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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累中途離席。
淩楚攜衆人屈膝見禮,淡聲高呼“恭送皇後娘娘。”
司馬梓不置一詞翩然而去。阿玖默然将衆人神色記在心裏,快步跟上。
·
司馬梓由緋雪扶着跨出府門時,見司馬桐攜鳳駕候在門口。
眼見司馬梓攜侍女出門,司馬桐拱手行禮,朗聲道一句“皇後娘娘”。
司馬梓近前将他扶起,輕笑,“兄長久候了。”他二人倒是心有靈犀,不願染身這等陰險之地。
司馬桐直身,颔首,恭謹請她上轎。
“回府。”司馬梓俯身入轎前,淡淡吩咐道。
這“回府”自然回學士府,緋雪朗聲向轎夫侍衛轉述過,與阿玖兩個領侍女随行轎後。
·
“兄長!姐姐!”司馬桐随司馬梓步入前院,司馬榽歡喜迎來。
“姐姐,那等小人可有為難你?”司馬榽簡單問候了司馬桐,便将他晾在一旁,執起司馬梓的手仔細端詳她,急問道。
“榽兒多慮了,我無礙的。倒是你,”司馬梓關切問道:“怎麽不多休息?”
“小瘋丫頭。”身為親哥哥這般被無視,司馬桐滿心不樂意,順勢接話笑胞妹。
“壞兄長。”司馬榽撇了嘴不理他,挽起司馬梓往堂中去,安撫她道:“姐姐放心,我無礙的,回府路上吹吹風便好了。”
瞧人家才真真是血脈情深,司馬桐無力暗嘆,後腳跟上。
……
步入堂中,司馬蕭起身相迎,舅甥倆兩廂見禮。一家人稍稍寒暄,身為家主的司馬蕭揮手屏退下頭人。
阿玖俯身告退,被司馬桐叫住。
“方才一事,多謝這位姑娘。”司馬桐說時,拱手一拜,他回程時暗中觀察,皇後身邊的人只有這位姑娘步伐輕盈,內行人一見便知是習過武的。
“司馬少爺說笑了,看顧皇後娘娘,是奴婢分內職責。”
司馬梓未言,而司馬蕭父女不免好奇。
司馬榽迎來,臨近打量這女子。而司馬蕭負手問:“桐兒何出此言?這趟赴宴可有不妥?”
“父親容禀。”司馬桐轉身道。他側目确認過堂內再無旁人,開口将方才經歷道出。
從城下險些被騙,到公主府上兄妹倆近乎誤入圈套。
“難怪我一時頭暈,太醫又診不出什麽,回程當即好轉。”司馬榽嘆後憤然,“定是那鬼驸馬使的計,調虎離山!”
“榽兒所言甚是。”司馬桐難得附和幼妹的失禮之言。
司馬蕭坐回原位,面冷如霜。
“如此說來,多虧這位姐姐機敏。”司馬榽偷瞄父親,未見他對自己言行降下斥責,溜到阿玖身邊,感激一笑。
“司馬小姐過譽,此乃奴婢分內事。”
說來說去還是這幾句客套話,司馬榽撇嘴,在倔姑娘身邊來回踱步,細細打量她。
“今日之事是沖我來的。”司馬梓從進門默到此刻,适才啓齒:“舅父,兄長,榽兒,你們不必勞神多思。此前念在府上多加叨擾,日後如何,念自行承擔。”
回來路上,方才認親時的驚險一幕在思緒中不住流竄,司馬梓心生退意,想隔斷與舅父一家聯系,借此保全司馬家。
“姐姐這是什麽話?”聞言,父子三人同時轉了臉色,就連單純如司馬榽都聽出這話不對,她先行抛卻方才生出的驚人猜想,“噌噌”步回司馬梓跟前,強硬道:“同為一家人,姐姐何以這般外道?你是當兄長或我不可共患難麽?”
