姐姐放心。那夥官兵搜人的陣仗我見過,最多不過十餘人,我能應付……等抵擋過這陣,若他們賊心不死強勢反撲,到時候便要依仗兄弟們了。”
唐婉訝異,“為何這次不叫人來?你是怕連累他們?”
伊墨抿唇,“也不盡是。府衙不知我近日去向,更不知是山寨收容了我……如今在他們眼裏,我已然是戴罪出逃之人,若再被添一條‘官匪勾結’的罪名,于我不利,于山寨也不利……屆時山寨不得安寧,你們都會受牽連。”
唐婉搖頭,“小墨,你無需這樣想。山寨與渝州府的矛盾日漸激化,總有兵戎相見那一日,這與你無關。”
腦海裏轉過蕭婧依那句“想面君未嘗不可”,信心充盈,伊墨回道:“撐過這陣子,總歸會好。”
觀她神情,猜她有了計較,唐婉默然點頭。
商議到此,唐婉去廚房,伊墨回去,将商議之事轉述給蕭婧依。
蕭婧依揪住她衣袖,滿目擔憂,“那你可要應我一件事。”
伊墨點頭,“惜兒你說。”
“你務必答應我,不可心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應該有二更,我如果這時候說了是不是就沒驚喜了……(所以我是在幹神馬?)
☆、談心(總收藏過二百,加更)
蕭婧依神色嚴肅,盯着伊墨一字一頓:“你務必答應我,不可心軟。”
伊墨微愣,鄭重點頭,反握住她的手使她安心。江湛對她伊墨已起殺心,又重傷她至親,她斷不會再留情。
·
晚飯時,伊墨端飯到西廂給蕭婧依。那姑娘随意敷衍喝半碗湯,執拗不聽勸,飯菜全教她自己吃了……伊墨送托盤回廚房,折進主屋,見唐婉她們對坐着用飯,俱是神色怏怏。
見伊墨來,唐婉停筷招呼她,“快坐下,趁熱吃。”
伊墨搖頭,“她食欲不振,她那份大多由我吃了。”
司馬榽訝異地擡頭看着她。
伊墨沒多想,坐到桌邊自顧自說下去,“我來只是提醒你們,夜裏萬萬不要出門。”
司馬榽愣,來回看兩人,“這是為何?”
唐婉回望她,進而道:“小榽,廂房陰涼,前幾夜陰雨連綿,你怕是住不慣,搬來與我住吧。”
司馬榽來來回回端視她們兩個,一個說不許起夜,一個邀她同住,這其中必定有什麽原由……只是她眼下懵怔不解。她出個神的片刻功夫,對面二人神色愈發嚴峻了,司馬榽唯有疑惑着先應下。
·
踏出廚房,伊墨目送她兩個從廂房裏收拾包裹出來,司馬榽繞到伊墨面前來,“墨姐姐,我與婉姐姐蓋一床被子也就夠了,廂房的被褥只有我蓋過,你別嫌棄。”
伊墨彎唇,“這倒不會。只是我用不到,累了倚一會兒便好,被子你們拿去吧,多搭一床,能睡暖和些。”
司馬榽驚,“那你不睡了?”
伊墨沉吟後,與她直說:“這幾日怕不平靜。”
司馬榽低眉思索過,“你怕那江混賬上門找麻煩?”
伊墨愣,這小姑娘竟也是不怕事的主兒。
司馬榽繼續道:“墨姐姐,你若無把握,我去找幫手來。”
伊墨驚愕,“幫手?”
唐婉搖頭上前,接話道:“小墨說叫山上兄弟得不償失……”見司馬榽搖頭,忽而被點醒,“小榽你說的是你家的家丁?”
司馬榽點頭,“正是。”
她們對話時,伊墨打量司馬榽幾眼,這姑娘氣度不凡,果然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墨姐姐你覺得如何?”
