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惘無言
“傳令總閣,命素明影、玉鑒瓊持幽璇令與尊主江華一起請聖尊易青霄出關,鎮守淇烨閣。調動‘玄穹’、‘冥刃’暗中封鎖千秋城各處,探查聖君的消息。‘璇玑’動用情報網,與‘辰砂’合力,如有情況,不惜一切代價接應聖君,一有消息,立刻回報。”坐在正堂上首的主座上,淇烨閣主淡淡地俯視着堂下立着的“龍之九子”、“十四聖使”,臉上是像平素一樣的面無表情,她的手指在素面紫檀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無形的壓力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氤氲而出。
“屬下遵命!”底下的人小心地低着頭,只有月銘敢擡眼去看冷疏源,白衣的女子神情很是冷靜,全然看不出幾日前恍惚無措的失态樣子。她的眼睛此時完全睜開,不像平常那樣半合着,帶着些空洞的懶散,淩厲的光從那雙眼睛裏迸出來。那是早些年她和無心大祭司争奪族中權力時才出現過的眼神,銳利雍容,帶着淩駕于生死之上冷漠和洞明。
“閣……”月銘張嘴想說什麽。
冷疏源注意到他反常的舉動,她的目光掠過衆人,停在月銘身上。目光相觸的剎那,月銘駭然低下頭,冷汗伴着寒意從脊背上冒出來。冷疏源面上不動聲色,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動作,她擺了擺手,淡淡地說了一句。
“‘囚牛’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衆人悄然退了出去,冷疏源招手喚月銘上前,窗中透入的陽光照到她的眼底,月銘忽然發現那雙眼睛居然如此之深,深得看不到底,一切情緒都在那雙眼中斂得幹幹淨淨,就仿佛那個從來都深不可測的聖君一樣。
“你還有什麽話好說?”淇烨閣主倚入鋪着雪白狐皮的座椅中,眉梢眼角輕挑,用沒有溫度的目光看月銘。
“聖君的修為極高,絕不弱于源主您全盛之時,約摸不會出事,還請源主保重自己,勿要太過挂心。”月銘硬着頭皮勸道。
“約——摸——”冷疏源忽然笑了,她漫不經心地吐出這兩個字,胸口垂落的長發纏繞在細白的手指間,她靜靜注視着月銘,一言不發,良久之後方才緩緩道,“好一個約摸。”
“月銘,你應當知曉,若聖君此次出了什麽事情,按族裏的規矩,你這個‘護主不利’應當如何懲罰。”她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月銘聽聞此言猛然擡頭,眼睛裏全是驚駭,他看着那個面無表情的白衣女子,臉上的血色在一剎那褪了個幹幹淨淨——
他當然知道族裏的規矩:護主不利者,當受千年冰封之刑!那就意味着他一生都會被困在永無止盡的黑暗和寒冷中,至死方休!
體內陡然加重的不适令冷疏源微微蹙起了眉,她伸手按住眉心,指尖靈光透出,安撫着體內的躁動。這一趟來回就過了六日,轉眼又到了月圓,今日就是她散功的時間。“幽冥譜”的靈力時聚時散,異常的不穩定,連帶着她體內的寒毒也開始猛烈地沖擊着她的身體,不想在下屬面前示弱,淇烨閣主強行調動靈力鎮壓毒素蔓延。
“你退下,召齊龍之九子前來護法,此處百丈之內不許任何人靠近,違令者,殺無赦。”
“屬下遵命。”見冷疏源沒有再說些什麽的意思,他低聲應是。
月銘擦了把汗正要退下,淇烨閣主卻又叫住了他,她從頸中拉出一個赤紅的玉牌,扔到月銘手中,玉牌上的火焰紋妖嬈曼妙,陽光透過赤玉灑下片片瓊光,美得令人屏息,而月銘的臉色卻陡然大變,難以置信地捏緊了手裏的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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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上我的信物去遺失之地瓊筠谷,召集‘業火’的人,全力搜尋聖君下落,務必要保證他的安全。”說到這裏,她略微一頓,然後接道,“不許驚動冷無心,‘業火紅蓮’就是本座這件事務必嚴格保密。”
“屬下明白。”他低頭應道。
“月銘,你記住,淇烨閣的其他人怎麽樣都無所謂,但是你……本座決不允許你背叛本座!”
