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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花從天上飄灑下來，輕柔地落在李惠美的肩上帽子上。她踩着厚厚的積雪，一步一個腳印地回到車間。

車間的門簾用的是厚厚的棉布被，将大多數的風雪阻隔在了屋外。掀開布簾，李惠美先站在門口撣去了身上的雪花。上工間休息的鈴聲剛剛響過，偌大的廠房裏，人們的說笑聲不絕于耳。

“怎麽樣？報上名了嗎？”李惠美剛一回到座位上，劉桂花就關切地問她道。

“報是報了，”李惠美有些為難地說道，“但我覺得希望不大，距離考試就一個月了，怎麽想都本來不及了。”

“你就試試嘛，”劉桂花一個勁兒地鼓勵李惠美道，“反正就是個資格考，萬一能過呢，你不就又有機會轉正了嗎？誰讓你把食堂的名額讓給那個何啓弘了。”

“都是親戚，幫一幫人家也沒什麽。”

李惠美早就不想食堂的那個正式工名額了。看到何啓弘終于有了份正經工作，她打心眼裏為他高興。而至于何啓弘，盡管他對于廚房裏的東西一竅不通。但好在張師傅肯教他，他也肯學。對于何啓弘什麽都不會的事，食堂裏并沒有什麽人知道。張師傅受了李惠美和劉桂花的委托，答應把何啓弘帶在身邊，好好教他。

下班的鈴聲一響，李惠美便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到食堂的後面去等何啓弘。

李招娣有輛自行車。這車子，破破爛爛的，除了車鈴不響，其他都響。

李招娣看起來有七十多歲的年紀了，每每騎着它上路，常會被人攔下來，對她關切地問東問西。時間長了，這車子，她也就不好再騎了。

李招娣的車子，李惠美看它只放在一處挺浪費的，便要了來，找修車匠修理了番後，送給了何啓弘。這樣一來，他們每天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何啓弘換下了工作衣後，就騎着車子出來了。他和李惠美攜伴往家裏騎去，一路上說說笑笑，寒風吹過，他們也不覺得冷。

“對了，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

騎到一個岔路口時，李惠美突然記起了早上出來時，李國正吩咐她的話。

“下班了，帶箱汽水回來。”

跟何啓弘分開後，李惠美便調轉方向，往市中心騎去。當她趕到百貨用品公司時，已經過了6點。稀稀疏疏的人群從裏面走出來，正中的大門也徐徐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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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有人在門前挂上“暫停營業，明日請早”的牌子，李惠美一點都不慌張。她徑直繞到了百貨商店後，走進了一個極不顯眼小側門。

一進側門，李惠美的眼前便豁然開朗起來。在她的面前，有數以百計的櫃臺。而在這些櫃臺的後面，是一個個穿白布袍子的營業員。各種和李惠美一樣，外表衣着樸素，但內裏是奇形怪狀的外星人，穿梭在各個櫃臺之間。有的是在買東西，也有的是在交換收取到的各個星球的情報。

“同志，這是我們家裏幾個人的衣服編號，”李惠美拿了張字條出來，“想都重新定做一件。”

來地球時，管移民的宇宙公司會給每個人發身份證和符合他們身份的衣服。這些衣服，不管是優質的還是劣質的，反正只要往身上一套，哪怕穿這衣服的外星人再高大，也立時會縮小、自動調整下來，變成了個實實在在的人了。

營業員記下了字條上的編號。她給了李惠美一個小牌子，告訴她道：“訂做的貨要一個星期以後才能拿。牌子收好，等你來拿的時候，出示這個牌子就行了。”

李惠美自己的衣服，是去年訂做的新的。因此，這一年能省則省，只做家裏其他人的就行了。

訂過了衣服後，李惠美又到賣飲料的櫃臺前，櫃子裏、架子上，排着滿滿的各種飲料。

看到眼前琳琅滿目的一切，李惠美無動于衷。她知道，這些漂亮的飲料，價格一定不低。最後，她走到櫃臺的最邊上，指着玻璃板下的樣品，對營業員說道：“同志，來箱抗寒汽水。”

抗寒汽水是所有飲料裏最便宜的。那美克星人怕冷，一到冬天，這汽水即成了他們用來抵禦嚴寒，最必不可少的飲品。

李惠美把買來的抗寒汽水綁在自行車後座，帶回了家。本來，她以為這汽水一到家，所有人便會争先恐後地上來拿。在回來的路上，她還幾次擔心自己拿少了呢。

可誰承想，今年的大家并不像往年的那樣怕冷。

“暖氣太足了。”李招娣一面用手扇着風，一面說道，“家裏現在簡直和夏天沒兩樣。”