伊墨思索後道:“如此更穩妥。讓他們警惕些,若那夥人不請自來,他們護好這幾道院落即可。”
司馬榽聽明白她的顧慮,撇嘴,“如此關頭,你還要如此生疏。”
伊墨一晃神,耳邊回響蕭婧依說過的類似的話:“若沈念在此,你必定不會如此生疏……”
唐婉還當她憂思當下,搭上她手臂,勸說道:“小墨,你也早些休息。我睡得淺,若有人敲門能醒來的。”
伊墨回神,聽完她的話,點頭再搖頭,“婉姐姐你們安心休息。我無妨的,戰場幾年,習慣了。”
伊墨說完,明顯感覺到身邊那人僵了一下,恍惚想起白日裏聽小榽說來的唐婉與她愛人的事,心情再度低落。
“下雨了。”三個人圍在院裏說着話,綿綿細雨翩然落下。司馬榽拉起她們兩個到檐下避雨。
“你們快進去吧。”伊墨硬推着她們進屋,轉身去東廂房卷起被褥,脫了皮短褂裹起,小跑折回正房門前,叫開門,遞進去,不由分說轉身跑到西廂。
伊墨抱着外褂進門,留心門外動靜的蕭婧依立刻扭過頭來怒視她。
一窗之隔,這姑娘想來都聽見了,伊墨對她笑笑,低頭拂肩上水漬。
“你過來。”伊墨在房間裏東瞧西看,就是不到床前去,急得蕭婧依喊她。
伊墨身上細雨微融,散着寒氣。蕭婧依知道她是為此才磨蹭。
伊墨轉頭瞧靠在床頭那姑娘緊繃着臉,故作氣惱模樣,輕輕地與她商量,“等我暖和些就過去。”
“我要你現在就過來,否則你晚上就倚在門口睡罷!你本就是那樣打算的,寧可受凍也不願意挨着我!”蕭婧依說着說着真動了怒氣,撇開頭憤憤然。
“你這是什麽話。”伊墨慢慢湊近,背過去的雙手強行向各自腕處輸送些內力,加速血液流動,她近到床前,四肢溫熱。
她背對床裏,端正坐到床上,将散下的發收攏,随手在頭頂盤成髻。
“如何?”伊墨收手,回頭問。
蕭婧依始終注視着她,緩緩點頭,“依我看,自然是好。”
聯想到白日裏的話題,伊墨神情稍稍不自然。
自然蕭婧依也瞧出來了,哼一聲撇開頭不理她。
伊墨想起別的,挪到小案前倒杯水,從前襟中摸出幾個小藥瓶,映着燭光擰着眉頭翻來覆去瞧。
晚飯時她去向唐婉暫時取回了裝有驅寒藥的瓷瓶,随手納入懷裏,只是當下手中這幾個藥瓶相差無幾,她确實有些分不清了。
蕭婧依磨了半天聽不見響動,轉回頭,瞧她的舉動,撇嘴輕笑。
伊墨愣愣回頭,“惜兒,你可知哪個是驅寒的藥?”
蕭婧依當是伊墨她凍着了,趕忙接過那些瓶子逐一查看,将一枚藥丸倒出來,喂到伊墨唇邊。
伊墨反推那只手到她眼前,“你快吃了。”
伊墨手溫着,教蕭婧依心也定了。蕭婧依順勢含住藥丸,接過伊墨遞來的水順藥下肚。
伊墨将藥瓶攬起,依次碼到窗前桌案上,收手之前,留意散落在案上的折扇,動作頓了頓。
“怎麽了?”伊墨僵在那,蕭婧依隐約覺得不太對。
伊墨壓下疑惑,回歸平淡神情,回頭,“你該多休養才是,夜雨又涼……要不這就歇了吧。”
蕭婧依盯住她,“那你呢?真去倚門板嗎?”
