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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無垠的宇宙裏, 那美克星絕對算得上是最窮星球裏的一個了。
造成那美克星長年貧窮的原因, 除了有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戰亂, 還有連年不斷的自然災害。倒虧得生活在上面的是果凍人。他們的抗災能力很強, 即便是歷經地震、海嘯、火山爆發, 也依然能像雜草一樣存活下來。
每一個那美克星人, 每一個那美克星家庭, 都有自己的一套求生本領。李惠美這一家,也不例外。
西元1720年,那美克星南部大面積爆發瘟疫。雖然很快就有針對性的疫苗和特效藥生産出來, 但由于該藥價格昂貴,以至于很多處在窮困中的果凍人,根本就買不起。
為了能夠避過這場致命的災難, 李明帶着家人挖了個地洞。帶着足夠多的糧食, 他們鑽進了這個地洞裏。頭頂上的土一封,他們在這裏面一住就是近百年。
直到很久以後, 新政府要在他們的所在地蓋房子。施工隊來打地基時, 發現了他們, 并且向他們保證瘟疫已經過去五六十年了後, 他們才不得不從安全的小窩裏搬出來。
西元1883年, 那美克星北部發生大洪水。李國正帶着家人爬上了棵大樹。那時候,李招娣才剛出生, 被李國正背在身後。他們在樹上,足足住了十餘年, 直到洪水退去了, 才敢下來。
除了這些自然災難,戰亂所帶來的苦難,李國正、李明他們也沒少經歷。
西元1950年,一夥手持武器的樹狀果凍,闖進了李國正開的小吃店裏,勒令他們交出店裏所有的錢。
抱着錢匣子,李國正帶着李明、李招娣和李惠美當即躲進了冰櫃。冰櫃沒有插電,內裏還有插鎖。這鎖是李國正為了預防這類情況,專門訂制的。一旦插上,外面便很難打開。
身為恐怖分子的樹狀果凍們折騰了好一會兒,無論是威脅,還是引誘,李國正他們全不理睬。
“去把電插上,”樹狀果凍人最後不耐煩了,“等裏面冷起來,他們自己就出來了。”
“老大!”不一會兒,一個馬仔樣的果凍人匆忙跑來說道,“他們這個店因為欠費,已經被供電所斷電了!”
就這樣,盡管是那美克星的底層貧民,李明、李國正他們還是憑借着雜草樣的生命力,經過數百年的積累,竟真就存夠了一筆錢,移民來了不知被多少人向往的藍色星球—地球。
在烏鳥山的煤窯裏,李惠美不時地會回想起在那美克星時的日子。她一想到那些接連不斷的天災人禍,便覺得煤窯裏的苦,根本算不了什麽了。
每一天,只要上工的鈴聲一響。何啓弘就背着□□包,到處找尋适合爆破的煤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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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層一旦炸開,負責挖煤、鏟煤的李惠美和李明就開始工作了。一筐筐裝滿了煤塊的筐由李招娣和李國正背到運煤車。何啓弘屬于“機動部隊”,時而幫着鏟煤,時而幫着背煤。
一天的工作量,是工頭定死了的。他規定,不完成數額,就不能睡覺。為此,礦下的工人們,每天連半點功夫都舍不得休息,幾乎人人都做足了12個小時。
李惠美他們雖然壯勞力不如別的組,但好在何啓弘爆破的煤層選的特好。炸出的煤塊比別人多,運煤、鏟煤也就事半功倍了。這樣一來,他們這個低劣的病殘組出的工也不比其他的組差。趕上發工錢的日子,他們和其他人拿的錢比了下,竟一點不比他們少多少。
一日,從班上被換下來後,李惠美一行人回到休息的地方睡覺。他們剛一躺下,驀地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騷動。這騷動聲極不正常,驚得其他已經睡下的人都起來了。
“不好了,前面着火了!”一個人急匆匆地跑過洞口時大聲喊道。
洞裏休息的人立時全驚起來,紛紛往洞外跑去。一時間,外面人頭攢動,到處是黑壓壓的一堆擠在一處的人。他們或在找能逃出生天的道路,或是沒頭魂般地跟在也說不上是往哪兒去的人流後面。
礦窯下,最怕的就是失火。因為礦洞的空氣裏浮着煤塵,煤塵哪怕碰到的只是一點火星,也會引起爆炸。而爆炸,會引起礦窯下的塌方。
何啓弘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的手足無措。李惠美和李招娣也是呆愣在了原地,他們的腦子裏在飛速地運轉着,找尋着可能的辦法。
顯然,現在出去定是來不及了。看外面經過的人所說,出口處就是着火點。也就是說,通往外出的唯一出口,已經被封死了。
李惠美和李招娣絞盡腦汁,拼命地撓頭,也想不出半點辦法。
“我們最擅長什麽,”李明突然恍然大悟道,“是挖洞啊!”
