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時間向前兩個小時, 神盾局駐華盛頓總部。

“亞歷山大·盧瑟失蹤了？！”如果說這世界上能有什麽讓身經百戰的寇森覺得震驚，那麽下屬現在報上來的消息絕對能算一條。“萊克斯集團的亞歷山大·盧瑟？！”

“是的。”得到消息來報告的探員點頭。“是盧瑟先生的秘書向負責聯絡的探員報告了這個消息。”

萊克斯集團是知名科技公司。亞歷山大·盧瑟也是個幾乎可以與鋼鐵俠托尼·斯塔克并肩的天才。近來，神盾局在某些項目上與萊克斯集團展開合作，所以亞歷山大·盧瑟失蹤以後，對方的秘書立刻向神盾局請求幫助。

“立刻安排兩個小隊過去……不，我親自過去。”放下手裏還在篩查的資料, 寇森在聽聞亞歷山大·盧瑟失蹤的瞬間立刻聯想到了他們正在調查的一系列離奇死亡案件。在萊克斯集團與神盾局合作的緊要關頭, 其集團總裁亞歷山大·盧瑟神秘失蹤？

而且說真話, 亞歷山大·盧瑟和正義聯盟的超人不對盤那麽久都安然無恙, 現在突然失蹤？

寇森以自己從業多年的職業敏感察覺到, 這兩者之間必定有聯系。

“通知希爾探員接手總部協調工作, 我親自指揮亞歷山大·盧瑟的失蹤調查。”

“yes , sir”

讓這個世界更美好。

美好是一個寬泛而且絕無固定值的概念。關于這個名詞的解釋每個人都能給出不同的定義。年幼的孩子可能會覺得父母陪在身邊世界就是美好的；經歷過戰亂的人可能覺得只要和平，世界就是美好的；臨近畢業的學生可能覺得只要能拿到份薪水待遇都不錯的offer ，世界也是美好的。

美好的定義因人而異，而且随時變化。

那麽在凱瑟琳的理解中，什麽樣的世界才是更美好的？

“how ？”把頭靠在沙發上, 桃樂絲仰臉看着俯視自己的黑色姑娘。“凱瑟琳，你是如何讓這個世界更美好？”

已經猜到答案的桃樂絲覺得有些悲傷。

“我可以除掉那些……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凱瑟琳終于開始起身，她緩緩向後, 站在了地上。身體轉動, 她把視線投向了木質十字架上已經一動不動的男人。“你看, 桃樂絲。世界上少了一個像克裏斯·本森這樣的人, 這個世界不就更美好一點了嗎？”回過頭, 她漂亮的黑色眸子緊緊盯着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兒，病态又偏執。但燈光下，桃樂絲卻覺得那雙眼睛的主人在哭着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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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是最後的審判。”桃樂絲回憶不起她究竟什麽時候被凱瑟琳下了藥，只能作罷。只是近些天來補習了許多知識的她卻知道，一個多年隐忍的跟蹤者如果突然現身，絕不是一件好事。

她近來的生活習慣因為波德萊爾教授的事而發生了許多改變。先是換了公寓住址、緊接着改掉了許多固定時段活動，而且家裏還多了湯姆這個成員。雖然沒有談戀愛或者搬家去其他城市，但這種程度的改變或許對凱瑟琳來說已經足夠刺激到對方。

“凱瑟琳，你最後的審判，是指什麽？”

或者說得直白點，凱瑟琳會不會打算在讓這個世界更美好的同時，對她做些什麽。

比如……

殺死她。

沙發裏的姑娘因為藥物的關系臉色蒼白。黑色的蕾絲睡裙美麗而性感。她幫忙梳好的金色卷發并沒有因為之前昏迷不醒而被弄亂。此刻的桃樂絲即使身處劣勢，舉止資态也同她多年來的觀察如出一轍。

優雅而從容。

用手捂住眼睛，凱瑟琳不想自己愛慕的對象看到她如此狼狽。

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

救下彼得·帕克的時候，桃樂絲也是這樣。

“克裏斯·本森已經死了。”嘆口氣，桃樂絲把視線轉向木質十字架。被綁在上面的克裏斯·本森已經好久沒有呻吟，整個人一動不動。挂在一旁的血袋也早已經空掉，桃樂絲強迫自己平靜地看過那具屍體。

“凱瑟琳，你真的覺得解脫嗎？”

為了複仇而賠上自己或許還可以擁有的一生，這樣的選擇值嗎？

呆呆站立在原地，凱瑟琳無法回答。

解脫嗎？

……

沒有。

可怎麽會沒有呢？

“他做過很多錯事。”不知是為了說服桃樂絲還是說服她自己，凱瑟琳從壁爐上拿起一個黑皮的筆記本。“還有他們，他們都做過很多錯事。他們死了，這個世界會更好。”激動地把本子舉到金發姑娘眼前，凱瑟琳急于得到對方的認同。“桃樂絲，他們死了，這個世界更好了。”