伊墨失笑,“我哪裏說過倚門板了。”她轉身吹熄蠟燭,輕悄走回床邊。
她的腳步聲教人踏實。蕭婧依向裏挪了挪,騰大半邊給她。
伊墨也是貼邊躺下的,伸手為人掖了掖被子。
那姑娘卻猛然轉回身來,在伊墨驚呼“小心後背”時掀開被子撞進她懷裏。
伊墨攤開手去護蕭婧依的背,變相成了攬她入懷。
她要松開手,蕭婧依卻箍緊她不依,還威脅道:“你不要被子,那就這樣睡吧。”
“惜兒別鬧了。”
蕭婧依垂頭不理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伊墨為她二人重新蓋上被子,睜着眼等到心跳緩了,小女子的呼吸沉了,這才低低出聲嘆:“我不過是假鳳虛凰貪圖功名的人,哪裏值得你如此厚愛……”
腰被愈發箍緊了,伊墨一愣。她懷中的女子悶聲作答:“你那麽喜歡她,這話留與她說罷!教她去找更好的,我只心悅你足夠了。”
蕭婧依擡頭去瞧,此地與她知根知底的北方不同,陰雲雨霧将剔透月光遮個幹淨,她鼓足氣力去偷窺心上人的表情、都不得見……
埋首貼近她的溫暖,蕭婧依強迫自己撇去那些煩心事,安安靜靜感受當下。
她就要恍恍惚惚入夢去,耳邊有人低訴一聲:“是我耽誤了你,還有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本來就是要寫打鬥場面的,沒想到絮絮叨叨多了兩章!好墨跡啊我……
蕭姑娘表白的話太帥了,小劇場再來一遍輕松版——
蕭婧依:你那麽喜歡沈念,叫她去找更好的,我就非你不可了!
☆、夜襲
窗外是愁雲缭繞,夜雨潇潇,陰冷氣息四處逃竄,裹着濕噠噠的水氣推擠入門窗縫隙,步入溫和天地。
床上二人緊擁取暖,各自緘默。
蕭婧依早在那人低語時完全醒來,再之後更是無心入夢,回首過往,心事難平。
伊墨閉目也是警醒着,一則肩膀那處堪堪愈合的傷像被陰寒貫穿似的骨節發痛,再有也是她刻意警醒着,留心探聽窗外雨露之外的動靜。
巴山夜雨漲秋池之情景,百聞不如一見。無邊際的等待猜度較之于濃重的雨夜稠霧,好比被鋪灑在磨盤上的生硬豆子終歸逃不過磨盤碾壓不甘化為嘔啞嘲哳般的嘆息,
伊墨低嘆了一聲。蕭婧依這才知曉眼前人也醒着,索性睡不着,不若作伴敘閑話的好,她便就開口了:“你家鄉也是如此嗎?”
蕭婧依感覺到眼前人身形動了動,似乎是垂頭瞧她,繼而又聽那人說:“雨水充沛,黃梅時節連綿不斷……”頓了頓補充道:“雨夜大抵沒這麽多,日照勤有。”
蕭婧依撇嘴,“總歸差不多。那你來此可習慣?”
伊墨默了片刻,據實答:“比你,尚可。”
蕭婧依慌忙去摸她肩頭,急切問:“你傷可大好了?出招可有影響?”
伊墨搖頭否認:“無礙了。”
蕭婧依松口氣,仰起頭悠閑問她:“依你看,蜀地、江南、塞北、中原,哪裏好?”
伊墨半晌無話,急得蕭婧依拉扯她衣衫又催促一邊。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鬓毛衰……”
伊墨就說了這一句,蕭婧依緩和松了揪她衣衫的手,拉攏被子轉身向裏。
懷裏忽而涼了,心随之一緊,伊墨輕輕開口問詢:“惜兒?”