“對啊,”李國正經李明提醒,也想到了辦法,“趁現在還沒有塌方,我們說不定能往上挖出條路呢!”
李國正想到了就做,沒半點拖延,他立時抄起手邊的鐵鍁,讓李惠美他們跟着自己,就近挖起洞來。想當年,那美克星鬧瘟疫時,他們就是因為在短時間內,給自己挖了個容身的大坑,藏身進去,才将那場恐怖的疫病躲避過去的。
跟着李國正、李明,李惠美和李招娣也拿起鐵鍁、鐵鍬,一家人七手八腳地就近在石壁上敲砸起來。
鍬頭撞擊在石壁上,砰砰作響。石壁很硬,哪怕是李招娣用足了力氣敲下來,也只是讓鐵鍬豁了個口罷了
“表叔,”何啓弘拍了下李國正的肩膀,“其實,我們可以先用□□,把石壁堅硬的部分炸開!”
何啓弘話音剛落,李惠美和李招娣倏地停止了手裏的動作,李明和李招娣也同時看向何啓弘,他們心裏不約而同地想道:“是啊,□□炸可快多了。”
四人立時給何啓弘讓出地方,讓他在石壁上埋□□。何啓弘見到石壁上有天然的裂縫,心想這剛好是插□□的好地方。
雷/管裝好後,何啓弘拖着引線和李惠美他們出了洞,繞到一個拐角的地方。現在幾乎所有人都湧到了出口那邊。遙望前方盡頭處,火光四射,吵鬧聲一片。
何啓弘引爆了雷/管,一聲巨響後,之前堅硬無比的石壁被炸開了個口子,再裏面,便是土層了。這樣一來,李國正他們要挖土刨洞,可就輕松得多了。
大家剛一鑽進挖好的洞裏。就聽得外面傳來聲巨響,全家人都不用回頭,也不用猜,就知道這一定是火星終于碰上煤塵,發生爆炸了。
爆炸的時候,在新挖的洞裏,李惠美一家人彼此抱做一團。
爆炸聲是一連串的。有時大些,有時小些。這些聲音一停,李惠美他們便立時起身,繼續往地面挖去。李明、李國正、李招娣不斷地在前面挖土,像賣力的土撥鼠一樣。李惠美和何啓弘則在後面把挖出來的土挪走,他們肥碩的身子在狹小的洞裏擠來擠去,如同兩只誤入耗子洞的肥貓。
緊随着爆炸而來的,就是塌方了。
猛然間,李明、李國正忽地覺着腳下一軟,和李招娣一起,他們往下陷去,掉進了另一個洞穴。這洞穴應是天然嵌在石壁裏的,剛好只能裝下李明、李國正和李招娣三人。李惠美和何啓弘雖然也跟着他們掉了下來,但偏不巧了,他們那胖胖的身子齊齊地卡在洞上的口子上。
塌方引起了土層的不斷震動。掀松了的土塊層層壓在了李惠美和何啓弘的身上。現在,他們只有頭是露在外面,倒栽蔥樣地卡在李明、李國正和李招娣的頭頂上方。
李招娣曾幾次拽着李惠美的頭,想把她拉下來,但奈何她身上的土又迅速地蓋實了,使得根本就拖不出來。何啓弘的處境比李招娣的還要糟糕,他整個人都被卡在最邊上,頭緊貼着下方的石壁,乍一看,好像就剩下了半邊臉。
塌方的動靜漸漸平息了,剩下的,就是死一樣的寂靜。
李招娣仍不放棄,繼續想法把李惠美弄下來。李國正和李明也在一邊幫着何啓弘。他們用鐵鍬去敲上方的土層,想法扒松兩人身邊的土塊。一切能想的法子,他們都用盡了,全無濟于事。
“我快忍不住了,”李惠美突然臉憋得通紅,“我身上好像漏了個口子。”
“我也是,”一邊的何啓弘也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剛才受傷了,腰上現在好像在漏風……”
李惠美和何啓弘的話,讓李招娣、李國正和李明聽得一頭霧水。
