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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和人類的最大區別,在于他們身上的血液顏色不同。
“糖是甜的,而鹽,是鹹的,”李惠美把懷疑藏在心裏,先回答何啓弘的問題,“不是有句老話嗎,能讓你笑的,是糖,會讓你哭的,就是鹽了。”
何啓弘蹲下來,學着李惠美腌酸菜的動作,也幫着把鹽均勻地抹在白菜上。
“你住在這裏,你爸媽知道嗎?”
李惠美一直奇怪,怎麽何啓弘來家裏後,從沒提過自己的父母。
“我就是躲他們出來的。”
李惠美注意到何啓弘說話時,眉頭稍稍皺了一下,神色有些陰郁,不像前面那麽輕松了。
“他們是你的父母,為什麽要躲他們呢?”
何啓弘看李惠美不明白,便又解釋道:“他們很專/制,會為我決定所有他們以為好的東西,不管是學校、工作、甚至将來的妻子都是。我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我想,我不能這樣一輩子。”
“你不怕他們找到這裏?”
“怎麽可能?”何啓弘被李惠美的話逗笑了,“難道你忘了,以表叔和他們的關系,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李惠美意識到說錯了話,趕忙住了嘴。從何啓弘的話裏,她得到了一個信息:何啓弘的父親雖然和李國正共同承租一個房子,但彼此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已經差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那麽,你想要的是怎麽個活法呢?”
何啓弘默不作聲,似是自己也沒想好。他低下頭,把眼下的心思都放在手裏的白菜上。
“這白菜外的葉子爛了,還要嗎?”
“那個?掰下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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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下爛菜葉,何啓弘覺得根上有些參差不齊了。他看近處有把菜刀,随手拿了想把白菜根削平。許是前面李惠美提起來的話,讓他有了心事,削菜根的刀在他手裏一時沒拿穩,反倒傷了自己。
“小心點!”
李惠美提醒何啓弘時,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上被劃出了道口子,鮮紅的血即刻就流了出來。
李惠美慌忙着找出紅藥水來給何啓弘擦。何啓弘的傷口,讓李惠美确認了兩件事。一件是何啓弘确實是人類,不是那個危險的星級逃犯;而第二件則是,從他用刀的那個笨拙姿勢,李惠美看出了他還真是個沒什麽生活常識的人。
不管在那美克星,還是在地球,李惠美的生活從來沒富裕過。可以說,一直是在非常窮、比較窮、窮之間不斷切換。她無法理解,像何啓弘這樣家庭條件不錯的人,究竟是在折騰什麽。但從何啓弘那本來開朗卻突然陰郁下來的面孔,李惠美在心裏不禁同情起他來。原來,何啓弘并不總像他表現得那樣開心。
李惠美忙活了大半個晚上,終于把所有的白菜都腌好了。整整兩大缸,在每個缸的口上,李惠美都放上了大石頭,把下面的白菜壓得嚴嚴的。三天後,她又往缸裏倒了水,水漫過白菜,再在缸口蓋上透氣的大蓋子。就這樣,冬天裏,李惠美家最重要的酸菜,便算是完成了大半了。
大媽李國正把白菜都儲存、處理停當了後,又開始馬不停蹄地買土豆、蘿蔔等冬天裏能放得久的菜。直至看到地窖裏被塞得滿滿當當,她才終于放下心來,一整個冬天的吃食,這可就都準備齊了!
