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舊憶纏
“重公子這些年着實潇灑的很,當年舊事,想來也早就已經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君墨站在重寒對面十步外,修長的身形倚在梅樹下,抱臂而立,眼中盡是似笑非笑的嘲諷,“就是不知尊駕今日來此,究竟有何貴幹呢?”
重寒見她如此神情,心裏猛地沉了一下,懷中冷疏源的身體越來越涼,每一絲變化都讓他心中忐忑,他的目光與君墨的目光相觸片刻,緩緩将瞑瑕劍插回了鞘中。
當日的素君玄,今日的君墨……她竟然就是“鬼手”。
就算是無心之失,她的幼弟到底因他而死,她今日可還會出手?
“當年舊事,的确是寒對不住素姑娘和素小公子,今日相逢,當初舊怨,自然随姑娘清算。”他的臉上看不出神情,姿态放得極低,眉宇淡淡。
他雖然寡情冷血,但卻從不曾有過如此忘恩負義之舉,唯獨……對這一對姐弟,他終是心懷愧疚。
“不必說這些有的沒的,說吧,淇烨閣在西海之畔千丈孤峰上,你大老遠地跑來這極北君影谷,到底有什麽目的?”君墨沒有理會他這一番話,她的目光驟然冷了下去,一根銀針從袖中滑入她的指間,泛着詭異的幽幽紫光,“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今日就用你的命來祭奠小祁!”
“我想請姑娘救一個人。”重寒開口。
“救人?你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可笑?”君墨聞言一愣,旋即尖銳地冷笑了起來,“你自己尚還欠着我弟弟一條命,你憑什麽要我幫你救人?”
“你以為你算是什麽東西,你讓我救,我就要救了不成?”
“又或者說,你以為你那‘淇烨閣聖君’的身份對我而言還算是個人物了?”青衣女子踱步靠近他,直到近在咫尺,“是不是啊?‘天譴主人’?”
“敢問君姑娘有什麽條件?”重寒向後退開一步,将懷中人嚴嚴實實地攏在狐裘裏,“若是素姑娘……君姑娘願意出手,便是要寒的這條命,也是無妨的。”
“你的命?”君墨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一起來,她猛然朝前撲出,袖中白绫游龍一般飛出,死死鎖住重寒的咽喉。
“你的命又算得了什麽?”君墨厲聲诘問,瞳孔中的神情有一瞬間是迷亂瘋狂的,“你的命和你師弟的命是命!我弟弟的命就不是?重寒,當初是誰救了你們?小祁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把你們兩個從黃泉路上搶回來,他那麽信任你,到死都不相信他那個大哥哥會出賣他!你竟忍心親手推他去死,你就是個畜生!”
“對,姑娘說的沒錯。”重寒艱難得從喉中擠出這幾個字。
“寒今日、今日就将往日所負全都、咳、全都還給姑娘,還請姑娘……出手相救。”重寒的雙眼被嚴重的窒息之感迫得漲出了血絲,然而他卻一步都未退,眼前微微有些模糊,他調用靈力在周身大穴一沖,用疼痛抑制住越來越嚴重的眩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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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方圓千裏之內都不可能有第二個醫術可以和這位“鬼手”比肩的人,她若不肯出手,如此重傷之下,阿源必死無疑。
若是她死了……
這個念頭生出的一瞬間,重寒忽然一陣恍惚,一股錐心般的疼痛突兀地出現,讓他一瞬間幾乎要難以自持地彎下身去。
那是……阿源?
眼前一瞬間閃現出的是一個火紅色的身影,那人執着一對掌長的薄刀站在血泊中,素白的鬥笠遮住眉目。
不,不對,那怎麽會是……
“出手相救?”君墨驀地一挑眉,眼神驟然冷了下來,帶着近乎于刻毒的惡意打斷了重寒的思緒,“如果說我要你三跪九叩給小祁賠罪呢?你做得到嗎?”
“好。”模糊的斷片一閃即沒,重寒怔愣了一下,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君墨的話,沒怎麽猶豫就平靜地開口。
君墨聞言登時愣住,她定定地看了重寒片刻,甩手抽回白绫,冷笑。
“好啊,你倒是跪啊。”
“你要是跪了,我就救她。”
重寒的眼中沒有什麽情緒,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白衣女子蒼白失色的臉孔暴露在風雪中,鋒利卻羸弱。
是她?君墨看到冷疏源的時候略微驚詫了一下,她按住內心深處翻湧的震動,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
“寒毒入骨都已經到了如此程度,你怎麽還不肯死?”十三年前,少年君墨有些困惑地問她,“死亡對你來說,已經是解脫了。”
“我還有不能死的理由,有這個理由在,就算是再如何痛苦,我也必須活着。”只有十六歲的冷疏源坐在梅樹下,執着酒杯,杯中酒殷紅如她頭頂的梅花,又如杯中盛血。雪片落在她的身上和發間,卻沒有融化,如同年華老去,兩鬓霜染。
她仿佛就是這個樣子——還未長大,就已蒼老。
“哦?那是什麽?”君墨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酒杯,仰頭飲下,“都這樣了還喝酒,不要命了不成。”
“我還有想要保護的人。”冷疏源低低地笑了一聲,冷硬漠然的神情竟有一瞬間的柔和。
“你能保他多久?人總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的。”君墨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
“你不懂……”冷疏源眼底泛起微弱的笑意,轉瞬卻又散開,“在所有人都背棄你的時候,偏偏就有一個和你素不相識的人對你說他相信你,你說,那個人對你來說,該有多重要?”