司馬榽赤子本心,她這話,聽來只覺得暖,司馬梓輕柔搭手在表妹臂彎:“姐姐自然不是輕視兄長與你,我只是不願那些人再傷你、或損傷司馬氏分毫,”
“姐姐無需擔心我。父親與兄長會好生護着我的。倒是姐姐,”司馬榽撇嘴,一臉懊惱,“姐姐獨自在宮中,危機四伏、必不好過。”
“我無事的,想來月靈将要回來,再者,有阿玖在。”
司馬父子咽下勸言,因這話,注意落回獨立在旁的姑娘家。司馬榽亦是,倏然回眸打量阿玖,恰見阿玖垂首前的一瞬,那女子五官在眼前掠過,司馬榽眼神一變,記起方才疑惑的猜想,恍惚見到幼時記憶中的人。
“哥哥!”司馬榽為驚喜驅使着,迫不及待湊到司馬桐身邊晃他手臂,“你瞧那位姐姐,可眼熟?”
司馬桐應聲去觑女子相貌,思索了番接連搖頭,反問:“想來不曾見過。”
司馬榽不顧他,轉身去問父親司馬蕭,“爹爹!您瞧那阿玖姑娘可眼熟?”
司馬梓不解,視線移向擰眉沉思的司馬蕭。
“榽兒,你直說罷!”好奇全被吊起來,司馬桐耐不住,湊近問小妹:“你瞧那姑娘像誰?”
司馬榽回首,眼底晶亮,“兄長你看,那姐姐可肖像二姑母宮中的玫玖姐姐?”
“胡言亂語!”女兒話音未落,司馬蕭驟然起身,冷聲呵斥她道:“你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前朝之事也敢妄議了?!”
司馬榽被父親一反常态的暴怒唬住,愣愣瞧他拂袖轉身。
“還有你,念兒。”司馬蕭頓步回首,神色和緩不少,“蕭牆禍起哪堪躲避?同舟共濟方為家人。且記着,外道話在家中不許再提!”
司馬梓聞言心懷激蕩。原來不止“司馬小姐”這身份,“沈念”亦是為外祖家親昵包容的,司馬梓感念垂眸,輕聲稱是。
司馬蕭無聲點頭,轉入偏廳,就此離去,留神色各異的年輕人在正堂。
目送父親遠走,只覺堂中氣氛輕松許多,司馬桐負手挪到司馬梓身邊,輕問:“小妹,依你看,父親說的‘禍起蕭牆’,可是言及沁陽公主?”
現世之中,先帝留有二子五女,沁陽公主便是蓉貴妃司馬氏之女淩楚。
司馬梓乘着心中暖意,對于表兄的親近更是感念,轉目望他,搖頭道出猜想:“我看公主不曾涉及。兄長未見,方才席間,榽兒不适時,公主心憂不似假的。”
司馬桐冷哼,嗤道:“她身為表親姐妹,若當真參與設計你二人,只怕坐立不安了!”
見他未反駁,司馬梓稍稍定心,轉身留意起直眼端視阿玖的小表妹,寬慰她道:“榽兒,舅父之言嚴苛,實乃為我等着想,你勿多想。”
司馬榽沉浸在猜想之中,頭也不偏,若有所思般愣愣點頭,“我知道的姐姐。”
司馬榽順她目光瞥視安靜颔首的女子,溫聲解釋:“怕是你認錯了。阿玖本是蕭館人,我等北上時偶遇到她。她那時為人重傷,之後便同我等一路了。”
沈念所述乃是她知曉的關于“阿玖”的全部——自從被月靈救治好,阿玖依仗一身武藝,成為沈念的左膀右臂,在之後,為她培養建立起不俗的勢力.網。
“阿玖姐姐是蕭館人?”司馬榽一聽這話止不住錯愣,心生困惑。
衆所周知,昔年的玫玖本是李家小姐陪嫁丫頭,後來也不曉得為何,李太後與先帝鬧翻,皇後被禁足仁明殿,玫玖則被遣往文绮殿,随侍蓉貴妃身側……
遙想幼年傳聞,司馬桐也發覺不妥,搖頭嘆息:“榽兒,大概是你太過思念二姑母的緣故罷。”
李家與蕭家少有往來,阿玖若為蕭館人,怎可能是李府出身的玫玖?
