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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黑色為主色調的大廳裏拉着厚厚的窗簾, 暖黃色的燈光至上而下傾瀉，卻絲毫無法給人溫暖的感覺。穿着黑色蕾絲睡衣的金發姑娘和穿着白色蕾絲長袍的黑發女孩兒親密地坐在一起，相顧無言。

鮮血順着壁爐旁那詭異豎立着的木質十字架緩緩流下，血液那不夠豔麗的顏色瞬間被地磚深沉的黑暗吞沒。

克裏斯·本森模糊的呻吟已經變得越發微弱。渾身無力的桃樂絲坐在沙發裏，被凱瑟琳攥住的左手傳來陣陣疼痛。但她已經顧不得了。

黑發姑娘坐在沙發扶手上，整個身體向她傾斜。以往那個溫柔安靜的凱瑟琳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雖然還是同樣的面容, 但此時俯視着她的女孩透露出的氣質與桃樂絲熟悉的那個凱瑟琳截然不同。

哲學專業的凱瑟琳溫柔安靜、腼腆善良。但此時俯視着她的凱瑟琳黑色的眼眸裏帶着無法讓人忽視的瘋狂。對方蒼白的臉色與身上那件白色長袍幾乎同色。

望着她說愛她的時候, 凱瑟琳整個人透露出一種病态的偏執。

“……怎麽？”沒有等來桃樂絲的回應, 凱瑟琳歪頭思索了好幾秒, 然後松開了攥緊對方的手指, 轉而探出手, 去撫摸金發姑娘的臉頰。“桃樂絲, 你不相信我嗎？”她墨色一般的眸子裏映着桃樂絲的倒影。

“我知道你的一切。”沒等來回應也沒氣餒。凱瑟琳看着金發姑娘發白的臉色，滿足地笑起來。“我知道你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通常不出門的時候是晚上十點鐘睡覺。下午偶爾還會午睡半個小時。”

“我知道你習慣每天讀書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之間。每周的周三和周五去圖書館借書。你喜歡圖書館靠近中間的位置，在家裏讀書的時候喜歡躺在你擺在客廳的躺椅上。你喜歡把原文書和譯本對照着看，分析原作者和譯者之間的差別。”

“你喜歡水果和酸奶, 喜歡甜辣的食物，最喜歡顏色豔麗的東西。你每月會有三次到四次去酒吧裏玩，不過都只是和女孩子搭讪聊天, 從不在外過夜。”

“你沒有親密的朋友, 幾乎和所有人都是點頭之交。就算短期內親近一段時間, 你也會立刻疏遠對方。”

“有長時間空閑時段的時候你會去旅行, 一個人拎着行禮走到哪算哪, 不過每個地方都不會呆很久。”

“你讨厭浪費生命的蠢貨，不喜歡毫無目标渾渾噩噩生活的傻瓜，也看不慣那些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要死要活好像天塌地陷的男女。但因為你對其他人如何生活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所有人都認為你善解人意、尊重他人。”

“你不能忍受混亂，無論何時何地衣着都要整潔漂亮。就算獨自在家，也一樣要穿得很美。你不喜歡無知帶來的未知感，所以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汲取知識。”

“桃樂絲”，凱瑟琳俯視着近在咫尺的金發姑娘，手指劃過對方臉頰，“你說……我說得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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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對。

凱瑟琳的手指溫柔地從臉頰劃過唇邊，桃樂絲努力忽視臉上輕柔的觸感。仰頭望着對方那雙幾乎深不見底的黑色眸子。

心，慢慢向下沉。

知道她的這些習慣，凱瑟琳一定不止跟蹤她幾天而已。

“……我現在已經不會再在固定的時間去圖書館了。”自從那次被波德萊爾教授綁架之後，她已經更改了許多生活習慣。

“yeah ，我知道”好像很得意一樣，凱瑟琳有一種小孩子向同伴炫耀自己秘密基地的自豪感，“自從你搬到美國隊長隔壁之後就差不多一周才去圖書館借一次書了。不過現在是假期，你幾乎隔天都會去那裏待上大半天。哦對了，你每次去還都會帶一杯自己煮的姜汁可樂。”

大廳裏，克裏斯·本森的呻吟聲已經消失，黑色的地磚上，似乎有粘稠的液體慢慢流動。鼻翼間似乎真的傳來血液特有的腥味，桃樂絲開始覺得胃裏翻滾。

“多久了？”輕輕推開凱瑟琳的手，桃樂絲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凱瑟琳，你跟蹤我多久了？”她究竟被眼前的女孩兒跟蹤了多久？

“四年兩個月零……三天。”

凱瑟琳的回答讓桃樂絲覺得腦袋發暈。

“為什麽？”四年前？四年前的她才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還在每天奔波于完成任務活下去，為什麽會被凱瑟琳盯上？

