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周老師
當天下午衆人啓程回學校。
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時,林霰還向何詩宜道歉。這次因為她的靈感突然爆發, 弄得何詩宜也沒好好玩, 時間都用來照顧她了。
何詩宜笑着說, “這次沒玩好, 下次再來就行了。再說, 誰規定出來就要去瘋玩兒?跟你在一起, 哪怕只是發呆我也覺得很好。你不用為這種事道歉, 否則反而感覺很客氣疏遠。”
“哦, 我只是随口一提。”林霰聞言道。
說着将一個小盒子遞給何詩宜。何詩宜接過去問, “這是什麽?”
“聖誕禮物。”林霰看着她, “你大概已經完全忘記了。”
何詩宜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從昨晚到現在, 她的的确确是将這件事給忘得一幹二淨!虧得之前還準備了禮物,打算跟林霰一起度過一個浪漫的聖誕之夜!
她扶了扶額頭, 轉身去床頭櫃裏将自己提前塞進去的禮物拿了出來, 遞給林霰, 努力解釋,“我本來是記得的。”
這時候她才明白林霰是在為什麽道歉。很明顯, 她的這些準備,林霰都是知道的。所以才覺得昨晚耽誤了時間, 兩人甚至連話都沒說幾句有些可惜,結果她自己完全在狀況外。
兩人拆了禮物。何詩宜送給林霰的是一支束發用的楓葉簪。因為她始終覺得林霰的長相很古典,應該很适合那種古色古香的裝扮。當然,平時也不需要折騰得那麽複雜,頭發梳起來, 有一兩樣首飾點綴,就很好。
而林霰送給何詩宜的,則是一塊表。何詩宜平日裏的裝扮都更偏利落的中性風,手上帶一塊表會極大的提升氣質。她自己本身收藏有,只是在學校不怎麽帶。不過林霰既然送了,以後當然是每天都要帶着的。
拿到了新禮物,兩人都沒有扭捏,直接用上了。
何詩宜甚至還幫林霰挽了頭發,把簪子插上去的時候,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歌詞,就順口跟着唱了起來,“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
林霰擡手碰了碰被固定住的發髻,微笑,“頭發已經盤好了,嫁衣你什麽時候做?”
卻是在回答她這句歌詞。
林霰從不說動人的情話,卻也從不吝于讓何詩宜感覺到她的愛。對于兩個人的關系,她始終顯得很坦蕩。
——仿佛已經知道了兩人會有的未來,所以從來沒想過中間會有什麽意外,如此理所當然。
何詩宜喜歡這種理所當然,她的雙臂落下去,将林霰圈進懷裏,“回去就開始做。”
雖然她甚至沒有任何縫紉方面的知識和經驗,但既然林霰都這樣問了,那麽那件嫁衣,自然必須是何詩宜自己親手做出來才可以。正好,何詩宜也覺得林霰應該有一條古色古香又美又仙的裙子,雖然可以買到,但自己做的,自然更有意義。
也許……何詩宜忍不住想,等裙子做出來的那天,林霰應該就不能再拒絕自己了。
穿上嫁衣,接下來當然是洞房花燭夜。
……
從房間裏出來,正好看到周麗嘉和趙慧出門。
雖然之前看林霰的作品時感覺很震撼,但畢竟是熟悉的人,再相處起來也沒什麽拘束的地方。周麗嘉甚至一看到林霰,就誇張的撲過來抓住她的手,“格格,茍富貴,勿相忘!”