“誰要懂這些,想想就麻煩。”君墨撇了撇嘴,她揪住冷疏源的衣襟,嚴厲地沖她低喝道,“世間生靈,沒有哪個有輕言生死的資格,你再給我廢話,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君影谷!”
“我沒有輕言生死。”冷疏源輕輕淡淡地說,“我這樣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幽冥譜’對身體的侵蝕非常嚴重,我把‘燧引’給了那人,琉璃丹砂在我哥哥那裏,沒有這些東西相助,你以為我還能有多長時間?”
“阿墨,我想要的不多,只要十四年就夠了。”
我不需要千年的時光,只要能茍延殘喘這十四年就夠了。
十三年過去了,那個少女在那一瞬間的神情,她依舊歷歷在目,刻骨銘心。
那是一種再深重不過的倦意,可是在這樣的倦意裏,卻分明是溫柔的。
阿源,原來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你想要保護的人嗎?可是你為什麽會想要保護這樣一個人呢?
回憶如潮漫延,君墨看着重寒小心翼翼地用狐裘裹住冷疏源,又給她輸了一股靈力,将她放在身邊。冷疏源似乎方才就清醒了過來,她艱難地伸出手,拉住重寒的衣袖,手指微微顫抖。
“不要……”她掙紮着開口,聲音微弱到幾乎低不可聞。
“沒事的。”重寒輕輕在她額上拍了拍,嗓音嘶啞,深紫的淤痕橫在他極白的頸間,他看着冷疏源,輕輕笑了一聲,溫柔地哄道,“睡一會兒吧,醒來就不疼了。”
冷疏源的瞳孔倏然緊縮,她的手指緊緊地抓住重寒的衣袖,顫聲。
“你……不要。”
不要因為我這樣折辱自己。
重寒微微搖了搖頭,他伸手覆在冷疏源眼上。難以抑制的疲倦襲來,冷疏源細瘦的手指漸漸松開,終于摔落在雪地上。重寒把她的手放回狐裘中,直起身,退開兩步。
“希望君姑娘能說到做到,寒在此謝過了。”重寒的神情淡漠下去。
風卷着雪飄搖飛舞,男子一身黑衣長身而立,唇角微抿着,似是隐忍。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君墨,半晌之後,他身子一動,緩慢地向着那青衣女子跪倒了下去。
“嘭、嘭、嘭。”重寒的動作沉重而堅定,一聲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在空曠的雪原上回響,君墨看着他,眼中淺淺泛起一絲動容。
三叩首之後,起身,再跪。重寒織着精致紋路的黑色廣袖鋪展在地上,沾着雪,很是有些狼狽。他的額頭上漸漸泛紅,終于有血絲滲了出來。
九叩首之後,重寒站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方才站定。他的清俊的臉上沒有血色,看着君墨的眼神淡漠平靜,仿佛不起波瀾,又仿佛事不關己。
“如此,可是夠了?”
“呵……”君墨低低笑了起來,她看了重寒一眼,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當然……不夠。”
重寒眼神一冷,有殺氣驟然湧起,卻又被生生壓了下去。
“姑娘還想如何?”他沉聲問。
“廢了你雙手的經脈。”君墨輕描淡寫地說。
“你——”重寒臉色大變,他自小用劍,若是廢掉經脈,他那一身修為也就去了七成,那樣……
那樣他還做得了什麽?他還保護得了誰?
“怎麽?你不願意?”君墨打斷了他的話,譏诮地睨着他,“你這兩只手上的經脈可是小祁當初親手給你接回去的,你難道還不該還?”
“好,我答應你。”
垂下目光,重寒複雜地看着自己從不離身的佩劍,瞑瑕出鞘,沉冷的劍光映着他深沉晦暗的雙眼。
若非得如此,那……就這樣吧。
“君,不可,他還有事沒有做完,不能就這麽廢了。”就在瞑瑕劍揮落的剎那,一個紫衣的男子從梅林後鬼魅般掠出,牢牢握住了重寒持劍的手。
“重寒,多年不見,你很像你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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