司馬榽點頭,默認自己走眼,收心回今日之事,繼續此前議論,忿忿然,“姐姐勿要擔心,我們既料到賊子詭計,下回當心,必不教那等小人得逞!”
司馬桐則暗自搖頭,史岩城府深沉,他身邊又有工于心計的趙秋生與周航……哪裏是自家傻妹妹料想的那般容易?
而司馬梓,因着親情澆融,滿腔暖意,輕捧起司馬榽的手,眼中浮動笑意,“榽兒說的是,只是你呀,眼下勿要煩惱這些,該回卧房好生歇着才是。”
司馬梓這一說,司馬桐不住幫腔。司馬榽扭不過這兩位,乖順點頭,招呼侍女,先行回卧房去。
之後,司馬梓眼神示意阿玖離開,轉瞬間,堂中只二人。
司馬桐立于她身側,放眼隔絕門外的身影,嘆了句:“妹妹對那位阿玖姑娘當真放心。”
司馬梓直言:“以誠相待本是應當。她今日此舉,亦不負我。”
司馬桐點頭。
兄妹二人未多敘話,被司馬蕭遣來的小厮請去書房。
書房門閉合到午膳之前……
當京城商販百姓紛紛歸家躲避當頭烈日,司馬桐領人快馬出城,直奔南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将軍下下章回京,提前為墨念的膩歪日常打call~
除了更新,都是在捉蟲……望見諒
☆、巧遇
阿玖目送司馬桐帶人匆匆出城,當夜潛入清寧殿向李太後禀告白日見聞,連帶着将司馬桐趕往宿陽老家的猜想也直說了。
裝束簡單的宮裝女子端坐上座,頭也不擡地挑燈伏案閱覽密報,待話音歇了半晌,跟道:“司馬家既已動手,這事就不必管了,你護好梓兒便是。”
“是。”阿玖心內澀然,自家小姐明知道司馬梓真實身份及入宮意圖,偏還作不知,一如寵信她……
如此偏愛,單是因為沈念身上流着一半的司馬氏血統嗎?
小姐對蓉貴妃,當真愛屋及烏啊。
阿玖擡眸仰望,又在李妧灑落目光時慌忙垂首。
“還有事嗎?”
上首人眸子一掃,冷淡降下逐客令。
遠之念之,近之受阻,近不得,念不得,求不得,她二人相處每每如此……
将萬千心苦咽回腹中,阿玖伏地叩首,“奴婢萬請小姐珍重。”
空寂正殿再無應答,勤來翻動的書頁脆響,将淡去的寂寥腳步壓制完全。
·
當夜,賓客離席熱鬧散去,公主府仍不安寧。
正堂之上燈火如晝,淩楚坐上位,睨視跪地叩頭的男子。
男子垂着斷手,短打遍布灰塵,聲嘶力竭哭訴認錯,模樣狼狽又可憐。
淩楚素來和善,卻也不會對圖謀不軌的小人軟心腸,她神色不為所動,冷冷注視醜态畢現的男子,耐心告罄,開門見山,“本宮記着你是驸馬府上的。何至于弄成這般模樣溜來本宮府上?”
堂中央跪地的小厮瞄一眼冷面喝茶的驸馬爺,極快垂下眸子,有苦不敢言,只道:“殿下明鑒!小人阿祿,今日、今日是随驸馬爺一道來府上的。”
“哦?”那如何會被五花大綁丢進後院柴房?淩楚冷笑,瞥視旁邊的年長婦人,“嬷嬷,您今日可有見過他?”
