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共君醉
“聽說你要出谷?為什麽。”月下,君墨一把推開院門,重寒站在院中,穿了一件簡單的箭袖長衣,小心地合上冷疏源房裏的窗子。
“去做些事,很快就回來。”重寒低聲答,“這裏寒不方便派自己的手下前來照顧,就麻煩君姑娘和大哥了。”
青衣女子眉頭緊皺,她的目光在緊閉的房門和重寒殊無異色的眉宇間游走過去,輕哼了一聲。
“你最好別去找淩飛塵的麻煩,冷疏源對她那個不是個東西的哥哥心軟得很,你殺了他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姑娘誤會了。”重寒搖了搖頭,“此事的确與阿源有關,卻還牽扯不到淩飛塵。”
“算了,随你。”君墨橫眉冷對地看着重寒,語氣冷淡,透着一股子厭煩,“我可沒打算管這個瘋女人多長時間,你最好別死在外面,早點兒滾回來把她帶回淇烨閣。”
聽她這話,重寒一怔,旋即臉上的笑意就多了幾分真實,他看着君墨,整了整衣衫,長身一禮。
“姑娘不必挂懷,這幾日姑娘為阿源勞動頗多,還望保重。”
“啧,誰要管你。”君墨不自在地甩下一句,她丢下重寒,走到冷疏源房前,“快走快走,少在這裏磨磨唧唧的。”
重寒無聲地點了點頭,他向冷疏源房間的方向最後看了一眼,跨出了院落。
打發走了重寒,君墨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冷疏源睡得很沉,蒼白的臉孔在幔帳漏下的斑駁光影中顯出一種異樣的孱弱。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依舊比常人低了許多,君墨的手指移向她的脈腕,剛一觸及脈門,冷疏源就猛然睜開了眼睛,瞳孔裏閃過一抹冷僻殺意。待看清是君墨之後,冷疏源的神情緩和下來,她支起身子靠在床頭,四下環顧了一周,略微皺起眉頭。
“別看了,重寒不在。”君墨撇了撇嘴,她拽過冷疏源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探上了她的脈門,細細診脈。被扣住了要穴,冷疏源的身體本能地一僵,當即就想抽手而回,卻在君墨加重指下力道的瞬間醒過神來,生生按耐下心裏的不适。
“躲什麽躲,我有那麽可怕?”君墨陰着臉嗆了冷疏源一聲,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冷疏源,不陰不陽地刺她,“怎麽,那混蛋在你就睡得着,一不在就不踏實了?”
看她這脈象明明就是氣血已經平複的樣子,前些天醒不過來,其實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想醒吧!
“他、去了……哪裏?”長久的昏迷讓冷疏源喉中火燒一樣疼,她斷斷續續地開口問,聲音低沉嘶啞。
“跑了。”君墨丢下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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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冷疏源搖頭。
“誰鬧了!”看出她眼裏的無奈意味,君墨的聲音驟然拔高,“你自己整出一份偌大的基業,他不快些回去給你打理好了,等你痊愈豈不是要流落街頭?”
她當然看得出重寒臨走前的反常神情,與冷疏源有關卻又與淩飛塵無關的事情,不是淇烨閣就是她的那個姐姐。
但,她總覺得自己不該告訴她。
定了定心神,君墨索性就在冷疏源床前坐下,給她遞了一盞茶。
“先別惦記着別人,說說你自己!藥不好好吃,酒倒是不少喝。冷疏源,你就怎麽急着去死?”轉開話題,君墨冷着臉訓冷疏源。
“我哪有。”冷疏源小聲反駁,眼簾垂下來,擋住自己的眼睛,“我只是偶爾喝一些,沒有多喝的。”
“你就狡辯吧。”君墨毫不客氣地戳破她。
白衣女子低着頭不說話,淡色的唇略略抿着。君墨看着生氣,她伸出一只手,在冷疏源額上虛虛點着。
“我當初和你說過多少次!忌怒,忌酒,忌殚精竭慮!你都給我當耳旁風了吧你!”
“都這麽大的人了,就不能對自己上點心?”
“我……”多年沒人這樣直接地訓斥過她,偏生這人又是真關心她的身體。冷疏源吶吶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盯着君墨,好半天才開口。
“我只是想能醉一場。”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很空,透着一種灰蒙蒙的迷茫感。君墨聽出了冷疏源的意思,她的手頓在半空中,半晌後輕輕拍了拍冷疏源的肩膀。
酒是好東西,若能一醉,便可以忘記過往。
若能忘記過往,哪怕只是暫時的,也算是……得償所願。
“一醉解千愁,一夢赴流光。”君墨騰地站起來,拉住冷疏源的手腕,“我十年前釀的流光酒今天正好啓封,既然你想醉,我就來陪你醉一場!”
