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峥嵘

這個援助案，說起來還帶着幾分傳奇色彩。

因為之前被人質疑, 反倒讓許多人注意到了何詩宜這個原本并不算起眼的普法專欄, 知道了一線援助這個剛剛成立的基金會。雖然很多人目前只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 并不真的覺得它有用, 或者自己能用得上。

前來尋求援助的小張, 原本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思。因為她覺得, 很多案子就算你報了警, 警察那邊都幫不上忙, 何況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基金會？

不過小張身為一個大學生, 還是相當理智的。她覺得基金會可以撇開不說, 何詩宜的普法專欄其實不錯。

因為很多人——甚至包括她自己和身邊的同學, 說出去也可以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但實際上不是專業相關, 大多數對法律都不甚了了。哪怕學校也開設了相關方面的選修課甚至公共基礎課, 但大家拿到學分之後, 真正将這些內容記住的估計一個也沒有，更別提引起興趣, 繼續鑽研法律條款了。

所以何詩宜用輕松有趣的方式給大家普及法律知識，能學到東西, 當然是好事。

小張不光自己看，還安利給了身邊的同學。而她之所以來尋求援助，是因為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失蹤了。某一天她說要出門，然後就連着一周沒有出來，小張和同學們有些擔心, 但向輔導員反應，輔導員卻說那個同學是請過假的。

但小張覺得不對勁。因為只有她知道，女孩失蹤之前，正深陷網戀之中。這件事是小張無意間發現的，怕對方不高興，也沒告訴過別人。而那天女孩出門時容光煥發的模樣，還特意換了新裙子，一看就是去約會。而小張看過不少新聞，知道現在利用網戀的噱頭騙財騙色甚至拐賣人口都不稀奇，于是心裏更擔心了。

正好何詩宜發了一期跟拐賣婦女兒童有關的微博，于是小張在擔憂之下，就把她這邊當成樹洞，吐槽了這件事。

這個私信是徐霆收到的，看完之後，她便敏銳的感覺到有問題，于是将案子轉到了基金會那邊。本以為只是樹洞一下的小張聽說能夠得到援助，簡直驚呆了。

其實基金會在這件事裏做的實在不多。也就是給小張提供了律師，幫忙報警以及跟警方和校方交涉，同時又聯絡了失蹤女孩的家人罷了。但誰也沒想到，這件本來不被人在意的小事，竟然真的牽連到了網絡拐賣人口的案件之中。

警方順藤摸瓜，救回了失蹤的女孩，也搗毀了一個拐賣人口的窩點。

信息時代，這樣的大案官方自然要進行宣傳，于是連帶着，一線援助基金會自然也就火起來了。那些原本看熱鬧嘲諷等着打臉的吃瓜群衆紛紛驚呆，然後一夜之間，基金會原本閑的發黴的員工們，便一下子忙碌起來了。

就連一格工作室這邊，因為普法專欄的存在，大概更能夠得到一部分讀者的信任，所以許多人都将之當成了中轉站，請他們幫忙聯絡基金會那邊。于是衆人便也跟着忙碌了起來。

雖然忙，但大家都很開心。

之後基金會接到的案子基本上都不大，但能夠幫忙的地方都盡了力，慢慢的也開始有了口碑，知名度更高。而何詩宜這邊，創作得到了現實的回饋，而且結果完全是好的，自然也極大的激勵了她，簡直每天都動力滿滿，恨不得立刻将自己準備好的知識都發布出去，讓讀者們能夠知道和了解。

一切都走上了正軌，且漸入佳境。

至于林霰那邊，更不用說。雖然周老師仿佛把她貶得不值一提，但看學校裏老師們的态度就知道了，林霰的基本功是相當紮實的，以前還有周老師所說匠氣的問題，現在開了竅，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晉升先天高手，筆下的世界都不一樣了。

那幅畫元旦節時被周老師臨時加塞送去參加了一個小型畫展。別看只是“小型”，但事實上那是因為它只針對業內人士，并不對外售票。所以前來參加的，都是這個行業的佼佼者。這幅畫和林霰一起在他們面前露臉，就相當于正式的将推到臺前。等這幅畫得到衆人稱贊，她就算是拿到了這個圈子的門票了。

這是件大喜事。畢竟每年那麽多從美院畢業的高材生，并不是人人都能夠走進這個圈子，甚至可以說，只有極少數特別優秀的，才能得到這個資格。而現在，林霰做到了。

不過這樣一來，就跟何詩宜之前的職業規劃産生了一點沖突。

漫畫這個東西在國內算是個新東西，真正興盛起來，也是得力于網絡平臺的崛起。現在從事相關行業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所以在很多傳統畫家們的眼中，這種東西跟藝術是沒什麽關系的。

