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自從紅旗生産大隊回來後, 李惠美老是會重複地做一個夢。在夢裏, 她又一次見到了與樹果凍爸爸分別的場景。當時, 她離地面越來越遠。樹果凍爸爸向她揮着手。他嘴裏似乎在念叨着什麽, 但因為李惠美已經升到了半空中, 以至于她根本聽不見他說的話。
其實, 在李惠美小時候, 曾想弄清樹果凍爸爸為什麽會離開家,又為什麽不再回來了。她曾拿這事問過李國正和李明。對于她的再三追問,這兩人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久而久之的, 老也得不到答案的李惠美,便不在這問題上浪費功夫了。
但誰承想,李惠美無意中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後, 竟碰到了樹果凍爸爸。這無疑, 是又将對樹果凍爸爸的疑問,重又從她的記憶裏提了出來, 讓她又對其百般地好奇起來。
有一天, 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睡不着的李惠美, 忽然問她上鋪的李招娣道:“你以前, 見過樹果凍爸爸吧?”
窗上結着霜,外面下着鵝毛大雪, 可屋裏由于暖氣很足的緣故,卻是熱烘烘的。
李招娣在棉被窩裏睡得正舒服呢。冷不防地被李惠美叫醒了, 他想裝作沒聽見李惠美的問話, 繼續睡下去。
“你以前一定見過樹果凍爸爸,”李惠美不甘心,索性爬起身,推着李招娣問道,“告訴我,他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離開家後,就不回來了?”
李招娣看李惠美對自己不依不饒的,大有一副不好好回答問題,就不讓她繼續睡覺的架勢。她不得不理了理思路,讓自己從昏昏沉沉的狀态中清醒過來。他回答李惠美道:“其實我見到他的次數也很少。小的時候,他在家裏的時間很短。每次回來後,他總是呆不長,就又離開了。”
“那他最後一次離開是什麽時候,”李惠美繼續追問道,“他有說過去哪兒嗎?”
李招娣搖了搖頭,他現在完全清醒過來了。過去歲月裏,那些有關樹果凍爸爸的一幕幕,一一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什麽都沒說,你出生後,他只回家裏待了兩天,”李招娣對李惠美說道,“他走的時候,和誰都沒打招呼。你想他做什麽?”
李招娣覺得李惠美怪怪的。自李惠美長大後,已經很久不問樹果凍爸爸的事了。對于她來說,樹果凍爸爸基本就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就是好奇,随便問問。”李惠美回應道。
樹果凍爸爸曾再三交代過李惠美,讓她千萬不要把碰倒他的事說出去。李惠美牢記這件事,因此就連對李招娣,都沒有透露出半個字。
李招娣第二天要早起,他讓李惠美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覺。
不覺得間,李惠美也昏昏欲睡起來。臨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又問李招娣道:“你說,樹果凍爸爸會不會去淘金了啊?等他回來的時候,說不定能給我們帶回來好多金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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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李招娣斬釘截鐵地否定了李惠美的猜想,“你不了解樹果凍爸爸。他才不會帶金子來給我們呢!你不知道,他以前每次回來,都會把家裏的錢花光。我們好不容攢下來的錢,他花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這麽說,他不回來,對我們倒是好事了?”
“你別想那麽多了,”李招娣困得眼皮都擡不起來了,他實在沒精力再與李惠美閑扯,催促着李惠美趕快睡覺道,“快睡吧!明早,你不是要給人送包子去嗎?”
李惠美和何啓弘接了個外賣單。一個國營酒店向他們定了200個苔條包,讓他們第二天上午送到酒店的後廚。因此,李惠美和何啓弘第二天不用開店。他們只要把訂的包子都做好,給人送去就行了。
李惠美不再與李招娣閑話了。
鐘表顯示已經走過了12點。算着離起床的時間不多了,她趕忙鑽進了被窩。
剛才有關金子的話題,讓李惠美興奮起來。一時間,她竟睡不着了。
何啓弘曾教給李惠美一個應對失眠的方法。在床上,李惠美照着這個法子,數着羊,花了好長的功夫,她才沉沉地睡去了。
許是李惠美睡得晚了。第二天一早,盡管她定過了鬧鐘,但還是起來得晚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李惠美匆匆忙忙從裏屋跑出來。她衣服套得亂七八糟,襪子都沒顧得上穿,就直接往衛生間沖去。
除了李惠美,全家人早就坐在桌前吃早飯了。李國正給李惠美盛了碗稀飯,讓李惠美先把飯吃了再走。
“再着急,你也得吃了早飯再出門啊!”