回應的只是裏面人的勻長呼吸。
她抿緊唇,注意撒向門窗之外。
……
伊墨唯恐自己瞌睡,轉身平躺,從被子裏悄然退出半邊身子,借由寒涼之意逼自己警醒。
落雨瀝瀝,周遭泛動清寒,伊墨恍恍惚惚回到八年前夏日江州老家後山的洞穴中……
那女孩身形單薄,氣性倔強,頹敗失色的臉龐上透着道不出的堅定……
讓人又氣又疼。
接連想起與她相處過往種種,宴席初見時她應答的落落大方……竹林相逢時她揮毫作畫的凝神細思,洞穴再會時她的羞澀固執與善良的謊……寺院客房她的體貼豁達及羞赧……出游踏青的歡欣與月下相處時的俏皮……離別時的堅忍而不舍……
還有憑信寄情的別離六載,再會時司馬梓的心性淡漠、滿腹籌謀……真相大白她的故作鎮定,狠心決絕……
伊墨沉浸其中,轉而冥想她的目的。
為報仇,沈念母家司馬氏在朝并非無人,她娘舅官拜一品大學士,門生人才濟濟……她為何非要入宮去?
即便是那藏書閣中真藏有辛秘,憑司馬學士之力,知曉亦非難事……
難不成她當真為了得到無上權勢親手為家族洗冤?
念兒,你何必為難自己……伊墨沉眉默嘆,雙眼卻驟然點亮。
門外依稀有隊列腳步聲。
翻身坐起,凝神确定之後起身,撈起椅背上的狐皮短褂穿起,快步到門邊探聽。
在她拉開門一腳踏出前,床上的人遙遙叫住她:“記得你答應我的!”
伊墨頓了頓,抿唇出門。
……
伊墨穿過院子快跑到磨坊外,安撫胧月要它噤聲,随後借花牆之勢三兩步踏上屋檐。
躬身摸到大門檐頂上眺望門外,果不其然有一隊人直奔此地而來,細看來人人數形容,伊墨心道不妙。
來人十又一二,着短打、披蓑衣,非官兵裝扮,但他們每人手持官制陌刀,隊列整齊,互通暗語,步态輕盈,與她曾見過的江州府衙官兵相去甚遠。
來者不善。伊墨方一嘆過,就見兩列人分散圍攏到門下,甚至,在為首人擡手示意過,有四人貼牆埋伏在大門兩側,緩緩抽出刀。
為首人命身後一人上前叫門,那人臨到門下,舉手正要扣門,伊墨淩空躍下。
落在包圍圈之後。
布局的人反倒吓了一跳,驚慌回頭,等到為首人的進攻指示,五六人抽刀疾撲而來。
伊墨捏緊拳頭,側身奪過迎面一擊,反握住他的刀柄,擺出要搶刀的姿态。
那人果然中計,使大力氣與她較勁,将刀死死握在手裏。
在下一人的刀光落下的剎那,伊墨忽而松了手,高舉與那賊人共同握刀的手,閃身到他另一邊,順勢一推。
一聲悶哼,一條血痕。
前人為他同夥中傷,捂着肩膀倒地。
轉眼又一人舉刀劈來,伊墨彎腰,拾起被雨水打亮的刀擋下迎面一擊。
裝作不敵,單膝撐地,快速收手,出刀刺向他的腿……
痛呼未歇,伊墨快速起身,正面側面同時有利光逼近,不再躲閃,正面迎敵……
縱使身經百戰,以一敵二也不輕松,更何況體力懸殊。
那兩人配合默契,各自攻擊時分兩路攻她個出其不意,而她閃躲過後得餘閑出手攻擊時,對手相互幫襯彌補漏洞……
伊墨勉強保證不傷,也被逼得節節後退。
隐隐傳來踏進水窪的“咵咵”聲,伊墨心一沉,再一次舉刀抵住雙重攻擊,抽手拔出軟劍,屈身揮劍。
那人哀嚎過後,局勢明顯翻轉。伊墨以快打快,力道不足勝在身法靈活,一閃身轉到那人身側,劈落手刀。
稍一松氣,循聲去瞧,卻見幾個素衣男子與門下的人打鬥正酣。
就連為首的人也被兩人纏住,不分上下,伊墨迎上去參與其中。
……
冷眼掃視橫七豎八倒地的“官差”,伊墨收劍時,那幾個素衣男子其中二人架着為首的賊人到伊墨跟前,一人對伊墨颔首見禮:“大人,您看如何處置?”
