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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劉桂花後，李惠美也準備出門了。盡管一夜沒睡，但好在早上的時候，她補過了一會兒覺。她覺得，這應該足夠讓自己撐到下午了。

劉桂花的提醒，讓何啓弘心事重重了起來。

“其實，你想這麽多幹嘛？”李惠美勸慰何啓弘道，“張師傅只是走一陣，也不是都不回來了。至于那個林師傅，他就算要挑你的錯處，也得有憑有據才行啊。”

何啓弘還是若有所思，一門心思在林師傅會怎麽挑他的錯處上。

“算了，先不要想了，“李惠美把鹹菜白粥都推到了何啓弘面前，讓他趕緊把早飯吃了“最多你先注意着點，我今天下班早，到時候過來看看你？”

一聽李惠美說會來看自己，也不知怎的，何啓弘的心裏忽然就踏實下來了。對林師傅的擔憂，立時便無足輕重了。

從家出來，李惠美和何啓弘推着自行車往大路走。眼見着就要出楊柳北裏了，突然間，他們驚奇地看到外面的大路上多了許多坑洞。整整一條路上，坑坑窪窪的。他們跑上前一看，原來是施工工人在搶修這一帶的暖氣管道。

“這天幸虧還沒特別冷，地也沒硬實了，還能挖得下去。”李惠美慶幸地說道，“否則，指不定要什麽時候才能修好。”

李惠美騎着自行車跟在何啓弘的後面，當到了單位，兩人将要在食堂門口分手時，食堂後門裏忽然探出了個小眼睛男人。

“何啓弘！”小眼睛男人開口說話了，他說話的語氣沒有半分客氣，乍一聽，就好像在數落什麽人似的，“林師傅讓你來了，就趕緊進去，有事要讓你做。”

小眼睛男人說話的不禮貌，何啓弘似乎早就習慣了。他滿不在乎，應了一聲，從車上跳下來，将其鎖在了一旁。跟李惠美打了聲招呼後，他便跟着小眼睛的男人去了。

李惠美也下了車。跟何啓弘分開後，她推着車子走了一會兒，兩腳在白雪地上踩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不覺得間，天上飄起了鵝毛一樣的大雪。她加快了腳步。終于，趕在肆虐的西北風橫向刮過來前，進了車間。

車間裏所有的暖氣都熱得發燙。這讓李惠美不禁想起了家裏。那兒的暖氣已經停止供暖了。要修好，至少得三五天的時間。天再一降溫，家裏可就徹底淪落成冰窟窿了。

“該怎麽辦呢？”李惠美在心裏暗暗發愁道，“總要想法熬過去啊。”

還好李惠美對車間的活兒駕輕就熟，使得她就算有了心事，也一點都沒影響到工作的效率。

劉桂花回來後，就把李惠美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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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美看時間還早，才不過下午2點多。于是，她繞道去了食堂，想看看何啓弘那邊怎麽樣了。

食堂前門關着，只開着後門。李惠美經過後門時，往裏探望了一下，恰巧就見到了正蹲着殺魚的何啓弘。

“這種事，坐着殺不是會更舒服嗎？”

李惠美好奇何啓弘殺魚怎麽連個凳子都沒有。只見何啓弘面前的大盆裏，未殺的魚堆得像個小山一樣。

“你今天都要殺完嗎？”

指着盆裏的魚，李惠美又問何啓弘道。

“食堂今天進了這些魚，”何啓弘頭也不擡，眼睛一直停留在魚上，他的手上滿是因為用刀不熟練而割出來的傷痕，“我必須要把它們都殺幹淨，再冷凍起來，據說這樣保存下來的魚才最新鮮。”

李惠美經過食堂前門時，曾看見其他的廚師們要不就是在打盹休息，要麽就是在打牌閑聊。在做事的，只有何啓弘一個人。她想，這顯然是針對着他來的。

何啓弘突然擡頭，他看李惠美還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便笑對她說道：“今天你先回去吧。不用擔心，我一個人能行的。”

何啓弘雖然過去沒正經工作過，但最起碼的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有的時候，領導讓你做什麽，你并沒有什麽反駁的餘地。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得把事情做好罷了。

李惠美很想幫忙。但轉而一想，又覺得這樣做不妥當。

“我還沒下班呢，”李惠美撒了謊，她考慮再三，還是覺得陪陪何啓弘的好，她對他笑道，“說不定也會晚些。反正，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吧！”

“好啊！那我們就一起回去。”何啓弘的心情明顯比前面好多了。畢竟，回家的路，又黑又長，一個人走起來，并不舒服。但如果是兩個人攜伴而行呢？就完全不同了。

直到過了晚上6點，何啓弘才剛剛把魚處理完畢。他到李惠美工作的車間找她。兩人一起騎着車子從廠裏出來。這天的雪下得很大，回來的路上，幾乎只有他們兩個人。風嗚嗚地吹過他們的耳邊，使得他們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講什麽。但是這不要緊，因為他們只要知道，在往前行進的路上，身邊有個人在陪伴着就足夠了。