“這個，還是等我明年擺攤時候喝吧！” 說着，李招娣将瓶抗寒汽水塞進了布包。

“這是什麽汽水？”何啓弘從沒見過抗寒汽水樣的汽水瓶子，他感到好奇，便開了一瓶，想嘗嘗味道。

汽水瓶蓋一開，立時有股難聞的味道從裏面直蹿出來。這味道實在太怪了，惹得何啓弘直皺眉頭。

李惠美把何啓弘手裏的汽水拿了回去，她向他解釋道：“這是我朋友的汽水廠裏的新産品。”

對李惠美的解釋，何啓弘有些将信将疑。但他轉而一想，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何必這麽認真呢！于是，他得過且過，也就不再多想了。

許是累了一整天的緣故，李惠美有些困了。迷迷糊糊間，她回了房，才一挨上枕頭，就沉沉地睡去了。在夢裏，她感到自己睡在一個冰塊上。冰塊越來越大，她也越來越冷，最後，一襲冷風鑽進了她的衣領。渾身上下，猛地一陣徹骨的冰涼，讓她從夢中驚醒過來。

“惠美！”睡在下鋪的李招娣沖上鋪的妹妹說道，“暖氣好像停了。”

李惠美醒來時，周遭涼飕飕的，一點都不像睡前的那樣暖合。經李招娣這麽一提醒，她趕忙下床去查看屋裏的暖氣片。平日的暖氣片是燙的，但是今天的确是溫的。她又去查看了下客廳的，發現竟比屋裏的還不如，已經完全涼透了。

其實，宇宙公司給移民地球的生物準備的衣服，本身就具有抗寒功能。可由于李惠美一家不富裕，他們好不容易交了移民的錢後，其他的就都只能湊活了。于是，他們不得不穿上不符合自己年齡、身形、甚至是性別的人類外套，到了最後，就連抗寒的功能都是不合格的，需要隔年更換。

李惠美回屋時，給李招娣帶了瓶抗寒汽水。在拿汽水時，李惠美看見，箱子已經空了三分之一，想來，是李國正和李明也跟他們一樣，被屋子的突然降溫給凍醒了。

“快來喝口！”李惠美小心把李招娣扶起來，汽水裏已經插上了吸管。

“我要死了，我要凍死在這裏了！”李招娣一面喝着汽水，一面半刻不停地喃喃着。

“胡說什麽，這才冷到哪裏啊？”李惠美看李招娣喝了汽水後，臉色紅潤些了，不由得放下心來，“估計也就是供暖管道出了問題，很快就能修好了。”

喝下汽水後，李招娣立時感到有股熱流在體內游走了起來，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全熱了。

李惠美無比地慶幸自己買了抗寒汽水。否則，第二天何啓弘起床時，一定會發現原來和自己生活的這一家子，竟然是群五顏六色的果凍樣怪物。

李國正那邊也和李惠美、李招娣這裏一樣，半夜凍醒了後，趕忙出來喝抗寒汽水。他見李明也不是很舒服，便又開了瓶給他。就這樣，來來回回地折騰了大半夜，她好不容易能睡下了，結果才一進入夢鄉，就被鬧鈴給吵醒，讓他起來為全家人燒早飯了。

天剛剛亮，劉桂花就上門來找李惠美了。

“惠美還在睡覺，你等下，我去叫她。”

李國正說着，便往李惠美的屋裏走去。

李惠美這天是中班。一夜沒休息好的她本想睡個懶覺的。但她一聽說來的是劉桂花，即可頭也沒梳、臉也沒洗地跑出來見她了。

“我家裏有點事，”李桂花拜托李惠美道，“幫我頂個早班行嗎？”

“行！”李惠美一口答應道，“等我下，我這就去換衣服。”

李惠美進屋的當兒，何啓弘正好起床出來了。前夜裏，他雖然幾次聽到有雜亂的腳步聲，也感到有一絲絲的涼意，但卻并沒有因此而完全醒來。好幾次，他都是裹了裹被子，又繼續睡去了。

“你還不知道吧，”劉桂花一見到何啓弘，便向他透露了個消息，“昨晚張師傅家裏出了急事，他已經回鄉下了。”

“那食堂現在？”

“歸林師傅管。”

“林師傅，”何啓弘在腦海中搜索着對這人的印象，“就是那個張師傅的副手？”

“沒錯，”劉桂花想好心提醒何啓弘道，“反正你注意着點吧，那個林師傅對你意見挺大的。他本來想讓他侄子進來，可誰承想，居然被你把位置占了。說不定，他會趁這次機會，專挑你的錯處，把你弄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