雨柔而冷,被擒男子的狠毒眼神朦胧。伊墨抱拳:“多謝幾位相助。至于他們,放回去吧。”
伊墨沒再說什麽,與她見過禮的人确是個機靈的,直接揪起賊首的衣領,狠狠道:“回去告訴姓江的,再有下次無論是誰,教爾等有去無回!”
他說完不顧對方反應,直接松手由那人跌坐在地。
那人被雨多浸濕了一道,才恍恍惚惚回神,跌跌撞撞站起,大手一揮,“我們走!”
一衆人倉惶拾起武器,抱頭逃竄。
他們走後,伊墨回頭,語氣和緩許多,“幾位兄臺便是護衛小榽的?”
幾人紛紛點頭,回話的還是方才那人:“正是。我們奉命護衛小姐安全。”
小榽果然出身不凡,伊墨默想了下,裝作不經意多問了句:“聽幾位兄臺口氣像是中原人,怎地不遠千裏出現在此呢?”
為首的侍衛愣了愣,咬咬牙打定主意,抱拳躬身道:“将軍見諒。”
他話一出,伊墨神色變了變。這些人竟然知曉她內情,當真不簡單……
侍衛統領看她一眼,了然,緊跟道:“是我家大小姐與學士大人不放心這處,要小姐以游歷之名率我等來此,一為查探內情,再者,也是盼望能幫到将軍一二。”
伊墨錯愣,“你說、學士大人和大小姐?”
侍衛統領點頭,“正是。”
當朝大學士就是司馬簫無疑。
那大小姐……豈不就是……
“她可還好?!”伊墨進一步,不禁失神抓住眼前男子的胳膊。
男子神色無異,頓了頓,估摸着回道:“府上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伊墨輕笑,匆匆抹了把臉,再度道謝,“有勞各位。”
與她對答的人躬身回禮,鄭重道:“将軍若有吩咐,我等随時候命。”
說完,帶領他的同伴返回隔壁院落。
擡頭仰望愁雲濃霧,滿懷希翼的目光倒像是銳利得可穿透暮霭直視天際……
伊墨站在原地,仰頭低低發笑。
背後的門無端開啓。
着單衣的女子疾步走出,繞到她跟前,扳下她的頭,淡淡道:“你便是再歡喜,也要顧及場合的吧。”
蕭婧依的單衣被細雨點點濡濕,耐不住低咳一聲……
伊墨至此醒神,沉下眉頭,拉起眼前人掉頭進門。
作者有話要說: 司馬榽:所以我這是被自己人賣了?
下章視角回京城,沈姑娘要慘了……
☆、宮變(捉蟲)
蕭婧依受涼病倒了,半夜發熱,帶動了幾個姑娘家忙裏忙外。
後幾日稍得安穩,伊墨回山上見過景懿,跟着唐婉進山采了次藥,餘下時間多守在西廂。
·
近乎同時,天子腳下的京城,卻是風雲變幻——
“陛下聖安。”司馬梓奉旨随李安趕往勤政殿,獨身進殿,見淩晟端坐案前,一身朝服還未換下。
淩晟見她來,招呼她近前,邀她手談一局。
司馬梓不推脫,在他對面斂袖跪坐。她今早照例去太後宮裏請安,還未多留,就被李安緊着帶到禦前來,如今看皇帝着裝,心知他等不及了。
黑白對角落成,淩晟執白先行。
你來我往,幾番搏殺……
淩晟招發淩厲,步步緊逼,司馬梓不遑多讓,固守半壁。
相對無言,棋盤上的較量生死一線。
一局收官,淩晟多一子勝出。
将白子納回棋笥,淩晟舉茶盞小飲一口,擡頭,輕道:“梓兒入宮将有月餘,可還習慣?”
司馬梓垂眸,“承蒙陛下、母後照拂,一切安好。”
淩晟放下茶盞。白玉茶盞落在楠木小案,激起清脆聲響。“梓兒除了母後那裏,近來還往何處去過?”
