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長夜漫
日夜兼程地趕回千丈孤峰,重寒帶着淩飛塵走了條“天譴”的下屬早就開辟好的道路,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進了淇烨閣。
悄無聲息地潛到了三護法中素明影的住處卻撲了個空,重寒心下已有些疑惑,特意繞到夜語初的住處查探了一下才去找玉鑒瓊。
避過守衛潛入房中,重寒看到玉鑒瓊坐在書案邊,似是在沉吟着什麽。發覺到他進來,玉鑒瓊慌忙站起身,單膝下跪行禮。
“主——聖君大人。”話還沒出口就見淩飛塵從門外走進房中,玉鑒瓊忙改了稱呼,表情不自覺地帶出一絲戒備來。
“閣主怎麽樣?閣中近日可有什麽事情?素明影和夜語初現在何處?”重寒對淩飛塵視若無睹,擡手示意玉鑒瓊起來,問。
“閣主安好,眼下這個時辰應當已經歇下了。閣中并沒有出什麽事。二位護法日前領閣主之命去往東海瓊天涯,歸期未定。”見重寒沒有避忌淩飛塵的意思,玉鑒瓊雖然心中好奇卻也沒有多問,只是一板一眼地彙報道。說完這些,他遲疑了一下,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說:
“這次閣主有意點了明影與夜語初同去,屬下懷疑她是否已經——”
“此事我心中有數,你不必多管。”重寒打斷了他,吩咐道,“你去把他們的行蹤查清楚,一日之內讓天一彙報給我。”
“屬下遵命。”玉鑒瓊低頭應是。
因為擔心被淇烨閣的人發覺,重寒也不便在此多留,吩咐完下屬後就往燼月樓去。
“大祭司怎麽沒有來過?”淩飛塵跟在他身後,見他始終不言,終于忍不住問。
“應該是被那個‘阿音’絆住了。”重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你要找的人是夜氏少主?”淩飛塵又問。
重寒也不接話,只小心地收斂氣息在扶疏花木間的小道上走着。重寒久久不言讓淩飛塵更加煩躁,他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到底要去哪兒!”
“我去看她一眼。”重寒的腳步忽然停住了,他看着三丈外的那座小樓,眼底忽然泛起難以名狀的溫柔。
感受到樓中再熟悉不過的,血脈相連的氣息,淩飛塵愣在當場,終于沒有再說什麽的,默默地跟着重寒向樓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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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燼玥樓寂靜得沒有丁點兒人氣兒,重寒穿過結界,不出意料地發現自己竟未受到任何阻隔,他輕輕嘆了口氣,無聲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地上散落着不少酒壇,嫣紅的瓊漿灑在漢白玉地面上,濃郁的酒香彌漫。冷疏源睡在雕刻了雲紋的檀木床上,紗幔未合,月光溜進去停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她似乎醉得很厲害,素日裏的警惕蕩然無存,有人近身都沒醒,身子蜷成一團,錦被扔到了地上,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幼獸。
重寒走過去坐到她床邊,撿起錦被替她蓋好。身下的暖玉觸手生溫,可那女子的身體卻冷得像冰。睡夢中她不安地呢喃着,話語破碎而模糊,語不成調,聽不出她在說什麽。重寒搖了搖頭,他半側着身在她身邊躺下,将自己的靈力渡入她體內。
似是感覺到身畔熟悉的氣息,沉睡中的冷疏源動了動,向重寒那邊靠近,偎進了他懷裏,緊緊攥住他的衣襟,無意識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常年服藥的女子身上帶着淡淡的藥香。草藥的冷香和醇和的酒香揉在一起沖入鼻端,仿佛一場纏綿無邊的夢境。重寒身子一僵,然後緩緩放松,将她攬到自己懷裏。
被結界擋在房門外的淩飛塵見此情景臉色頓時就是一黑,他給重寒打了個手勢。重寒擡眼瞟他,又低頭去看身邊的冷疏源,修長鋒利的眉死鎖在一起。
他不想也不能驚動阿源,自是不便在此久留,可是阿源……
冷疏源縮在他身邊睡得香甜,夢中慘烈的血色如潮退去,她已很久沒有睡得這般好。這些年來她的夢境從來都是血紅的,那些她刻意想要遺忘的往事每到夜晚就會蜂擁而至,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沉淪在過去的夢魇中,不得解脫。
可這次她居然夢到了陽光。那些暖暖的金光從天際照落下來,灑在她身上,真的太溫暖,即使是她也忍不住貪戀。
重寒定定看着冷疏源,他知道自己不該在此耽擱,當年的真相已近在咫尺,‘焚天之劫’亦迫在眉睫,而冷無心的布局卻猶未可知,他留在這裏于她于己都沒有任何好處。然而……罷了,終有一別的。
這樣想着,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向屋外走去。
身邊一空,那種溫暖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冷疏源在綿延不斷的夢境中動了動,重又變得不安了起來,她努力地蜷縮着身子,臉上顯出茫然無措的神情。重寒強迫着自己不去看她,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門的那一刻,他聽到她在喚自己的名字。
“寒……”冷疏源在睡夢中低喃,“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黑衣男子霍然回頭去看那白衣女子,嘴唇翕動着,卻什麽都說不出來,那一刻他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震驚和痛楚。