“你們受傷了?”李招娣着急地問道,“還是……”
李招娣話還沒說完,但聽見靜谧的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了一聲“噗——”。這聲音很輕,蚊子叫樣的音量,卻讓人聽得格外真切。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忽然,何啓弘那邊也響起一聲“噗——”。
“這動靜怎麽像放……”
李明的話又還沒說完,李惠美和何啓弘上面,再又噼裏啪啦地響起了一連串“噗——噗——”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放鞭炮一樣。每放一次,李招娣、李國正和李明看頭頂上的兩人,都依稀覺得他們瘦了一圈。
直到最後,所有的噼裏啪啦的噗噗聲全彙在了一起,聚成了一朵黃色的蘑菇雲,直沖地面。
一接到山裏發生礦難的消息,烏鳥山邊上的縣政府火速派救援隊進山。
當救援隊趕到現場,正背了工具要下井救人,猛然間,忽聽得礦井邊的平地上,響起一聲巨響。衆人只當是下面發生了二次爆炸,趕忙先找躲避的地方。他們還沒來得及跑,發出聲響的平地下倏地沖出了一團濃黃色的蘑菇雲。随着這朵蘑菇雲的騰出,原先平坦的地面往下凹陷出了一個碩大的坑來。
救援隊小心翼翼地走到坑沿,探頭往下面看去,只見這大坑的坑底,竟然有5個灰頭土臉的礦工。他們也同樣在朝坑上看。
後來,李明分析了下這次事件發生的原委。他估摸着,應先是李惠美吃了黃醬做的辣豆腐湯,産生了肥胖的作用。而何啓弘和李惠美有相同的身體感應,以至于讓何啓弘也跟着李惠美一起胖了。這次的塌方事件,意外地讓李惠美和何啓弘身上被劃出了口子,黃醬所産生的氣體(真正讓李惠美和何啓弘胖的,應就是這些氣體),便漏了出來,形成了巨大的沖擊波。很幸運的,正是這股巨大的沖擊波,恰好救了他們五個人的命。
通過陷坑底部的石壁裂縫,救援隊在李國正他們提供的信息下,破出了個口子,及時地進到礦洞裏,挽救了其他等待救援的礦工的性命。雖然也有個別不幸罹難,但總算救出來的,是絕大多數人。
縣政府安排的巴士車送身上沒大礙的礦工出山。
坐在車子上,總算平安無事了的李國正一家人,終于松了口氣。他們算了算時間,年三十就在眼前了,回到家後,立時就得開始準備過年了。
載着礦工的車子開到山腳時,剛過傍晚,天色從灰蒙蒙過渡到了漆黑一片。巴士的前燈亮起,亮黃的光束射出很遠,照見了路邊的一排排枯樹。
突然間,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枯松林裏竄出。它想要橫穿到路對面去,不料正被飛速行駛的巴士車撞個正着。
司機下意識地停了車。從車頭下,他拎起了一只腿短、體壯,通身黑色,從頭部沿背,有一長溜白毛的小動物來。他當這是山裏跑出來的東西,沒在意,随手就扔在路邊。
車子再次開起來時,李惠美好奇地看那動物的屍體。她驚訝地發現,那東西竟然動了,并且還正搖搖晃晃地試圖站起來。
“這是蜜獾,”何啓弘也在往窗外看,“奇怪,這種動物,只在非洲才有啊!”
“你們看,那東西又追上來了!”