将月銘趕出去,冷疏源封鎖了自己的居所,每到寒毒發作散功之時她就虛弱至極,随便什麽人都能取了她的性命,是以此時她一貫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除了……
想到那人她又是一陣煩躁,原本還存着一分僥幸,望着她回來時他也能在,結果……終究是她妄念了。
身體裏像是能把她撕碎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像有無數把鋼刀在攪。寒意一點一點地從心口漫出來,沿着渾身經脈向身體各處侵蝕而去,熟悉的虛弱感漸漸占據了她的身體。 她扶着牆壁踉跄着進了內室,盤膝坐在地上鋪着的長絨毯上,掙紮着凝聚起“幽冥譜”殘存未散的靈力抵禦着寒毒的侵襲。
真是很熟悉的疼痛呢,從當初到現在,是十八年……還是十九年?微微自嘲着,冷疏源按了按心口,駭人的冷意從掌下的肌膚裏傳來,她搖了搖頭,面色陰沉。
還是壓不住。
掙紮着站了起來,她向房內的軟榻處走去,軟榻邊置有一張小桌,桌上擱着白玉碗。早已準備好的湯藥盛在碗中,泛着奇異的碧綠色,濃郁的異香彌漫在整個房間裏。冷疏源臉色不太好看,她厭惡地看着手中的藥碗,終于還是強忍着着自己想要把它打翻的沖動将藥端了起來。
這藥雖然能化解她體內滋生出的一部分寒毒,卻也會極大地激發冥靈幻境,讓她被困在那不得解脫的夢魇之中。
但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也的确不能硬扛下寒毒發作時的傷害了。
“誰?”正要服藥,她忽然感覺到房內多出了一抹氣息,靈力枯竭之下難以探查,她無法感知這股氣息的主人究竟是誰,但這并不妨礙她做出反應。幾乎是在彈指之間,一點銀光脫手而出,直迫來人。
“呵,源主真是好手段。”冷笑聲從陰影中傳出,那樣熟悉,令她渾身一震。
“哥……淩城主。”那個稱呼在最後一刻被她收住,她飲下碗中的藥,回過頭看他。
白衣男子從陰影中走出,素衣黑發都有些淩亂,他盯着冷疏源的眼睛裏灼灼光芒妖異逼人,像是要燒到她心裏。冷疏源下意識地避開,向後退了一步,卻又因立足不穩跌坐在軟榻上。
“怎麽,前幾天手腳不還利索得得很嗎?怎麽今天就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淩飛塵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嘲弄道。
“淩城主來我淇烨閣分壇,不知所為何事?”冷疏源臉上殊無異色,她用手撐住軟榻,淡漠地問了一句。
藥力漸漸發散出去,冷疏源感覺自己體內讓她的身體僵硬麻木的痛苦減緩了許多,心口處蠢蠢欲動的寒氣也有所收斂。她想握劍,可手指剛碰到劍柄卻驟然收回,“幽冥譜”勉強凝聚的靈力在與劍氣相觸的剎那猛地一蕩,倏然加劇的寒意幾乎要把她的肺腑刺穿——
此時她寒毒侵體,若再動用極陰的凜煜劍,內外皆創,實與找死無異。
“你身上的‘血靈印’究竟是誰下的?”淩飛塵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緊,審視了冷疏源半晌,他問。
“與你無關。”冷疏源合上雙目,語氣沒有起伏。
“與我無關?”淩飛塵愣了一下,忽然冷笑出聲,“好一個與我無關!”
“冷疏源,那‘血靈印’上的,是你我還有無心大祭司三個人的氣息,現在你居然和我說與我無關?”
這話一出,冷疏源的臉上有一剎那的凜冽,但下一刻就已經杳然無蹤。她冷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長,不發一言,只有那雙眼睛裏的神情一下子鋒利了起來,看得淩飛塵心中一悸,倏然後退一步。
“無可奉告。”許久之後,她斂下眉目,淡淡地說。
淩飛塵幾乎要被冷疏源氣得笑了出來,他大步上前扼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軟榻上,青黑的瘀痕在他指下浮凸出來。冷疏源沒有任何反應,她仰躺在軟榻上,任由淩飛塵的手卡在咽喉處,眼睛裏空茫得找不到焦點,似是怎麽樣都無所謂。見到她這副樣子,淩飛塵的目光越來越冷,隐隐的殺氣缭繞在眉間,腰畔斷月彎刀低聲嗡鳴,遲疑了一下,他松開一只手,覆上刀柄。
“你說還是不說?”斷月彎刀出鞘半寸橫在了冷疏源頸間,淩飛塵死盯着她,一字一頓地問。
冷疏源淡淡瞥了他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
“你瞞不住我!你知道我的本事,你說也好,不說也罷,我總有辦法知道我想知道的東西。”淩飛塵威脅道。
原本他以為冷疏源依舊不會說什麽,畢竟她有多倔他這個哥哥自小也是領教過的,卻不曾想,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半天後,冷疏源驀地低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啊,這樣啊。”
“那你就殺了我好了。”她挑釁地看着淩飛塵,聲音嘶啞,咽喉中不斷有濃重的血腥氣湧動,“反正你早就想殺我了,這麽好的機會,何不動手?”
