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裏冬溫夏熱降雨多,昨晚上下了一整夜大雨,直到早上還淅淅瀝瀝的沒停,李慕誠接到消息,前兩天施工的十五條道路有八條路排水堵了路面塌陷了。

李慕誠啪的扣下電話,怒氣在臉上湧現又強壓下去,他叫人去備車,自己去換衣服穿鞋子,田心在餐桌那邊喊,“帶雨鞋去吧。”

李慕誠已穿好一雙皮鞋,從門口三步作兩步折回來,停在餐桌前,他一臂撐在桌上,一手搭在田心椅背上,目光與她坐着的姿勢一般高,說道:“我叫李莞在家陪你,你要是去你弟弟那兒,叫她開車時繞路走。”

她早上起來穿了件吊帶和七分袖的針織開衫,李慕誠不經意幫她把開衫往回掖了掖,說,“還有,今天出門務必……”

田心疑惑他要拜托她做什麽,她眼神閃動,立耳去聽,李慕誠笑,“務必多穿點,小心着涼。”

田心一手捂了發燙的耳朵,再擡頭李慕誠已出了廳門,他的身影在玻璃窗上一閃而過,隐約聽到他問衛兵,“雨鞋帶了嗎?”,衛兵說雨衣也帶了,一會兒後汽車緩緩開出院門,他走了。

田心耳邊一聲輕笑,回頭見李慕豪放下手裏的碗,擦擦嘴巴說:“田小姐還沒看夠?”

他笑容輕佻,全然不是昨天溫和中有點熱忱的态度,那細長狹目裏一派冷眼旁觀。

田心羞澀回答,“是啊,看不夠的。聽你大哥說你還沒女朋友,等有了就能明白我的心情。”

李慕豪自讨沒趣,扔下餐巾紙,“準大嫂自己吃吧,我先回房了。”

吃飯過後田心去醫院,路上問李莞,“原來那條道不好走了嗎?”

李莞納悶,并沒聽說那條道出了什麽問題,轉念一想那附近修了五條路,原本已經能勉強過路,結果昨晚的大雨不僅破壞了瀝青層,還因為排水系統出現問題造成了滲水嚴重,是重災地段。

那麽可以想象得見,通往醫院這條路得有多堵了。

李莞想了想繞道而行,雖然路遠一些,又是坑坑窪窪的土路,可這汽車底盤高動力足,倒也沒什麽擔心的,她提前叮囑田心,“田小姐抓着點扶手,有點颠。”

汽車在泥濘的土路上颠簸而行,田心打開後窗一條縫隙,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遠方是郁郁蔥蔥的森林和青色山脈,路邊經過田地村莊,有調皮的娃娃們赤腳在泥裏奔跑嬉笑,見車駛近,有大膽的鞠了把泥就扔上來,田心左邊的玻璃上啪的炸開個泥花,泥水四濺,又順着光滑的玻璃往下淌。

田心佯裝恨恨的朝縫隙外比了個打槍手勢,那小孩左右手臂開弓随即比了個□□,引着一群娃娃跟着車屁股跑,嘴裏biubiubiu的落下一串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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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終于出了土路,駛上一條綠樹成蔭,寬闊的馬路,那雨水沖擊的路面嶄新發黑,李莞說:“這是上半年修成的,這條路是城市南北向交通縱軸之一,通過北路可直達景園區,南路通往市中心,再過兩條街,我們能繞到醫院後門。”

這時路上駛過幾輛貨車,緊跟着壓路機平地機什麽的大型車輛一股腦兒湧過來,在十字路口穿過街朝旁邊土路上駛去。

李莞也是朝着那邊拐,車剛過來,田心就看見前幾天剛修好的那段路已被圍截起來,作業車輛都停在了附近,工人們正重新加班加點的幹,一個高點的小土包那裏,有幾人圍攏着大聲交談。

田心一眼看到那中央高大英挺沉眉抿唇的李慕誠。

小雨淅淅瀝瀝下着,他的身形染着雨霧,本該是模糊的,可在她眼裏,變得鮮明如一支挺拔的标杆。

田心心口咚咚的跳,壓制不住喜悅去開窗,甫一開窗,那雨水細細密密的淋了一臉,她手忙腳亂關窗,最後只夠匆匆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在汽車前進中慢慢退後,消失。

田華這兩天好了很多,這時坐在床邊,打着石膏的一條腿擱在床上,另一條踩在地下,正跟擋在他身前的李直互相怼的開心。

田華說,“你讓開!”