司馬梓擡頭望他一眼,很快斂目,聽他言下之意,莫不是疑心了翎羽殿那位不在,且與她有關?無論他知曉幾分,司馬梓只得盡力與他周旋,“宮闱和睦,常日無事,由藏書閣借來的本朝記事臣妾也翻了些。”
她不提上次那事,他也就順着她話說:“不知皇後可查出什麽不妥?朕自問登基以來,每日效法先賢自省吾身,除去登基初年為穩固根本施令嚴苛,從未苛待過子民。”
司馬梓輕笑,“陛下對臣女說這些,就算作予以臣女家族的交代了?”
她如此自稱,也算表明态度……淩晟明了,起身背手道:“心存疑惑你大可去查,若查到沈農貪污案确有隐情,朕自當予你交代!”斜睨她一眼,跟道:“只是皇後也須記得,國母之尊貴在言行,心存有異言行無狀之人,尊貴絕難長久。”
司馬梓屈身行禮,“臣妾謹記。”擡頭,“陛下若無事,可否容臣妾先行告退?方才匆忙而來,母後那裏,還等着臣妾去回話。”
淩晟擺手要她走。
司馬梓就勢退下。
殿門緩緩合攏,淩晟在殿內焦躁踱步,不得不暗嘆,這小女子好心智,将他的“七寸”拿捏得分毫不差,三兩語教他憤怒難以自持……
離開勤政殿回後宮,司馬梓暗自舒口氣,穿過禦花園直奔翎羽殿去。
司馬梓屏退餘人,與月靈明言,要她當夜離宮,北出塞外。
聽聞如此安排,月靈自是心存疑慮,她将疑惑小心道出口,換回她家小姐一句“我自有計較,你萬事當心即可。”
主仆二人就此約定。
·
入夜,偌大宮闱,零星光亮。
月靈帶回面具,扮作蕭婧依,換回潛入宮時的夜行黑衣,避開手持宮燈的宮人或持劍巡邏的禁軍,飛檐走壁,翩然飛出皇城。
銀兩司馬梓已備好交給她,月靈一路順暢,策馬到城外十裏亭,馬兒無端受驚揚起前蹄。
“誰?!”月靈制住馬,忿然發聲。
“怎麽,幾日不見不認得老朋友了?”蕭若水由樹林陰影中牽馬走出。
等她近前,月靈看清她勁裝在身,背負包袱,俨然一副将出遠門的裝扮,不禁疑惑道:“蕭姑娘也要出京?”
蕭若水上馬,轉頭對她,“說來也巧,你我同行。”
月靈嗤笑,“你知我将往何處?”
蕭若水輕笑,“要麽南下要麽北上,我家主子說了,無論你去何處,要我不得怠慢,護衛你的安全。”
月靈捋捋發梢,調笑道:“蕭宮主說笑了,要你保護我……你不若換套說辭可信些。”
蕭若水作沉思狀,“說辭為何總也不打緊……不妨我們邊走,邊容我想。”
月靈懶得與她浪費口舌,一夾馬肚先行。
“诶!”蕭若水緩過神策馬追去,暗自嘀咕:“怎麽都是些沉不住氣的。”
為掩人耳目,護送她二人出城,是夜,蕭若霜率蕭館中人掀出一樁大事端。
襲擊城郊小院,打驸馬黨人措手不及。
更因蕭若霜與人聯手重傷史岩,夜襲之事一時轟動京城。
此事,在次日朝堂上傳開,史岩及其麾下人,淪為笑談。
更有位剛直不阿的老禦史大人借此時機,彈劾驸馬史岩及京兆尹趙秋生等人結黨營私。
史岩冷下臉就要發作,被其父左丞相史弘制止。
史弘出列,與禦史據理力争,毫不見慌亂色。
方才正要出頭的史岩一黨很快鎮定下來,有人隐匿,有人從旁附和。
老禦史被氣得胡須抖動,白白背負“無憑無據污蔑朝臣”之惡名。
身居高位冷眼旁觀的少年皇帝默默留心方才朝堂上神色異樣的幾人,暗暗嘆服史弘的氣魄手段,見底下情形僵持如此,“秉持公正”勸說兩方各自讓步。
老禦史氣白了臉,手持象牙笏憤憤歸于隊列。