擡頭拿過凱瑟琳的筆記本，桃樂絲看着對方黑色的眼睛，緩緩翻開本子。

上面的記錄很簡單。名字，性別，年齡，職業，犯下的罪過，以及……

接受“審判”的日期。

“……他們都是你殺的？”桃樂絲認出了幾個死者——那是她最近做案件調查時查到的資料。

只是警方檔案裏，這些案件或是意外、或是他殺，已經全部結案了。

“是的。”凱瑟琳沒有任何遲疑地承認了。“是我做的。”

桃樂絲覺得心頭悶悶的，堵得慌。

“哦，還有這最後一個。”忽然，凱瑟琳想起什麽似的，“本來說好克裏斯·本森是最後一個的，但X先生突然送來了資料，所以我想，就把最後這個人獻給你吧。”

揚起一個微笑，凱瑟琳走到桃樂絲坐着的沙發後面，一把從地上揪起了一個人。“他□□了一個女人，可有權有勢。受害人甚至都不敢去警局報案。這世界真不公平，是不是？”

震驚地看着被凱瑟琳指認為□□犯的男人，桃樂絲終于明白剛剛那本受害者名冊究竟哪裏讓她覺得不對勁兒。

“亞歷山大·盧瑟？”

怎麽可能？

“凱瑟琳，這本子裏的資料是誰給你的？”克裏斯·本森的屍體已經被扔在地上。勤勞的黑發姑娘正打算扒掉亞歷山大·盧瑟的外套把人綁上十字架。桃樂絲感到眩暈感已經褪去，她從沙發裏站起身。

“是誰告訴你那些人有罪？又是誰告訴你該如何安排他們的死亡？”那本寫着受害者名字的本子裏詳細記錄了對方的罪行和應該得到的“懲罰”。而“懲罰”的方式總體上可以分為兩類——一種是将事情僞裝成意外，另一種則不加僞裝，讓知情人知道那些死者罪有應得。

但前一種被僞裝成意外的受害者，桃樂絲卻發現對方職業那一欄裏幾乎都和科技沾上些關系——工程師、博士、研究室主管、大學教授……

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正在被往十字架上綁的亞歷山大·盧瑟。

很多個念頭閃過腦海，最後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占據了桃樂絲的心頭——

如果有人僞造資料，謊稱某個人犯下了重罪但依靠權勢地位逃脫了法律制裁呢？

如果這份僞造的資料被擺在凱瑟琳面前呢？

如果明顯已經精神不正常的凱瑟琳相信了這份資料呢？

那麽被凱瑟琳殺死的人裏，又究竟有多少人是枉死的？

這樣的猜測讓桃樂絲不寒而栗。

“是X先生……”被桃樂絲接連的問話打斷了思路，凱瑟琳綁住金發男人一只手，回頭笑。“是X先生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誰是X先生？”桃樂絲輕聲追問。餘光裏，她看到被綁上十字架的男人已經睜開眼睛。

“桃樂絲，你的問題真奇怪，X先生就是X先生……”

“嘩啦”

巨大的聲響驟然響起，桃樂絲感覺到自己被人從身後一把拽住向後扯。被綁在十字架上的亞歷山大·盧瑟也同樣被全副武裝的人圍起來。

“跪下！”

黑洞洞的槍口齊齊指向站在原地的凱瑟琳。

兩位身穿印有shield字樣防彈背心的武裝人員攔在身前，桃樂絲發現大廳在一陣巨響之後已經沖進了許多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神盾局菲爾·寇森穿着西裝最後登場，氣場十足。亞歷山大·盧瑟已經被人從十字架上放下來，睜着眼睛但好像還不能動。

“凱瑟琳·本森，你涉嫌多宗謀殺案，請不要抵抗，跟我們離開。”

寇森并沒看上去那麽輕松。看似普通的凱瑟琳·本森實際上是位被注射了特殊血清的變種人，能力強大、而且神盾局對對方的能力并不完全了解。

否則，他們也不會現在才沖進來。

站在原地的凱瑟琳一動不動，對于周圍的神盾局人員視而不見。菲爾·寇森的話她全然沒有聽見。

“小姐，請跟我們離開。”站在桃樂絲身邊的神盾局行動組人員低聲囑咐，“這邊走。”人質留在這裏不僅不安全，還會刺激人犯。

只是這一句耳語卻好像打開了什麽開關。桃樂絲什麽都沒看清，她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兩位站在她身邊的武裝人員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凱瑟琳白色的蕾絲長袍劃過她的眼角，瞳孔裏映出黑發姑娘高高舉起的手和躺在地上的武裝人員驚悚的眼睛。桃樂絲奮力向前一撲，讓凱瑟琳落下的手偏了方向。