林霰莫名其妙。何詩宜忍着笑解釋了幾句,她才明白過來。
然後林霰就動作自然的拍了拍周麗嘉的頭,“我們現在在一條船上。”所以林霰要是富貴了,她們自然也是一樣。
周麗嘉還是很激動,直到上了車,還捧着臉星星眼看林霰,“你真的太厲害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她雖然又愛玩又愛八卦,但是對繪畫當然也是十分熱愛的,否則也不會選擇這個專業。而對這樣的人而言,看到任何一幅厲害的作品,自然都不吝于給予最高的贊美。
“适可而止啊。”何詩宜在她肩上拍了拍,“粉絲情緒不要帶到工作裏來。”
周麗嘉敏銳的察覺到了何詩宜的不快,然後忽然想起現在林霰已經有主,頓時悲從中來。當初怎麽就沒想到這是一只大尾巴狼呢?都怪敵軍太狡猾,僞裝得太好,結果一不小心林霰就讓狼給叼走了。
她扭頭去看林霰,本來是要告狀的,結果一看到林霰頭上戴着的簪子,就忘了之前的打算,“這簪子好漂亮!在哪裏買的?”
“聖誕禮物。”何詩宜在一旁得意的說。
周麗嘉:“……”不但要承受女神被惡狼叼走的痛,還要承受身為單身狗被秀一臉恩愛的心塞嗎?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一路說說笑笑,車開到學校時,天已經黑透了。
林霰雖然補了覺,但精神還是不好。回家之後,何詩宜本來想讓她休息一下,但林霰卻直接帶着那些話去了書房,要進行修改。
何詩宜跟着進了書房,問她,“那麽急嗎?”
林霰說,“我想明天帶它去給周老師看。”
下午時決定要帶這幅畫去給周老師看,林霰就打電話約了見面時間,周老師說正要過來T市,于是就定在了明天。之後林霰沒提這件事,何詩宜還以為她很有信心,現在看來卻未必。
這是何詩宜第一次在林霰身上看到這種局促不安的情緒。之前哪怕是兩人确定關系的時候,林霰當然也是緊張的,但跟眼前這種不太一樣。
這種感覺,等第二天見到那位周老師之後,就更加明顯了。而何詩宜也終于弄明白了林霰的變化是因為什麽。
周老師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應該沒有特意修飾過,說得好聽是灑脫不羁崇尚自然,其實就是不修邊幅。但這種不修邊幅,卻不會讓人覺得邋遢,反而有種“這個人就應該這樣”的感覺。
見面之後,他甚至沒有打招呼,開口就是一頓數落,“我回來之後,哪哪兒都打聽不到你的行蹤,還以為你不敢見我了。要不是孟天冬打電話來,我還以為你要繼續躲下去呢。怎麽,現在膽子變大了?”
說實話,在見面之前,何詩宜一直覺得,林霰的老師應該是個年高德劭的老前輩,性格有些固執的那種。現在看到這一款的周老師,而且劈頭蓋臉就是訓斥,都有些蒙。
而林霰顯然也沒有平常的淡定,低着頭聽訓,就像個乖巧懂事的學生。
“畫呢?我看看你這幾年長進沒有。”周老師說完伸出手。
林霰就乖乖的把手裏的文件袋遞了過去。
何詩宜對周老師的态度有些不喜,但是轉念再去品味,又覺得也許正是跟着這樣的老師,林霰才能這麽快的走出來吧?因為周老師是個很能給人壓迫感的人,教學生的時候想必更加不客氣,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将林霰的注意力轉到繪畫這件事上來。而這種人看上去行事毫無章法,但實際上卻反而很能給人安全感。
周老師看得很快,沒一會兒就翻完了,然後它将畫紙裝回去,往旁邊一放。
林霰幾乎是立刻就站直了身體,做出聽訓的姿勢。何詩宜看到她這樣子,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在這位周老師面前,林霰才表現得像個學生,像個小孩子,而不是所有事情都心裏有數、從容淡定。
想想還有點小嫉妒呢。
“畫技還是那樣,沒看到多少進步。”周老師板着臉說,見林霰低下頭去,才繼續下面的話,“我說過很多次,畫家和畫匠是不一樣的,手藝當然要磨練,但沒有立意,畫就沒有靈魂,一輩子只能做個畫匠!而創作需要什麽?需要靈感,需要沖動!我之前一直覺得你只能做個畫匠,因為我沒有在你身上看到過這種沖動。”