淩晟心中感念老大人剛正,默默記下此事,面上不顯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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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擊小院一事,是蕭若水臨行前與蕭若霜商議定下的,本意只是為鬧出動靜來引人注目,明修棧道度她二人安然出城罷了。
剛巧那夜史岩等人彙聚小院密謀,蕭若霜記挂着早前春意樓被毀之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領一衆人蒙面下了重手出口惡氣……
淩晟人在宮內,宮外亦不乏耳目。即便是兩位暗衛頭領不在宮中,事關事情始末的密函第一時間呈上禦案。
信上寥寥幾言,道明事情原委。
夜襲小院的是一衆女子,不需多想,便該是蕭館的人。
公然與朝臣作對,即便是蕭婧依在場,蕭館也不會如此作為。
事必有因……淩晟想明,将密函丢在跪伏在地的暗衛身前,要他深入去查,另外盯緊蕭館動向。
背負夜襲一事內因的蕭若水本人已然與月靈同行到千裏之外,暗衛自然是查不出什麽的。
如此磨蹭幾日,那名暗衛提着心去面聖,引來陛下雷霆之怒,被狠狠訓斥一番,結結實實領了杖刑二十。
怒火中燒,心氣難平,淩晟推開奏疏踏出殿門,屏退礙事的宮人,獨步到翎羽殿外。
陛下在氣頭上,二話不說要進去,翎羽殿的侍衛宮人自是不敢出來擋駕。
那不是嫌命長麽?
淩晟壓壓怒氣,推開殿門,大步而入,一路向內殿找尋,聲聲喚着“依兒”。
浩大宮殿,一絲人氣也無。
香爐中殘香幾縷,茶冰冷刺骨,燭芯長長垂下燭臺……
人該是離去許久了……
天子盛怒,喚來翎羽殿所有宮人,質問他們蕭婧依去向。
·
司馬梓聞訊趕來時,天子高坐上首位,殿內兩排,幾十個內侍宮婢伏地求饒。
如此情形,再問已然多餘,司馬梓跪地請安。
若非特定場合,皇後本無需行此大禮向皇帝請安。
淩晟心知她有話要說,更心知她與此事脫不了幹系,遣衆人退到殿外。
房門被合攏,司馬梓擡頭,面無懼色,“陛下容秉,蕭妹妹離宮這事,臣妾事先是知情的。”
“哦?”淩晟冷笑,憤憤道:“朕倒是想聽聽,皇後的說辭。”
“蕭館勢力如何自在陛下掌握中,月前渝州一事,蕭妹妹早早收到消息……入宮後,我與她幾多往來,見她愁容不展曾問過內情,得蕭妹妹盡數告知。她心懷大義,為病情所累無力奔波,我虛長于她,自愧不如,卻也無法相幫,沒幾日朝中掀起議論,陛下派墨将軍前去協助江大人統籌……墨将軍為人我等多有耳聞,适才定了心……”司馬梓沉眉嘆了一聲,又道:“只是左右等不見捷訊傳回京城,我前幾日前來看望她時,她身子轉好,告知我渝州仍無好消息傳來,執意要親去查探……我欽佩妹妹大義,答應為她暫且隐瞞陛下……”
“夠了!”淩晟憤然起身,“一派胡言!”
司馬梓默然,擡頭回望他,“臣妾自知罪犯欺君,失德失儀,無顏為自己讨饒,但求陛下體念妹妹一片冰心,勿要置氣傷了她。”
淩晟氣急咬牙,“好一個大義為之,好一個冰心一片!司馬梓,好你個伶牙俐齒!她此番是為何人你該比朕清楚!”繞過她走到殿門前,淩晟拉開殿門,無視滿地宮人,朗聲朝外,一步未歇,“傳朕旨意,皇後司馬氏言行無狀,擅自弄權,欺瞞君上,着令其幽閉宮中,半月不得出。”
皇帝并未明示幽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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