這位嬷嬷乃是公主乳母,自公主外嫁、建府,随侍來此。
當年,蓉貴妃生養幼女後體弱,将公主全權交于乳母撫養。十餘年親如母子的感情維系着,公主視嬷嬷為半母,如今,更是許給嬷嬷公主府說一不二的管事之位。
饒是如此,公主賞賜歸賞賜,嬷嬷,在宮中混跡大半輩子的人,恪守尊卑、不敢僭越。眼下觀望過公主神色,嬷嬷心中有數,恭敬颔首,答曰:“回殿下,老奴瞧這小哥眼生。”眼見着那位驸馬爺神色有異,嬷嬷跟道:“殿下若不放心還是查查,許是老奴眼花也說不定。”她說着,示意身後早得吩咐捧着花名冊的侍女上前。
“不必了。”淩楚起身,幾步近到狼狽男子身前,垂眸肅聲道:“你既承認來路,本宮再問你,青天白日的,你在本宮府上哪處浪跡沾了這一身腥!”
起初淩楚當這小厮是得罪了白日過府的世家子弟,惹惱哪個脾氣沖的,被教訓成眼下這般,只是不想,卻有“意外收獲”。
大抵是白日受過太多驚吓,身心俱疲扛不住秘密,阿祿一聽這話,倉惶告罪,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家主子交代給他的事道個幹淨——阿祿将史岩的原話老實道出:“驸馬爺說,要我‘無論如何,将司馬桐誘來赴宴。’”
萬萬沒想到緣由是史岩,她的枕邊人!淩楚聞之,怔怔倒退幾步,面如土色。
“來人。”緩過幾息,淩楚攥拳,強撐着氣勢說完:“将這小人趕出府!”
“殿下!公主殿下饒了我罷!小的拿腦袋擔保,絕無下次了!”阿祿說着挪動膝蓋上前來,慌張拽住淩楚裙擺,“求求公主殿下高擡貴手饒了我罷!”
淩楚身形不穩,被他晃動一個踉跄。
“殿下!”嬷嬷緊忙近前将淩楚扶住,心中嘆息,此前她得令去取今日賓客花名冊,隐隐預感不妥,提早過了一遍賬冊,由是她方才答得那般篤定。她只當是府中混進賊人,誰料到,竟是驸馬爺瞞着公主幹出這一筆“好事”來!公主神情恍惚不忍直視,嬷嬷高聲斥道:“還不将這厮趕出去!”
立刻有侍衛應聲、進門,拿了人拖曳出去。
嬷嬷扶淩楚坐好,輕道囑咐,使個眼色,領衆侍女退下。
燭影缭亂在眼底,攪得心也亂了,淩楚眼眸低垂,雙手交握仍止不住內裏發寒,空寂幾瞬,淩楚嘆息般發聲:“驸馬無話要與我說麽?”
堂中安然,耳邊空寂,淩楚卻感覺似有呼嘯冷風穿堂而入,将她裹挾,教她難以招架,便是她裝出個公主架子都不能夠……
淩楚等不到回應,心冷結冰,只得憑自身執拗追問到底:“今日,榽兒飲過溫酒身子不适,亦是驸馬的傑作吧?卻不知,驸馬謀何大事?”
史岩默然起身,淩楚随之,喚住他,氣急:“今日之事明擺在那!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麽?為何、連我外祖家也要牽扯!”
史岩負手稍加停頓,頭也不回:“置身其中,不得回頭。”
淩楚沒心情細想他的話幾分虛幾分實,單是他的淡漠,激得她怒火攻心。
“史岩!”他闊步到門前時為她叫住。
“記着,出了這道門,你不再是本宮驸馬!”
淩楚含淚喝出這句,見那人頭也不回開門遠去,跌回椅中,熱淚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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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極不安穩,回京途中卻處處好風景。原本沿官道緩行的一行人,進得應天府地界,應蕭姑娘要求,脫離她所謂“寂寥無趣”的官道,改走蜿蜒小路。
改道一事,縱使自家主子不明示,蕭若霜也猜想到緣由——官道連通城鎮,再往前,便是宿陽城,什麽“官道無趣”實為托辭,主子不想借過司馬家宅前才是真啊。
蕭若霜轉頭瞥視馬上不茍言笑的男裝女子,默默感嘆這人性子簡單。
不過這話實不能說。
一隊侍衛護送着馬車徐徐前進,噠噠馬蹄聲不絕于耳……衆人渾不知路旁松樹林中有人跌撞相随。
直到飛來的土石晃過眼前,驚得馬兒接連揚蹄嘶鳴。
“誰?!”伊墨安撫住受驚不安的胧月,遙望遍布蒼翠的樹叢。
“将軍稍候,小的前去查看!”侍衛統領招呼三兩人,握刀謹慎逼近樹叢。
伊墨蕭若霜屏息以待,就連蕭靜依也是,掀簾将注意投向路邊。
很快,兩名侍衛拖了個人回來。
侍衛頭領在前,向跳下馬的伊墨抱拳,“将軍,襲擊我等的便是此人。”
原地等候的幾人因這話垂落視線,所見便是一名面色頹敗衣衫染血的男子。
伊墨快步到他面前,在他面前蹲身,仔細打量過他,面露不忍,輕道:“兄臺為何重傷如此?”