不光何啓弘和李惠美,車上的其他人也紛紛在往車外看。只見那只蜜獾晃晃悠悠地從地上掙紮着起來,立時便朝他們這輛車子追了上來。
巴士車已經老舊多年,從起步到加速,需要費些時間。趁着它還沒開快,蜜獾竟費盡全力地追了上來。衆人看到,它的眼神裏寫滿了憤怒,就仿佛與他們乘坐的這輛車子,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師傅,它要撞我們的車子。”有人好心提醒司機道。司機還沒作答呢,就聽得巴士車側一連響起了好幾陣撞擊聲。大家都聚集在傳出聲音的地方,他們打開窗,探出頭,看見那只蜜獾居然在不要命地從側面撞他們的車子。
巴士車的速度終于快起來了。一車的人都在沖蜜獾起哄。蜜獾氣急敗壞,眼看着就要被甩掉了,它猛地一把抱住了飛速轉動着的輪胎。在被碾到前,狠狠咬上了一口。
“不好!”何啓弘見那蜜獾是不要命地要咬漏輪胎,他趕忙拉住李惠美,且讓李招娣他們緊緊拉住車坐扶手。
何啓弘的叮囑沒來得及說完,全車的人就聽得一聲巨響,倏地,整個巴士猛地滑向路邊,狠狠地橫倒了下來。
如同腦震蕩一般,李惠美只覺得自己眼冒金星。當她完全清醒過來時,自己已經躺在車外。巴士車邊,一片狼藉,不少人在幫着把車裏剩下的受了傷的人拖出來。
“那個蜜獾真的把輪胎咬破了,”何啓弘指着一個空輪毂,對李惠美說道,“它還挺記仇的。車子翻過來以後,它居然還把輪胎徹底咬了下來,抱着走了。”
李惠美環顧四周,看到李招娣、李國正等其他家人都沒事,便放下了心。接着,她又往枯樹林那裏看去,驚見那只記仇的蜜獾居然還沒走。此刻的它,正站在遠處凝視着他們這裏。
“你看!”李惠美給何啓弘指出蜜獾所在的方向。
蜜獾也發現了李惠米和何啓弘在看它。當着他們的面,它突然站起了身,像人一樣,以兩腿直立行走的方式,抱着破輪胎,離開了。
對這驚人的一幕,李惠美和何啓弘面面相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接近午夜,楊柳北裏的防盜小組,輪到宋大媽值最後一班。她将小區仔細巡視了一圈,最後來到葡萄架。
“是誰?”
宋大媽又見不遠處走來幾個人影。她警惕地用手電筒光掃過去。她白色的手電光束,照見了五個人,都是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只見在那白色的光圈裏,李惠美和何啓弘雖然恢複了原先的身材,但兩人的身上破破爛爛,還滿臉的黑漬,粗看,就好像他們剛從哪個煤堆裏滾出來的一樣;一向身體硬朗的李奶奶李招娣,背不再挺得筆直了,由于疲累,而不自覺地弓了下來;李國正的臉上長滿了胡子,像張飛一樣,頭發更是雜亂不堪,往各個方向叢生着;變化最大的就是李明了,只見他瘦得幾乎脫了形,被何啓弘攙扶着,走得比原先還要慢不少。
狼狽歸狼狽。對于李國正這一家人來說,不管怎麽樣,他們終于回到楊柳北裏了。來地球後的第一次,他們覺得坐落在楊柳北裏的家是這樣的美好。
信箱裏塞滿了信件和水電費單。上樓的時候,李國正順手都拿了出來。
李國正把水電費單放在一邊。她先看一封從那美克星寄來的信。
另有一封移民公司寄來的宣傳頁,引起了李惠美的注意。她打開其看,原來上面刊登的是近來最臭名昭著的星際逃犯。
“這不是那只蜜獾嗎?”
李惠美一看見星際逃犯的畫像,立時不禁在心裏驚嘆道。只見那像畫的是個通體黑色,頭部到背部有一長條白毛的蜜獾。它的眼睛雖只黃豆樣的大小,卻囧囧有神,閃着堅毅的目光。在畫像的上角,寫着這樣的一句:“平頭哥,現宇宙中最危險的逃犯,記仇,小心眼,有發現其行蹤者,務必及時通報……”
“惠美!”
李惠美正看的出神,冷不防被李國正叫道。
“你們表妹拿了旅游簽證,要過來玩幾天,”李國正一邊把信收起來,一邊對李惠美和李招娣說道,“後天你們記得一早就到車站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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