李直抱胸道,“不行,你腿腳不方便,萬一栽進馬桶怎麽辦。”

田華打着商量,“你可以扶着我去,但是噓噓的時候你就不能等在外面嗎!”

李直抓着他肩頭挑眉,“都是大老爺們你至于嗎,要不是我扶你,你腿一抖,再都給撒褲子上?”

田心進來,田華見了救星一樣喊姐。

李直讓到一旁,道,“田小姐來了。”

“辛苦了。”

她轉頭對田華說:“別鬧了,再不去你就憋着吧。”

田華欲哭無淚,李直扶着他去了衛生間,一會兒後田華回來,一臉生無可戀。

田心帶了棋子和點心來,兩人便在床上支了張小桌子邊吃邊下邊聊天,田心問,“給爸爸媽媽打電話了嗎?”

田華嗯嗯兩聲,“按你那套說法,我還在實習,你去了外地拍戲,爸爸沒多問,咱媽老是想叫我去趟網吧,跟她們聊個視頻,問我瘦了沒,吃飯好不好,老板和氣不和氣。”

男孩子到底皮厚心硬,過了大半個月他好吃好喝的也不叫喚想家了,這時候提起來也神色平常,田心鼻子一酸,差點落淚,忙轉移心思,說道,“你再養半個月,腿上的石膏就能拆了,到時候要是沒大問題我先送你回國,你回去先住在右蓉那裏等身體差不多再回家。”

田華一口一個吃了兩個小點心,嗯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麽,擡起頭來,“你先送我回國?不是跟我一起回去?”

“我這邊有事還得等等,你回去後嘴巴要緊,你出事我只跟右蓉說過,你別對着別人也大嘴巴全抖出去。”

田華一把扯住她袖子,直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他不知她對他隐瞞了什麽,可他被救出來,醫院裏這樣的待遇,被人這樣陪護,還見過一個氣勢軒昂的男人陪她來過醫院,本來他姐接觸什麽樣的人,跟誰打交道,他平時是不曾過問的,這次他表面若無其事,心裏一直發急,見她現在說這些話,不由想是她真有事暫時不能走,還是她根本走不掉?

他餘光見李直李莞在外面交談,病房裏只他姐弟二人,就壓低聲音問,“那個人什麽身份,姐你知道嗎?”

田心,“哪個人?”

田華真想朝她腦門戳一手指罵聲笨蛋,在她耳邊嘀咕了半天後,田心笑笑,并不在意,說道,“你想多了,他也是因為一件突發事件才無意幫了我們,不過幫就是幫了,姐姐欠他恩情,現在他需要我幫忙,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田華急,“幫幫幫什麽忙?他那種地位哪兒需要你幫忙,那是借口,那天我就看他看你眼神不對,別是想趁機把你人扣下!”

田心笑,“那你姐姐可真是個香馍馍,以前在國內也沒見哪個男人這麽費盡心思過,出了國這身價就水漲船高啦,要你這麽說,他總會對我做些什麽,可不僅好吃好喝供上,還以禮相待,你這麽想是不是太不地道了些。爸爸常教我們,不管經歷了什麽樣的不公平對待或者欺騙,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論就認為這世界處處是陰暗無光機關陷阱。”

她看着棋盤擡手落子,“你走這裏,那我正好吃你一子。”

田華震驚她的轉變,不由愣愣看着她,她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那笑不是僞裝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她說的那番話也沒什麽問題,可仔細琢磨竟然是為那個人正名一樣。

田華就算說的過分一些,可畢竟在國外,又經那一遭,想法偏激一些是常理,可她平時一向謹慎,現在才認識那個人多久就向着人家說話,就那麽相信人家??

田心不見他落子,擡頭看去,撞進弟弟探究的目光裏,她好像突然被人窺破了隐秘的心事一樣,瞬間面紅耳赤,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說了那麽冠冕堂皇又漏洞百出的一番話。

“姐,你不會喜歡那個人了吧?”

田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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