“公子。”伊墨作平民裝扮,本為女兒身,發飾裝束依然精致。男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手緊緊攥住她衣擺,虛弱道:“公子,求您借馬給我,小人、家中有急事!”
伊墨蹙眉,掠過他背後的血窟窿,搖頭,“你傷成這般哪裏還能騎馬?眼下該是送醫養傷要緊。”
“不!”那人想也不想回絕道:“族中出了叛徒,小人要将消息送入京中去!”
“你也要進京?”伊墨神色緩和少許,“不如這樣,你若放心,将消息告知我等,而你到前頭鎮甸養傷,我替你将消息送入京城。”
“伊墨!”蕭靜依不能眼瞧着伊墨多管閑事,更不想見她與旁人拉拉扯扯,探頭喚她,“你且過來!”
重傷男子搖頭拒絕她,執拗攥着她衣擺,“請借我一匹馬,費用,請各位繞道官道,去宿陽尋司馬宅取……”男子氣力難支,粗重喘息着,再無下文。
近在眼前的伊墨聽清他的話,提高調門急于發問:“你說誰家?”伊墨不知道司馬氏祖籍宿陽,但是這姓氏少見,她初初聽聞心驚肉跳。
伏地男子再無體力回她的話。伊墨轉身,隔開向蕭若霜喊話:“若霜姑娘,他說的司馬家可是榽兒家嗎?”
蕭若霜側眸瞥一眼神色不善的自家主子,眼觀鼻鼻觀心,垂眸拒答這話。
伊墨就當這反應作默認了,她招呼邊上躲清閑的侍衛搭手将男子扶起來,向他鄭重說明身份:“兄臺不知,我與京城學士府三小姐司馬榽是好友,若府上出了急事,在下願意代勞!”
“這、”男子遲疑了瞬,撐着氣力開口道:“那有勞公子。請帶話給學士大人,前日、家中梓樹開花了,請他務必知曉。”
伊墨起先不解,鎖眉沉思後瞳仁驟縮,梓樹花期在夏日,眼下入冬,怎會開花?家中梓樹……暗指的是司馬梓!
事關念兒!伊墨驚白了臉,不顧旁的,轉身奔到車前,目視蕭靜依,鄭重道:“她出了事,我須得盡快回京!”
蕭靜依習武出身,耳力自然好,無需伊墨多說也猜到是司馬梓身份洩露,眼下,勸不動伊墨,凄然望着她慌忙道出幾句歉詞幾句叮囑,目送她瞬息間翻身上馬、策馬遠走……
“主子。”轉變實在太快,蕭若霜眼瞧着馬蹄揚起的塵沫沉落回地面,回過神,小心翼翼問蕭靜依拿主意。
“掉頭,回官道加速趕路。”蕭靜依漠然瞧了眼重傷的“程咬金”,嘆道:“将這忠仆送回宿陽司馬家。”
“是。”等蕭靜依黯然坐回車內,蕭若霜趕快催促隊伍折返出發。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是歷史性的重逢啦!