真正能夠登得上大雅之堂的，是國畫或者西洋油畫。至于其他素描水彩版畫之類，更像是是這兩種分類的裝點，雖然不乏出色的代表人物和代表作，但完全無法與前兩種分庭抗禮。

周老師是學西洋油畫的，林霰自然也一樣，雖然其他方面也有涉獵，但這才是她的老本行。

她以前為各種書籍創作插畫，還算是跟自己的專業有點聯系。但如果按照何詩宜之前定下來的規劃，那麽以後的創作肯定會是以漫畫為主的。

周老師沒回來之前，這種安排不算錯。畢竟對年輕人來說，新興的朝陽行業，更讓她們感興趣也更适合她們發展和創業。但現在周老師回來，有她帶着，林霰如果往職業畫家的方面發展會相對容易很多。

雖然在何詩宜看來，這兩條路沒有優劣之分，但大衆卻早就給出了定位和評價。畫油畫是高雅的藝術家，知名度也許沒有那麽高，但在專業領域的發展更好，甚至有可能成為名留畫史的人物。但畫漫畫，也許作品暢銷，知名度高，但無論如何，在許多人眼裏還是“小道”。

工作室才剛剛組建起來，就遭遇了最大的難題：她們很可能會失去戰術核心。真要這樣，工作室就仿佛成了兒戲，何詩宜也無法對信任她的小夥伴們交代。但讓林霰放棄另一條路，她自己想想都心痛惋惜。

“都是你太優秀了。”她對着林霰唉聲嘆氣，“你的精力有限，兩邊兼顧肯定是做不到的，現在怎麽辦？”不等林霰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看樣子只能放棄工作室了。要不這樣，工作室繼續開下去，我們多簽幾個畫手，用數量來彌補質量，你覺得怎麽樣？”

“那祁薄言呢？”林霰問。

何詩宜不說話了。祁薄言這麽多年，還将改編權抓在手裏不肯授權，雖然也有前些年改編熱度不夠的緣故，但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作品負責，不願意随便給出授權。現在願意加入工作室，固然是因為徐霆在這裏，但林霰的創作水平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林霰離開，她就算不離開工作室，也會将授權收回。

見何詩宜皺着眉頭努力思索，林霰在一旁看了很久，才說，“其實這個問題，我跟周老師提過了。”

何詩宜能想到的，林霰當然也能想到。她對周老師十分敬重，這種問題，自然不可能隐瞞。

“他怎麽說？”何詩宜連忙追問。

林霰微笑道，“老師說，嘗試一下其他創作方式也不是壞事。”

這就是不幹涉林霰自己的選擇了。何詩宜有些意外，但想想周老師那個人，說出這種話也不令人意外。他看上去本來也不像是會有門戶之見的人，離經叛道才應該是他崇尚的道路。

放下心來之後，何詩宜立刻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林霰，“好啊，所以你早就已經有結果了，剛才只是看着我瞎着急是嗎？”

“只是看你認真的樣子很有趣。”林霰說。

何詩宜立刻哇哇大叫着撲過來，要撓她的癢癢。林霰一邊躲一邊笑，心情也漸漸輕松起來。

事情當然沒有她說的那麽輕描淡寫，事實上，并不是周老師不幹涉，而是林霰在他面前表明了态度，覺不會放棄工作室這邊的事。周老師當然是有些不高興的，但他深知人各有志的道理，而且本來也不是那種願意花費心思約束人的性子。

就像多年前，覺得林霰“朽木不可雕”之後，他并沒有試圖去糾正和扭轉她，而是放她出來自己發展。現在林霰自己走通了一條路，周老師又不是回來摘果子的，當然還是會尊重她的選擇。

聽起來很任性，但繪畫本身就是一件任性的事。跟着心的聲音走，才能創作出最動人的作品，無論它是什麽樣的形式。

再說，真正好的作品不用多，一年有一兩幅也就足夠了。其他時間，林霰大可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沒必要攔着。

而對林霰來說，跟大家一起為工作室而努力奮鬥，一點點将之變成她們設想中的樣子，就是目前她最想做的事。這是她的理想，也是何詩宜的。不只是何詩宜願意為她做出一些妥協，林霰也願意在這條路上更加努力，讓她們的夢想開花結果。

既然做出了決定，接下來自然是埋頭創作。

網絡小說的創作本來就比傳統文學更快，祁薄言又以高産著稱，入行七八年，就算達不到著作等身，也差不多了。雖說這些作品的改編權都授權給了工作室，但林霰也不可能從頭開始一本一本的畫下來，自然要有所取舍。

至于如何取舍，林霰心裏倒是已經有了想法，但還是要看其他人那邊的進展。

目前工作室弟子很薄，祁薄言的加入算是強力的援助，如何将這張牌打好，也是工作室目前的工作重心。大家商量之後，預備在她的作品中挑選一部作為主推內容，打造出一個有價值的大IP。而推介的方向也是全方位的，包括影視、游戲、漫畫、動漫和其他版權在內。

而在衆人讨論過後，選擇了其中一部仙俠作品《斬仙》作為切入點。目前徐霆和周麗嘉就在為這件事奔走，尋找願意購買影視版權和游戲版權的公司，共同推動這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