“來不及吃了,馬上要走了。”
刷過牙後,李惠美嚷嚷着沖回了客廳。她像喝水一樣,一口喝盡了李國正給她盛的稀飯。
接着,只一溜煙的功夫,李惠美就拽着何啓弘出了門。當李國正、李招娣和李明回過神來時,李惠美和何啓弘已經不在家裏了。同一時間,樓道裏已經傳來了他們“咚咚咚”的下樓聲。這兩人走得太急,竟連門都沒顧得上關。陣陣冷風從外面刮進來,李國正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将其關上了。
“她還不知道我們把她的鬧鐘調前了呢!”李招娣不禁在背後打趣李惠美道,“其實現在根本沒到7點,才6點出頭。”
“不這樣,哪兒能讓她起床啊!”李國正最了解自己這個女兒了。每年一入冬,李惠美就極易進入一種睡不醒的冬困狀态。為了讓李惠美能按時起床,李國正可謂是想盡了辦法。
李明的早飯吃好了。他看時間還很早,便坐回了他那專屬的躺椅上。收音機就在他手邊,他調大了音量,惬意地想着可以多聽會兒廣播再去上班。
“聽衆朋友們,終于到了大家期待的抽獎環節。首先,我們先讀幾封幸運讀者的來信……”
“這是新節目?”李招娣沒想到廣播裏也有抽獎,“獎品都是什麽啊?”
李國正給李明倒了杯茶。李明啜了一熱茶後,回答李招娣道:“這節目現在可火了。他們每星期都會在讀者來信裏抽出三封來,分一二三等獎。聽說一等獎是去香港旅游。”
“這麽好?”
一聽說能免費去香港,李招娣不由得心癢起來。在節目的尾聲,李招娣暗暗地記下了該節目的收信地址。他也打算學着廣播裏讀者的樣,寫些自己的情感故事,寄到電臺,以便能獲得個抽獎的機會。
出門後,何啓弘把李國正調快了鐘表的事告訴李惠美。
“那現在不是七點多了?”李惠美大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她後悔自己出來早了。
“剛過6點。”
與李惠美風風火火的模樣相反,何啓弘不緊不慢地解開了自行車上的鎖。
“早知道這樣,我還能多睡會兒呢!”李惠美在心裏怨悔道。瞬時之間,她的心裏空落落的。原先她覺得自己時間很緊。一分鐘的時間,她恨不得當十分鐘來用。但現在,被何啓弘告知時間還早後,她竟一下子無所适從了。
何啓弘看李惠美又磨蹭了起來。他太了解李惠美了。每回她這樣猶豫之後,準會又去做些旁的什麽事情。或是回去吃早飯,或是再睡半個小時覺。結果,好不容易空出來的時間,準又能被李惠美拖到來不及。
“我們還是先去把包子弄好吧,”何啓弘勸李惠美道,“早點弄好,早點收工,不好嗎?”
李惠美正想往回去呢!她聽了何啓弘勸自己的話,覺得何啓弘說得也有道理。她想着與其回家後再出來,倒真還不如到店裏去呢。
于是,李惠美聽了何啓弘的話。照他們原計劃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到店裏去做包子。
包子是前一天就做好的。李惠美給它們都蓋上了棉布。為的是這天早上一來,她直接将它們蒸上籠就行了。
包子都做完了後,盡管比約定時間早了不少,李惠美和何啓弘還是馬不停蹄地将其裝上了車,往國營飯店運去。他們自行車的車筐、車後座上,全讓包子載得滿滿的。
訂包子的國營酒店位于市中心。它是一家集住宿、吃飯等一體的高端酒店。有不少外賓和港澳臺商來本市時,都會指定住在這裏。
李惠美和何啓弘來得太早了。他們原以為時間早了也不打緊。因為酒店裏總會有工作人員。到時候,他們只要把包子一交,收了錢後就可以回去了。
一到酒店,何啓弘就先去找那個來訂包子的王經理。
“王經理不在,”後廚的人對何啓弘說道,“包子你們可以放這兒,但錢要他來了才能結給你們。”
李惠美和何啓弘本一心想着早些收工呢!但眼下看來,收不到錢,他們還是得等到原先約定的時間,從王經理手裏拿到錢後才能走。
“你們可以在大堂坐着等,”大堂經理好心對何啓弘和李惠美說道,“王經理最多再過一小時就來了。”
說罷,大堂經理把李惠美和何啓弘領到了大堂。大堂裏有好多舒适的沙發。他讓李惠美和何啓弘坐在上面等。
“那些人是做什麽的?”李惠美指着前臺問大堂經理道。在那裏,擠了許多光頭和尚。只見他們全穿着僧袍,把幾個警察圍在中間。這些人的情緒都很激動,不時地會對着酒店前臺指指點點的。
“他們被騙了錢,”大堂經理急着去忙別的事,只能簡短地對李惠美解釋道,“警察已經來調解了。”
說罷,大堂經理便抛下了李惠美和何啓弘,趕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你看那個人!”