“你……你別以為我舍不得動你!”淩飛塵一記耳光抽在了冷疏源的半張臉上。
冷疏源被他打得偏過頭去,嘴角溢出一絲殷紅,她擡手抹去了血跡,無所謂一般冷笑了一聲,看上去竟似乎還有些高興。
“繼續。”
淩飛塵被她這連番的舉動攪出了火氣,他冷冷地看了冷疏源一眼,忽然出手扣住她的左腕,咔的一聲捏斷了她的腕骨。
冷疏源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淡淡吐出
兩個字——
“繼續。”
怒火點燃了淩飛塵的理智,他反手一刀穿過冷疏源的左肩将她釘在軟榻上,冷疏源漠然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個譏诮的笑。淩飛塵的動作在她冰冷尖銳的目光中漸漸停住,面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
随着時間的推移,冷疏源的修為散得越發厲害,幾乎維持不住房外的結界,屋內異樣的動靜終于傳了出去,“龍之九子”察覺了不對,相互對視之後,其中一人上前敲了敲門。
“閣主?”那人試探着喊了一聲,“您可安好?”
這一聲驚動了冷疏源,她沉默着與淩飛塵對峙,咫尺之間竟似有風雲驟變。房間內久久沒有回應,“龍之九子”也有些坐不住了。淇烨閣主毒發時除了聖君從不許任何人靠近,誰也吃不準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就在他們久久得不到回應準備破門而入時,房中傳出冷疏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清冷。
“本座無事。”
得了消息他們自然松了口氣,也就不打算再入房中,安安心心地守在外面。淩飛塵詫異地看了冷疏源一眼,目底一剎那的驚疑被他掩飾得相當好,可他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松了一下。冷疏源似乎并沒有察覺,她不再看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已臨近子夜,這是她每月最為兇險的時刻,“幽冥譜”的力量完全散盡,這時的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多年來寒毒對身體的侵蝕,甚至讓她連起身行走都是難如登天,只能任人擺布。不過淩飛塵顯然不知道這點,他出指連點了她十多處穴道,将幾處要緊的經脈完全封住。逆行“幽冥譜”修得的至陰靈力只與至陽的力量相生相克,其他行屬的力量一旦入體就是至大的傷害,傳承自蒼夙大祭司一脈靈力的甫一入體就帶來了難以忍受的疼痛,像是有千萬根鋼針在同一瞬間沒入體內,冷疏源臉色一白,一口血沒忍住直接咳了出來。
淩飛塵的動作頓了頓,他把冷疏源打橫抱起來,無聲地往陰影深處退去。冷疏源忽然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麽,眼睛裏爆發出驚怒交織的情緒,她想要掙紮,可身體早已沒了知覺。
她絕不可以在此刻離開!重寒已經失蹤,自己若再消失淇烨閣中必然大亂,若冷無心趁着此時出手,那她多年經營只怕會一朝斷送!到時候她在冷無心面前就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了。此時時機未到,執掌“空無之力”的權柄依舊在冷無心手中。若失了滄溟大陸的根基,就算是她手裏還有“業火”也不足以與他抗衡。重寒此時生死不知,她不在淇烨閣中,一旦有什麽變動根本無法及時施以援手。更何況蒼夙大祭司一脈每代僅得一人傳承,手段神鬼莫測,別看此時哥哥拿她沒有辦法,若是真落到他手裏,憑着大祭司一脈代代相傳的秘寶和他的陣法,他完全可以從她的記憶中挖出那些封存多年的秘密!
心裏瞬間轉過無數念頭,越想越是糟糕。冷疏源想做些什麽,可她此時根本無力反抗,淩飛塵抱着她一步步走入陰影,身形一閃,避過“龍之九子”的耳目,倏然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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