☆、重逢
伊墨在城外苦等到天光轉淡,摸黑進城。
她用的是蕭若霜給她的僞.造的通關文牒,姓氏改随母姓封,祖籍未改。巡查官兵掃了她幾眼,要她随意道句家鄉話來聽,随之放行。
伊墨順利入城稍得慶幸,心裏頭還是重重梗着千般胡思亂想。她進城便溜進尋常巷陌,時刻提防着,東繞西轉未見身後有異,适才沉心直奔東市學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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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扣響偏門門扉,向護院道明身份,簡要說了代老宅捎口信來。那小厮也省得事分得輕重,請人進門來再行稍後,自行去禀報家主。
等伊墨被引入偏廳,始一進門,被清麗少女抱個滿懷。
“墨姐姐!”司馬榽見來人是伊墨,歡喜跑來擁住她,一瞬親近後退開打量她,驚喜喟嘆:“你總算回來了!我姐姐千百般惦着你呢!”
“榽兒,不得無禮!”司馬蕭出口叫住自家這随性女兒,上前,拱手道:“将軍安好。”
“大人快請,伊墨平民之身,當不得。”伊墨深深一揖,将司馬蕭扶起,随口解釋道:“此次回京前,小民已在禦前辭去官職,請大人您莫要如此了。”
聽她無言似無意外,司馬蕭直身,示意下頭人退下,亦不再客套,請她入座。
各自落座,自然是尊家主司馬學士為上位,司馬榽對面坐了伊墨。
伊墨也不扭捏,直說了歸程之中所見情形。
她敘述完,緊着問:“敢問大人,宮中如何了?”
“風波暫平。”
司馬蕭回這話暫且安撫過她,再以眼光示意司馬榽代為敘述日前公主府那樁險情。
女兒敘述之時,司馬蕭直白打量伊墨,見她神色巨變,他到底是心中寬慰。
沈念來府時,将過往實情盡數道與舅父司馬蕭,包括與伊墨等等,無以隐瞞。是以,司馬蕭是當今京中除蕭靜依之餘,沈念所知的唯一知情人。
至于沈念所不知者,大抵便是宮中那位。
這便是後話了,當下,聽聞史岩如何設計如何布局意圖中傷沈念及她表兄,伊墨憤然而起,雙拳緊握,溫和的臉色沉落。
司馬氏父女隔空對視。嘆息之外,司馬蕭緊道:“小侄有所不知,史岩一黨駐紮朝堂跋扈慣了,多行不義之事,之前多番與你兄弟生事皆是他等手下行事。”
伊墨點頭,“小侄也有此猜想。”回想入京種種,想她自身春意樓遇襲,想渝州此行諸多不順,想到方才聽得的公主府上對沈念的蓄謀陷害,伊墨面色沉重。
其實從她臨別入宮那日、在禦花園被那位皇親驸馬諸多刁難時,伊墨便猜到幕後是他等,單是不知素無往來何以遭他記恨如此……
她再轉念,恍然接起方才所聞,眉心攢起來,急問道:“方才司馬大人提及內弟,敢問他如何了?”
“他、”伊墨既已歸來,這事便瞞不住她,何況伊硯傷重……司馬蕭心嘆過,直白道:“硯兒受了些委屈,是老夫護佑不力。”
她的目光因這話打磨得萬分銳利,伊墨繃緊身子全身戒備,冷言問:“大人,那他現在何處?他府上嗎?”
“墨姐姐,我帶你去!”司馬蕭不待答話,默然觀望的司馬榽接下這話,拽着她要走。
伊墨總還記得自己男子扮相,避開她的手,轉身俯首告辭。
·
正趕不巧,司馬榽引伊墨到陳府時,聽月岚說伊硯剛剛睡下。
月岚見伊墨歸來也是驚喜的,輕聲問她是否需要叫伊硯起來。
伊墨搖頭,示意她幾個出到外間。
伊硯臉色雖是緩和不少,仍是比照常人虛弱失色,伊硯見慣了生死傷病,雖不懂醫,大致也猜得到他傷成哪般……
伊墨定定心,轉向身邊的司馬榽,輕道:“榽兒,可否替我引薦陳大人?我想當面道謝。”
司馬榽點頭,伊墨這話合乎情理,她原本就想到了。
方才她二人來時,聽聞陳大人在忙公務,管事見司馬榽,轉述陳直的話,請她自便即可,故而方才伊墨還未得時機當面致謝那老人家。
說話間,二人相鄰出門,司馬榽請人去禀報陳大人,随後應邀與伊墨移步花廳。
落座稍候,不出一盞茶,半百長者獨身而來,
“陳伯伯。”自伊硯事出了,司馬榽與陳府幾番往來,她對這位老人家心生親近,直白表露,見人到了,行禮請人坐下,為之奉茶。
如今陳直面不改色接過茶盞,實則是經過前些日子如是這般,再是局促也已然習慣了。
伊墨等老人家安穩品了口茶,忽而屈膝動作。
眼見着面前人屈膝跪拜,在場二人陷于驚詫,直身而起。
“墨姐姐,你!”