回到家。房間裏的燈都亮着，将所有的一切都照得燈火通明。

若是在過去，一進屋，李惠美就能聞見李國正燒菜的香味，收音機裏一定放着李明最喜歡聽的評書。李招娣舉啞鈴時，不時地會發出的咿咿呀呀的使勁的聲音。

但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李國正沒有燒菜，而是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李招娣也不玩啞鈴煉身體了，一個勁兒地裹着棉被、抱着瓶抗寒汽水喝。李惠美注意到，裝汽水的箱子幾乎要見底了。至于李明，他根本就不在客廳，李國正指了指裏屋，悄悄告訴李惠美道：“你爺爺，已經冷得脫皮了。”

李惠美趕忙去看。果然，李明就好像冬眠的青蛙一樣，動也不動一下。

“爺爺，你怎麽樣了？”李惠美關心地問李明道，現在的他們。沒別的辦法，只能熬着等到暖氣再開始供暖，“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李惠美常聽地球人說，哪個老人不行了，家裏人就會對她說這句話。

“我想吃……”李明的嘴唇上下顫動了半天，終于把話說了出來，“小魚。不是這裏的，要吃我們那邊的小魚。”

李明說的那邊，指的就是那美克星。

對于李惠美一家的怪異舉止，何啓弘到沒有什麽在意。他只當大家不過是冷得都不願意動了呢。

碗櫃裏有剩下的鹹菜，鍋裏有早上還沒吃完的粥。他随口就着鹹菜，喝了兩大碗粥，就算是把晚飯吃好了。

“大媽？”李惠美趁何啓弘在廚房忙活的當兒，悄聲對李國正說道，“爺爺要吃魚，一定要我們那邊的魚。”

李國正被凍地行動不便。現在家裏，也就前年新換過衣服的李惠美是能使喚的上的了。

“百貨公司旁邊新開了個農貿市場，”李國正交代李惠美道，“裏面應該有賣。還有，再買箱抗寒汽水回來。都用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惠美就踩着自行車往市中心的百貨商店去了。像往常一樣，她先去催了催新訂的幾件衣服後，便往賣飲料的櫃臺走去了。

“來箱抗寒汽水。”李惠美徑直拿了錢對營業員說道。

“沒貨了。”營業員一副愛理不理人的模樣。他看李惠美遞來的錢皺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她買不起其他貴的飲料。于是，他指了指幾個放在角落的落滿塵土的舊箱子，輕蔑地說道：“那兩個是處理的，便宜，你買那個就好了。”

李惠美看箱子裏裝的也是汽水，抽出一瓶來看，好像和抗寒汽水沒什麽兩樣。她問營業員價錢。

“一塊錢一箱。”

“一塊錢？”李惠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平日裏買的抗寒汽水要兩塊錢一箱呢，這個整整便宜了一半。

李惠美二話不說，把兩箱都買了下來。

從百貨商店出來後，李惠美問了農貿市場的地址，便又去給李明買魚去了。

外星人農貿市場位于一個不起眼的人民公園下面。從一個挂“暫停使用”牌子的公用廁所進去，會穿過一條越來越往下走的地道。地道的盡頭，是一道窄門。從這門出去，便進入到本市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外星人農貿市集了。在這裏，幾乎各個星球的農副産品都能買到。

木星上的液态墨魚，水星上長毛兩腳獸的排骨，甚至連月球上的獨眼鹹魚都有。李惠美看得眼花缭亂。她每每想買些什麽時候，一問到攤販價格，立時便打退堂鼓了。

所有的東西，哪怕是最常見的星際土蘑菇，也要三十幾塊錢一斤。

沒辦法，李惠美最後只能在處理品區找。終于，在一個自稱售賣那美克星上水産的攤頭上，她看準了一種梅骨魚。這種魚，從外形看起來和地球上的小魚一模一樣。價格也不貴，只要3毛錢一斤。

“這個魚，”李惠美擔心何啓弘會吃出毛病，再三地向攤主确認到，“地球人能吃嗎？會吃出毛病來嗎？”

攤主是個來自土星的多觸角人。這種人，在宇宙裏是出了名的奸詐狡猾。

攤主看李惠美不是很懂的樣子，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下，尖着嗓子笑回李惠美道：“怎麽會吃出毛病。這魚吃起來，和地球上的完全沒有區別。”

“那，”李惠美相信了攤主打包票的誠懇樣，“就來四斤吧。我要回去燒面拖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