她用了頗大的力氣,冷疏源久病虛弱,又剛散過功動不得修為,被她拉得一個踉跄,幾乎是從床上摔了下來。都不等冷疏源整理好衣物,君墨就拽着她跑到了院外的梅林裏,把她推到開得最盛的一束紅梅下。
“你在這裏等着。”君墨撂下這句話,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君影谷位于北域,氣候陰寒,全靠了谷中一眼溫泉水脈才能在這茫茫冰原上生生造出一個草木豐茂的人間仙境。冷疏源扶着樹幹站定,她擡起頭,紛紛揚揚的雪飄墜下來,落在她的眉間,也落在梅花上,微微的光映着赤色的花瓣,淺淺月色流淌其上,灼灼奪目。
看了半晌,她倏然一笑,在地上鋪着的松軟狐皮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敲着紫檀木矮幾,從天青色的瓷盤中拈了一塊精致的糕點放到嘴裏。糕點入口綿軟,帶着微微的清甜和藥香。
“你倒是不客氣。”君墨抱着兩個酒壇從院中走出,看冷疏源這樣眉梢一挑,快走兩步把酒壇擱在桌上,又從袖中掏出兩個白玉杯放在酒壇旁邊。
冷疏源眨了眨眼沒吭聲,君墨眼裏不由自主地帶出一點笑意,她橫了冷疏源一眼,把一壇酒并一只酒杯推倒冷疏源面前。
“當初釀‘流光’我可是用了不少稀罕東西,今天便宜你了。”
說着,她拍開泥封,将壇中的酒倒入杯中,冷疏源也依樣而做,淡金色的瓊漿映着月光,倒真像是把光盛到了杯盞中一樣。
酒很涼,入口卻有微微的暖,似清似甜似酸似苦,竟像是将人生百味都融入了這一盞瓊漿玉露中。冷疏源閉了閉眼,忽然輕輕嘆了一聲。
“怎麽樣?好喝吧。”君墨修長的眉目揚起,得意洋洋地瞅她,“我說你啊,別老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生得那麽好看,整天陰着一張臉做甚?”
“好。”冷疏源低低應了一聲,一線薄薄笑影漫上眼角。
這酒勁兒大得很,君墨連喝了十幾杯,已經是醉了,她跳起來指着冷疏源,似是想罵她,忽然又笑了。
“哈、哈,你……”她醉了以後不像平常那種挺唬人的眉目疏朗的樣子,鼻子微微一皺,眼裏透着些孩子氣的狡黠,“你說你蠢不蠢!”
冷疏源被她說得莫名其妙,她喝得比君墨少,酒量也比君墨好,是以此時眼底還略略存了一絲清明,只是行止之間難免帶上了一股子牽牽連連的凝滞感。她歪頭看着君墨,像是在看什麽有趣的東西,看着看着忽然探身出去推了她一把。
“去你的。”她揚了揚下巴,“你才蠢。”
君墨被冷疏源推得一頭紮到了旁邊的雪堆裏,爬起來後滿頭斑白,梳得整齊的長發亂七八糟的。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抓過酒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思悠悠,人生何付?不過當歌醉酒,笑軟紅十丈,莫逐深前路!”
忽然來了興致,青衣女子拔了根簪子随意地擊節而歌,不成曲調,頗有幾分荒腔走板的架勢。她的臉上因醉酒染了一絲紅,眼睛卻是晶亮亮的。
“怎麽樣,醉這麽一場,可是舒服了?”她回頭問坐在梅樹下的白衣女子,那人執杯淡笑,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樣子,臉也不見紅,只從微亂的領口和略略有些失神的眼睛能看得出她确實也是醉着的。聽她發問,冷疏源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半晌之後低低笑了一聲。
“如果能一直這麽醉着就好了。”
“‘當歌醉酒’,阿墨,你想要的,倒是與我仿佛。”冷疏源驀然仰頭将杯中酒灌入喉中,淡金色的瓊漿從嘴角滑下沾濕了衣領她也混不在意,她看着君墨,眼中帶着一絲莫名的神采。
“但,你比我幸運。”說到這裏,她的聲音低了一下,又喃喃地重複了一句。
“你比我幸運。”
“只要你肯,那種逍遙恣意的生活你随時都能得到,不必在意生死,也沒有責任的牽絆。只要你肯舍下他。”冷疏源輕聲說,“只要你能舍下慕蒼玄。”
“我真的……很羨慕你啊。”說着說着,她苦笑了一聲,眉間淺淺聚起一絲悲哀。
君墨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搖頭。
怎麽能舍得下呢?阿源,你怎麽就不明白,再怎樣渴望,再怎樣美好的生活,若是失了那個與你相伴的人,也就都沒有意義了。
就如重寒之于你,微之于我一樣。
如果不是要保護他,你也不必活得如此辛苦吧?
的确,只要我們肯放手,我們就再不用面對那些不可知的将來,就可以擁有我們想擁有的自由和幸福,可這樣的得到又有什麽意義呢?
誰又能真正放手啊……
“蠢貨。”君墨喃喃地念了一聲,她瞪了冷疏源一眼,也不倒酒,徑自抓過酒壇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她臉上的坨紅越來越重,一壇酒喝完,她把酒壇一扔,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冷疏源迷茫地看着君墨,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傾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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