“将軍快起!”
陳直上前出手要扶,伊墨執意拜了一拜才起,并道,“您與學士大人二位于內弟有救命之恩,伊墨無以為報。若有吩咐,但請二位大人差遣。”
“半品之差,将軍折煞老夫了。”
伊墨颔首,虔心道:“且不說伊墨已然辭官,便是官職傍身,您對我二人恩同再造,當受小侄一拜。”
陳直不語,打量她半刻,徐徐點頭,“人都道墨将軍品行溫良和善,今日一見,當真如此。”他随後正色道:“令弟之事正在查證階段,待事了,老夫定給你兄弟、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聽他這樣說便是沉冤有望,伊墨欣慰發笑,再度道謝。
司馬榽從旁瞧着,稍稍舒氣。
……
經陳府輾轉,已然夜深,伊墨與司馬榽商議過,将自身打算托她禀明大學士,另與她作別,自行留在陳府看護伊硯。
伊硯傷重沉睡,伊墨坐在床邊相陪一夜,就近臨摹他身形容貌,她心思百轉,又是欣慰又是心慌,諸般沉重積壓心頭,心中全然不好受……
次日,趕在破曉之前,她未驚動府中上下,悄然離去。
·
伊墨先返回司馬府上,換回女兒妝容,向司馬父子拜別,随司馬榽入宮。
緋雪碎步入殿時,恰好打斷司馬梓沉思。
“娘娘,您猜誰來了。”
自家皇後主子是溫和體諒的大度性子,緋雪身為掌事宮女,常伴司馬梓身邊,偶爾也敢這般壯着膽子親近主上。
“誰來了?”司馬梓沉吟後問道,她并非全無幻想,只是她幻想那人無論是尚在歸程或已然入京,都絕不會現身在此……想來也無益的,司馬梓平整廣袖,并着心緒,悄然遮掩下袖中暴露心事的舊物。
“是三小姐。”
司馬梓聞言,神色開朗許多,“快請進來。”
“是。”緋雪領命退下。
踏入內殿,瞧見立于殿中淡笑的盛裝女子,少女心性全然釋放,司馬榽歡喜進門,俯身匆忙道了禮連聲喚着“姐姐”撲進司馬梓懷裏。
“姐姐,”三小姐歡喜之餘還記得此行正事,“你猜我帶了誰來?”
司馬梓迷惑相對,道不明的,心中适才壓制的希翼又冒出頭來,“誰?”
她的聲音發顫,興致高漲的司馬榽并未留意到。
“是姐姐年少時在老家的玩伴。”
幼年玩伴?司馬梓垂眸冥想,只可惜腦海為那個人牢牢占據,她也抽不出什麽心思認真回想……她搖搖頭放棄,“妹妹直說了吧。”
司馬榽嬉笑,“父親特意将封姐姐從老宅喚來,日後有她留在宮中陪你。”她如是解釋時,扭回頭,示意侍立門外的素衫女子入內。
伊墨颔首垂眸跨過門,一步步、近到她面前……
眼前人的感覺如此熟悉,司馬梓退了半步,難以置信。
近到女子跟前,當鵝黃襦裙裙邊填滿眼簾,伊墨跪下行主仆大禮,待出口,啞然道:“向昔請小姐安。”
對于來人徹骨的熟悉感與這陌生自稱糾纏一處,教司馬梓壓低眉梢,怔忪一時。
“你說你叫什麽?”司馬梓迫切開口,清淡聲色不複。
“封向昔。”伊墨自行起身,擡眸,直直遞去洶湧目光,“小姐忘了我麽?”