他說到這裏停下來喝了一口水,才繼續說,“我很高興,在你這幅畫裏看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已經跟着林霰快把頭低到地上去的何詩宜:卧槽老師你就算欲揚先抑也別說話大喘氣好嗎?吓死人了!虧她聽了前面,還在想為什麽在自己看來那麽好的畫會被批得一文不值,結果都是白費感情。
顯然,林霰對這位老師的了解更深一些,就算這麽跌宕起伏欲揚先抑的手法,也沒讓她的情緒産生巨大的波動,直到聽了最後一句話,确定周老師已經說完了,才擡起頭來,“您是對的。”
語氣卻很平靜。雖然過去的自己有所偏頗,但林霰并不覺得那有什麽不對。她的情況就是這樣,當初學習畫畫是希望借此能走出來,而不是用以發洩。如果一直保持所謂“創作的沖動”,那麽她只會一直把自己困在那種壓抑絕望的情緒裏。她也許可以畫出感染力非常強的能打動人的作品,但她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子,就沒有人能預料了。
周老師也說,“不過對你來說,走這條彎路也不虧。”他說着,終于屈尊掃了一眼站在林霰身邊的何詩宜,然後開口就是一記直球,“談戀愛了?”
林霰點頭,“是。”
“這倒是個頓悟的好辦法。”周老師說,“孟天冬說你過得很好,現在看來,果然也很好。”他說着将桌上的文件袋拿起,遞給林霰,“這幅畫用點心思去完成。元旦節有個畫展,你跟我一起去。”
說完之後,也沒有敘舊寒暄的意思,直接起身離開。走過何詩宜身邊時,他腳步頓了頓,擡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兩下。
何詩宜頓時産生了一種被鼓勵的感覺。雖然對方從頭到尾都沒跟她說過話,但就這麽一個小動作,卻讓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被忽略。
“他可真灑脫。”她轉頭看了看周老師離開的背影,對林霰說。
何詩宜之前一直覺得林霰說的所謂“逐出師門”有點兒難以理解,現在見到真人,就忽然明白了。
難怪能夠教出林霰這樣的學生。
……
周老師一句話,林霰就又開始忙碌起來了。
雖然他只說元旦節讓林霰跟他一起去畫展,但意思已經很明白,到時候要帶着林霰這幅畫,或許還要展出來給同行門欣賞和品評。
林霰從前跟着他學畫的時候年紀小,雖然也去過畫展,但自己的作品卻沒有參展過。現在周老師一回來就放大招,她自然很放在心上,回到家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
何詩宜對此沒什麽意見。老實說,雖然已經成立了工作室,但在繪畫這條路上,究竟要怎麽往前走,身邊所有人都給不了林霰具體的建議。現在周老師回來,這些事情就可以由他來做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并為之努力,自然是很好的事。
當然,從情感上來說,林霰的精力更多放在了繪畫上,就免不了會冷落何詩宜。但她現在也不像之前關系沒确定的時候,總想刷存在感來證明自己對林霰的重要性,所以調節起來也很快。何況她本來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工作室增加了人之後,打理微博之類的事情,就都交給了周麗嘉和徐霆兩人。針對網絡上說基金會是用來撈錢的說法,何詩宜直接讓基金會那邊發布公告,永遠不接受任何社會捐款,來堵住其他人的嘴。之後再經過公關和輿論引導,危機解除的同時,也給何詩宜的普法專欄和基金會都帶來了更大的熱度。
有更多的人關注是好事,哪怕這些熱度來得有點奇怪,但只要這些人能夠從自己的專欄裏獲得一點幫助,何詩宜覺得就很好。
而最讓何詩宜精神振奮的是,基金會那邊終于接到了第一個援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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