好像鋒利的刀刃切上新買來的豆腐。

明明凱瑟琳的手空無一物，但地上黑色的地磚被憑空卻切開一條巨大的裂縫。一起被切開的，還有武裝人員手裏的槍。

撿回一條命的兩個探員立刻起身閃開。

“凱瑟琳，你不能殺他們。”用力攥住黑發姑娘的手腕，餘光裏桃樂絲看到以菲爾·寇森為首的神盾局探員們神情變得緊張。“你想讓這個世界更美好，他們也做着同樣的事。”不管神盾局行事作風如何強硬讓人讨厭，但這個機構的存在是确确實實維護着普通人和平生活的。“你不能傷害他們。”

因為凱瑟琳出人意料的行動和人質再次落入對方手裏，大廳的氣氛更加緊張。

“他們不想讓亞歷山大·盧瑟受到他應有的懲罰。”凱瑟琳沒有掙紮，任由金發姑娘抓着她的手腕，“桃樂絲，他們還抓過你。”

“他們只是在履行職責。”緩緩放開抓着凱瑟琳的手，桃樂絲知道她沒有退路。“凱瑟琳，那位X先生交給你的資料，你有核實過真僞嗎？”

真相太過殘忍，如果不是情況所迫，她也不願當面說破。

“……什麽意思？”凱瑟琳的注意力被桃樂絲吸引。

“我的意思是……”餘光裏看到菲爾·寇森微微點了點頭，桃樂絲不忍地閉了閉眼睛，才接着說下去。“你真的确定你殺過的人……都是有罪的嗎？”

凱瑟琳呆呆站在原地。這個問題如果是由菲爾·寇森或者其他人問出來，她連理也不會理。只是桃樂絲……

她默默憧憬了許多年，對方一颦一笑她都了如指掌的桃樂絲……

“凱瑟琳·本森，被你殺害的人中現在已經查實有9人都涉及神盾局一個機密研究項目。”寇森适時插話，“無論你是受誰指使，我們希望你能回去交代清楚。”他只字不提凱瑟琳的動機，只把對方當作普通罪犯。

“凱瑟琳，被X先生指控犯罪的人裏有那麽多人都和神盾局有關，還特地要求你僞裝成意外死亡的樣子，你真的覺得只是個巧合嗎？”

桃樂絲聲音很輕，語氣裏不帶任何指責。只是她知道，自己現在說出口的話比什麽都殘忍。

“凱瑟琳，你被利用了……”

緩緩向後退，桃樂絲沒有絲毫障礙地離開了凱瑟琳身邊。黑發姑娘似乎被她話中暗示的真相吓住，一雙眼睛慢慢睜大，瞳孔裏只有不敢置信的驚愣。甚至沒有察覺到她的動作。

神盾局的探員們再次圍上來，寇森示意下屬趕緊帶人質離開，免得再生變故。

忽然。

“嘭！”

“你幹什麽？！”

“來人！”

就站在桃樂絲身側的神盾局探員忽然将槍舉起，已經上了膛的槍口直接對準桃樂絲的胸膛。子彈出膛的聲音在近距離響起，桃樂絲覺得一陣耳鳴。

時間被緩緩拉長。

周圍人驚恐的表情慢慢浮現，桃樂絲眼中劃過一片純白。開槍的武裝人員被人撲倒，緊接着一陣抽搐就斷了氣。濃烈的香水味道席卷而來，桃樂絲終于明白，凱瑟琳攔在了她身前。

“快！”

時間回歸正常。

下意識伸手抱住倒下的白袍姑娘，本就無力的桃樂絲被對方帶着一起倒在地上。

“我……已經快要死了……”被對方溫熱的手指摸上臉頰，桃樂絲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血紅。凱瑟琳白色的蕾絲長袍上，鮮血以驚人的速度蔓延。

“身體，承受不了血清的力量……已經要……咳咳……”費力地擡起手，凱瑟琳撫摸着金發姑娘的臉頰，內心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醫生，寇森探員醫生呢？！”想捂住凱瑟琳的傷口，桃樂絲卻只摸到了滿手的鮮血。

“沒用的……”搖了搖頭，凱瑟琳只想在生命最後說完想說的話。“是我把你的名字告訴了波德萊爾教授。桃樂絲，我只是……我只是……”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身體已經說不出話來。

握住凱瑟琳染滿鮮血的手，桃樂絲沒有理會其他人要她趕快離開的勸告。對方好像黑曜石一樣的眸子已經在慢慢失去光彩。

緊緊抓住凱瑟琳的手，最後的時刻，桃樂絲覺得眼眶發熱。

“對不起……”

“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我真的很抱歉。”

黑色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絲光亮，緊接着徹底失去了光彩。桃樂絲跪在冰涼的地上，伸出手掩上凱瑟琳的眼睛。

似乎有誰在背後嘆息。

一件還帶着體溫的外套被人從頭上罩下來，桃樂絲忽然感覺到眼前一片漆黑。緊接着，她被什麽人隔着衣服拍了拍頭。

“別哭。”

低沉的聲音，溫柔裏帶着複雜的感嘆。

“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