廣袖之下秀拳緊握,連着,将那半截竹衣破損的舊笛攥緊在掌心。
司馬梓徐徐張口,那升騰到口邊的“墨”字無聲道出,她随之轉過身去,平靜之中,閉目堪堪忍下潮湧。
“姐姐,那我便告退了。”司馬榽從旁瞧着,知她二人有太多話要說,自行做主溜走,退出門打發宮人掩門各自去忙,
……
殿中沉寂良久,伊墨本不知司馬梓心情,只是接連聽到撲簌落地的細碎聲響,伊墨再忍不住,前兩步,在司馬梓之後張開雙臂抱她入懷。
“對不起……怪我回來晚,害你受委屈了。”
司馬梓咬唇,反手搭落在緊扣腰際的雙手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O(≧口≦)O啊啊啊為墨念打爆電話,下章終于要解鎖日常相處模式了,fighting~!
【唠嗑小劇場】
某柒:@沈念,念姐姐,咱以後別端着了可以不?好好聊天好好相處好好過日子。
伊墨:@沈念,附議!
沈念:……嗯。
☆、執手
仁明殿寝殿殿門緊閉,個中之人半日之長的波瀾平複,于一門之隔的旁人不過是尋常閑散日光。
伊墨從後攬着司馬梓,而後者,終是抵擋不住這貼身的暖意,放軟脊背輕松後倚着。
維持許久的溫情,個中的誰都不願攪擾了它。
只是,安然閉目的人忽而睜開眸子,掙開溫軟束縛,倉惶轉身,目光下移到面前女兒削肩之上,“你傷如何了?”
起先失落的伊墨放柔眼眸,輕道:“早養好了。”
司馬梓卻不信她,緊盯她傷處問:“雨時可會疼?”
這姑娘一語中的……伊墨實在訝異了把,她想不到沈念如何得知的。默了半刻,視線不安流轉在面前人眉目,“念兒,莫不是你也?”
“我無事的。”司馬梓退步避開她的手,繼而牽起那只無措停頓的手,“你随我來。”
司馬梓帶伊墨啓珠簾入內室,直直牽她往床邊去,伊墨卻不依,強自收了手,沉眉斂目默在那處。
司馬梓詫異回頭,觀她神情,轉念之間猜到她所想,張了張口,心頭話未道出,終是一聲暗嘆,轉而引她往對面美人榻上。
伊墨跟到近前,垂眸猶豫着。
司馬梓也不逼她,自行坐下,斂袖,提起小案上的玉壺,斟了杯茶,呡一口,緩緩道:“旁人并未坐過的。”
伊墨擡眼瞧她,貼邊在對面坐了。
司馬梓抿唇,有一搭沒一搭啜口茶,容許面前人靜默。
說來,司馬梓也有些小情緒在,伊墨的抗拒之意直截了當,司馬梓知道她誤會什麽,兀自別扭着,不想直白道出先做主動哄人那方。
司馬梓出神半刻,獨處久了眼下倒忘了眼前還有人在。
另邊,勉強撫平心中澀然的人兒不期擡眼,尋見沉靜美人的水潤朱唇,喉中但覺幹渴,慌張撇臉。
司馬梓瞧見她動作,搖頭暗嘆自己失誤,放開茶盞另取一只為她添茶。
“不必忙了,我不渴的。”伊墨凝目看她,被司馬梓驀然遞來的清淺目光茫茫然曬在原地。
司馬梓動作一頓,“你不是不走了麽?”
“是。”伊墨輕應下,眼睑半垂,視線無處安放,強行豎起疏離屏障,規矩道:“我願留在小姐身邊,助您成事。”
伊墨字句恭敬,司馬梓執壺的手一抖,清茶濺落,漫過纖手彙聚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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