“為什麽？”凱瑟琳機械地重複桃樂絲的問話。“你問我為什麽愛你，還是問我為什麽跟蹤你？”站起身體，凱瑟琳一條腿蜷起來放在沙發上。身體向下，一只手撐在桃樂絲耳邊。

她幾乎把金發姑娘整個人禁锢在了沙發裏。

“我跟蹤你，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凱瑟琳溫柔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只讓人覺得病态。

“那又為什麽愛我？”身體向後盡量靠近沙發，桃樂絲幾乎能感覺到凱瑟琳的呼吸吹過她的睫毛。直視對方墨色的眼睛，桃樂絲毫無回避。“凱瑟琳，你說你愛我，那你又為什麽會愛上我？”

在去哥譚旅游之前她對凱瑟琳毫無印象，對方總不會無緣無故愛上一個陌生人吧？

這個問題似乎把凱瑟琳難住了。黑發白袍的女孩兒停頓了幾秒，然後眼神裏帶出一絲哀傷。“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

桃樂絲感覺到肩膀被對方的手緊緊攥住。肌肉立刻傳來疼痛感。

凱瑟琳的力氣大得驚人。

“sorry ”，搖搖頭，桃樂絲不想激怒凱瑟琳，但也知道現在說謊只會讓事情更糟糕。“我以為去哥譚旅行那次我們是第一次見面。”至少是她以為的第一次。

“不，我們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了。不過在哥譚之前，最近的一次，我們還說過話呢。”好像又不再糾結，凱瑟琳整個身體幾乎貼下來，“就是那次，真的不記得嗎？我們在學校裏遇見，我不小心把自己的東西弄掉了，你還幫我撿起來那次？”

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凱瑟琳期待地看向幾乎被她整個人摟住的桃樂絲，“記得嗎？你還撿起了我的安眠藥藥瓶。”不過裏面裝得當然不是安眠藥。

“……是你。”終于找到了對應的記憶。桃樂絲想起她确實她見過凱瑟琳——好像是那次彼得提出幫她要鋼鐵俠簽名的那次，她下午離開的學校時候似乎是幫什麽人撿過東西。

“是呀，就是我呀。”好像為桃樂絲想起自己而高興，凱瑟琳笑得滿足。她甚至親昵地梳理了一下桃樂絲的頭發。“桃樂絲，我們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呢……”是命運讓她們相遇。

大廳裏寂靜得似乎随時會有怪獸從角落裏現身，然後将室內的人全部吃掉。聞着鼻翼間凱瑟琳濃烈的香水，桃樂絲盡力忽視對方帶給自己的壓力。

“酒會的那次，彼得被人懷疑偷了東西，是你故意把他引去的？”蜘蛛俠就算再魯莽也不至于自己往圈套裏跑，現在想想，一切都太巧了。

“是呀，不過我知道彼得會沒事的。”凱瑟琳忍不住又摸了摸桃樂絲的臉頰。“不是有你在嗎？”

“……你之後也是故意把我帶去休息室那邊找彼得的。”酒會的邀請函是凱瑟琳給的，彼得是被凱瑟琳引着見到亞歷山大·盧瑟的，她也是被凱瑟琳帶去找彼得的。

從頭到尾，事情都跟凱瑟琳有關系。

“是的。”凱瑟琳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目的呢？”擡起頭，桃樂絲看着面前的黑發姑娘。“你們從克裏斯·本森那裏偷走了什麽？”有一點說不通，如果凱瑟琳加入的是邪教，那麽又為什麽要跟神盾局做對？

一直有問必答的凱瑟琳這時候不說話了。

大廳裏又恢複了安靜。

“你說我們很久很久之前就相識”，拖延時間是被綁架後自救的步驟之一，桃樂絲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這是熟能生巧。“凱瑟琳，我們四年前就見過了嗎？”為什麽她沒有任何印象。

“yes ”，對自己使用的藥劑非常自信，凱瑟琳知道桃樂絲這次一定逃不掉。“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就站在醫院的病房裏。陽光從外面照在你身上，你的頭發好像是透明的……”

夢幻到近乎于病态，凱瑟琳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語氣描述了四年前從綁架案中死裏逃生的桃樂絲某次去醫院複診時的場景。

“……他們說你拒絕了心理醫生，我看到你坐在醫院的花園裏，告訴你的父母你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心理治療上。”

凱瑟琳忍不住探出手，再次摸上桃樂絲的臉頰。“你的眼睛那麽漂亮……”

與她截然不同。

“……你那麽努力，有人問你為什麽。你說……你想成為更好的人。”

凱瑟琳的手緩緩向下，緊緊攥在金發姑娘肩頭。她想起自己偷偷看到的一切。

桃樂絲那麽努力、那麽堅強、那麽耀眼。

“而我……”

墨黑色的眼睛裏帶着瘋狂的偏執，凱瑟琳的臉上閃過一絲絕望。

“我只能……”

她沒有機會成為更好的人。

所以，

“我只能，選擇讓這個世界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