忽然間,何啓弘激動地讓李惠美往一個和尚身上看。他指着那個人大喊道:“那個人不是……”
李惠美和何啓弘一樣,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和尚,她也激動起來,不禁脫口而出道:“那不是酒吞大師嗎?”
這年夏天,李惠美和何啓弘在往龍潭山向陽屯去的路上,認識了一個和尚。他們攜伴到了向陽屯。在分別時,何啓弘曾問過和尚的法號。
“老衲法號酒吞。”酒吞大師是這樣對何啓弘介紹自己的。
李惠美和何啓弘激動的聲音,引得不遠處的酒吞大師回了頭。
“是你們?”酒吞大師更是意外在此處見到李惠美和何啓弘。
“出什麽事了?”何啓弘關心地問酒吞大師道。
“回去以後,我用那2000塊錢修繕了寺廟,”酒吞大師對何啓弘和李惠美緩緩傾訴道,“香火慢慢的,也旺起來了。上月底,寺裏忽然收到了封信,說要請我去參加一個佛經孤本的拍賣會。”
“是不是參加這個拍賣會,要交押金?”
近日來,收音機裏常常提醒聽衆當心各種騙術。何啓弘對這類節目很感興趣。幾乎每期都聽。其中有一期的節目裏,主持人就詳細地講述了這樣一個案例。據說有一夥人,到處假借開拍賣會名義,來詐取高額押金。由此,和尚一說收到參加拍賣會的通知,何啓弘立時就想起了這件事。
酒吞法師點了下頭。他很意外何啓弘怎麽知道這事的。他繼續對何啓弘說道:“來了以後,我們都被接到了這個酒店。有三個工作人員接待了我們,還問我們收了押金,說是将來可以抵扣掉買那些經書的錢。”
說到這裏,酒吞法師不禁羞紅了臉。他長嘆了口氣道:“好不容易寺裏的香火旺了,可我竟又把買經書的錢弄丢了。那三個工作人員,拿了我們這些人的錢後,連夜跑了。”
“他們長什麽樣?”李惠美好奇地問道。
“一個高高瘦瘦,”酒吞法師回想道,“一個中等身材,還有一個又矮又胖。”
“那,警察怎麽說?”何啓弘向警察那邊瞥了眼,見有不少和尚在警察拿出的本子上登記名字了。
“讓我們等消息,說是會盡快偵破。”酒吞法師也和其他和尚一樣,在登記簿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與被騙金額。
“大家不要着急,”有個警察在最後向所有人安撫道,“我們一定會盡快偵破這個案子的。大家可以現在本市住段時間。近期內,一定會有個結果。”
大堂經理似乎與幾個警察有交情。李惠美特意又去找他打聽了消息。回來後,她對何啓弘和酒吞大師說道:“好像這三個詐騙犯,早就被警察盯上了。不光是這件事,他們還犯了不少別的案子呢。”
“所以他們敢打包票,近期會有個交代?”何啓弘還奇怪呢,怎麽這幾個警察能這麽肯定近日會把案子破了。
李惠美點頭應道:“算是這樣吧!你沒看他們說得很肯定麽。再說了,這麽多宗教人士被騙,可不是小事。”
“可是,”酒吞大師還是覺得有些為難,“我身上的錢,差不多都被騙光了。要讓我在這裏等的話。我這些日子住哪兒啊?”
“大師,這事您不用愁,”李惠美豪爽地打包票道,“我們家有地方。你要不嫌棄的話,住我們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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