在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冬天會特別得冷,除了冰窟窿裏打上來的魚和市集裏的豬牛肉外,所有吃的菜,都只能靠秋天裏存在地窖裏的那些。
李國正剛來地球時,就因為不了解這情況,沒有存菜,使得全家人餓的半死,差點集體連冬至都沒熬過去。也正是因為這樣,吃過虧了的李國正長了記性,在之後的每一個秋天,她總會存上盡可能多的菜,以便熬過寒冬。
每天一早,李惠美到廠裏上班,李國正到學校,李明去他工作的博物館,就連李招娣,也帶着爐子和小鐵鍋到街口去擺小吃攤。全家裏,只有何啓弘是無所事事的。他東游西逛的,明明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卻活得像退休工人一樣悠閑。
“他全天都在家,”李招娣忍不住向李國正抱怨道,“搞得我連話都不敢多說。”
李招娣訂了星際日報。何啓弘來之前,他每每看見其他星球的趣事,總愛說出來調侃兩句。現在由于何啓弘大多時間都在家,搞得他想聊些自己喜歡的話題都不能夠了。
“你就克服克服吧,”李國正勸慰李招娣道,他聽了李惠美說的何啓弘從家裏獨立出來的事後,心裏不由得對這孩子多了幾分喜愛,“他不會一直待在家裏的。等他想明白後,就會做點什麽了。”
除了李招娣,李明對何啓弘總在家裏晃蕩,也不是很能适應。
自打來了地球,李明就迷上了一種老人喜歡的娛樂活動,下象棋。他工作的地方,大多是五十歲往上的中老年人。在這些人裏,他認識了不少棋友,其中還有幾個,也住在楊柳北裏。每每空閑的時候,他們總會約在一起殺上一兩盤。
“我現在都不敢約老胡到家裏來了,”一次趁何啓弘不在的時候,李明對李國正說道,“那個小夥子,先前看起來不錯,但哪裏知道,怎麽嘴那麽碎啊。我和老胡下棋,但凡他在,就從來沒安靜過,淨是指手畫腳的。”
“爸,這樣吧,”李國正對李明就不能用對李招娣那招了,他拿了兩袋砀山梨給李明,“這個您給胡伯伯帶去。這段時間,您先克服克服,到胡伯伯那裏去下棋吧。那孩子不會一直待家裏的。”
算下來,現在除了李國正,也就李惠美是對何啓弘沒什麽意見的了。
這年的第一場雪,下得特別大。它下了一整夜,李惠美早上出門時,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北風吹得樹葉都掉光了,積雪壓彎了松樹綠色的針葉,矮平房的屋檐上,終于出現了代表冬天來了的一排排的冰棱子。
一入冬,天黑得就發早了。鐵合金廠為了員工回家的安全,上班時間和下班時間各調早了半小時。
這讓李惠美和劉桂花終于得了空,能在家裏晚飯前,去廠裏的澡堂子去沖個熱水澡。她們約在澡堂門口,李惠美先回家去拿洗漱用的東西和臉盆。
回到家,李惠美見家裏只有李國正,她有些意外,問李國正道:“他們都不在?”
李國正在竈上燒水。廚房裏所有的窗戶都被關得嚴嚴實實的,用簾子拉起來了。整個廚房裏,被水壺吐出來的水蒸氣搞得霧蒙蒙的。
“你爺爺去下棋了,何啓弘和李招娣去活動中心打臺球。”李國正從廁所拖了個大水盆往廚房走,他們的廁所面積很小,平日裏洗澡,都只能去澡堂。李國正不習慣進男浴室洗,便只能在家裏,像這樣燒熱水,自己洗。
李惠美怕劉桂花等她久了,不敢在家裏多留,拿了東西就往外跑。李國正在她身後說的話,她一句都沒聽進耳朵裏。
“路過活動中心時候,和李招娣說聲,讓他帶何啓弘晚些回來。我這邊洗澡呢……”
李惠美到澡堂時,劉桂花果然已經等在那裏了。
“我剛才聽到個好消息,”劉桂花一見李惠美,就神秘地對她說道,“你調崗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最多再一兩個禮拜,你就是食堂的正式工了。”
“真的?”李惠美雖然心裏早有了數,但當聽到确實的消息時,還是興奮不已。她迫不及待地想把這事說給家人聽,便只随便地洗了下,連背都沒搓,就急急地跑了出來。
在回家的路上,夾着雪的風肆意地迎面刮來,李惠美的臉被吹得紅撲撲的,濕漉漉的頭發也凍硬了。這一些,她沒有絲毫地在意,只一心想着要快些到家。她要去告訴李招娣,她的茅臺可沒有浪費!
“啊———”
走到家門前,李惠美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聽見裏面傳來李國正的尖叫聲。她趕忙進屋,見到何啓弘一臉錯愕地站在廚房門前。廚房門緊緊地關着,裏面有微光透出來。看起來,李國正還在裏面洗澡,沒出來。
“你看到什麽?”李惠美擔心地問何啓弘道。她知道李國正有個習慣,他總要把人類的外衣脫下來洗,這也是她不樂意去澡堂洗澡的原因。
“看到什麽?”何啓弘奇怪李惠美和李國正怎麽反應這麽大。
原來,說是李招娣和何啓弘去打臺球,其實在那裏玩的只有李招娣。何啓弘在邊上看着,覺得無聊,就先回家了。到家後,他聽到李國正在廚房裏洗澡,便想着幫他搓背。可誰承想,他才一開門,就被狠狠地推了出來。
李惠美慶幸何啓弘還沒來得及看見什麽,否則,他一定會很意外,怎麽水盆裏坐着個綠色怪物,身上像是果凍一樣,臉上的眼睛似銅鈴,嘴唇厚厚的,就好像粘着兩根香腸一般。
經過這次意外後,李國正終于也受不了了。他鄭重其事地對李惠美說道:“你去和何啓弘好好商量下,他老這麽無所事事地在家裏,也不是回事,還是讓他去找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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