良久之後,他走到她身邊,在她額上緩緩印下一個吻,墨色的瞳孔中含了嘆息。
她的冷漠,太溫柔。
本想前來禀報些事務,卻發現淇烨閣主關了結界在房中休息,月銘尴尬地在她卧房外站住腳,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按說閣主這麽多年來難得好好休息,他本不該相擾,可這次的事情牽扯到無心大祭司和“業火”組織,事關重大,稍有不慎就會壞了閣主的全盤布局,他又不敢按下不說。
“進來。”正想着,門內忽然傳出一個冷淡的聲音,帶着些許初醒的倦懶。面前無形的屏障倏然打開,月銘來不及思考就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冷疏源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纖細的身形倚在床頭,眉間的神情又清又淡,妩媚的眼裏流動着刀鋒淬雪一般的冷芒。她偏頭看着月銘,透過帷帳的目光有凝如實質的銳利,絲毫沒有什麽意外的樣子。
“說吧,什麽事。”
“聖尊大人那邊傳來消息,說……無心大祭司發信邀‘業火’組織首領‘紅蓮’一聚,意圖……意圖與其聯手,除掉聖君!”月銘低下頭,避開白衣女子過分鋒利的視線。
“哦?他倒是膽大。”冷疏源神情冷銳,語調卻顯得格外漫不經心,“我不去找他,他倒來找我。”
“敢問閣主……可要回絕他?”看得出冷疏源此時平靜的外表下已是盛怒,月銘低着頭,小心地問。
“為什麽要回絕。”冷疏源嗤笑了一聲,她撥開帷帳,起身走到月銘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現在回絕了,難道讓冷無心再去找其他人去對付重寒嗎?”
月銘自覺多說多錯,也知道冷疏源必有自己的考量,索性只是垂眸不語,等着冷疏源的吩咐。
“去通知大哥,讓他回複冷無心,‘蒼夙大祭司’身份尊貴,本座不敢怠慢,需要稍作準備,還請他三日後在瓊筠谷與本座一聚。”冷疏源漠然地說。
月銘正要應是,就聽一聲巨響,一道青影破門而入,一陣風似的沖到冷疏源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許去!”君墨冷冷地斥責道。
“又偷聽我說話,你真是越來越不知禮數了。”冷疏源輕描淡寫地說,倒是沒有真動怒的意思。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君墨最見不得她這種拿自己不當回事的樣子,當下也顧不得有旁人在,惱怒地叱了一句。
冷疏源沒有回答,她任由君墨扣着自己的手腕,目光淡淡掠過月銘,揚了揚下巴。
月銘行禮後飛快地退了出去,冷疏源随手合上結界,幹脆在近旁的軟榻上坐下,半靠着仰頭看君墨。被君墨扣住的手有些吃力地探出去,越發顯得骨骼伶仃。
君墨被她這樣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覺地松了手,她在冷疏源身邊坐下,忽然伸出手在她額頭上狠狠拍了一下,掌下常年缺乏血色的皮膚上瞬間泛起了紅。
而冷疏源卻笑了。
“笑什麽笑!”君墨瞪了她一眼。
“不笑了。”冷疏源順從地說,竟是十分乖巧聽話的樣子。
“你這樣裝給誰看啊!” 不曾想君墨卻是惱了,她推了冷疏源一把,把她按在軟榻上,“你有這麽聽話?你有這麽聽話當初答應我不再練‘幽冥譜’為什麽還要練!答應我再不管‘遺失之地’的那些個破事要好好休養為什麽還要去!”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冷疏源輕輕嘆息了一聲,目光柔和,“不是嗎?”
“你……我怎麽就認識了你這麽個混賬!”君墨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自暴自棄地低吼了一句。
“你有你大哥有那個重寒,做什麽要把這些事全一個人擔下來!就算不提他們,最不濟你也還有我。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我是你的朋友,總是會幫你的。”君墨焦躁地扯了扯衣袖。
“阿墨。”冷疏源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她把手按在君墨的手背上,輕輕搖頭。
“如果你真是為了我好,那就不要插手這件事。”
“你什麽意思。”君墨頓時一愣。
“慕蒼玄這些年來從未回過‘遺失之地’是何因由想必你也清楚,希望你不要辜負他的期望,也不要……”說到這裏,冷疏源頓了一下,然後疲倦地笑了笑,“也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我們這些人身上流着上古傳承下來的血,從生下來開始就已經身在局中,注定逃不過這場浩劫,就連重寒……我費盡心思想讓他置身事外,卻到底是難以如願。”白衣女子的指尖冷得像是凝固的冰,依稀帶着微微的顫抖,“可是你不一樣,阿墨。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逃得過的。”
“我的時間不多了,若是你們能逃得過,我這些年……也算是不枉了。”
女子的語氣很平靜,那種平靜不是一般的從容淡定,而是一種……将死之人才會有的超脫和對自己的生死滿不在乎的漠然。君墨自然聽出了冷疏源的話外之意,她一把揪住冷疏源的領子,把她拽到自己的面前,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冷疏源,你這是說的什麽混賬話!”她怒不可遏地道,“事情還未發生,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你憑什麽輕言生死!什麽叫逃不過?你又沒做錯什麽,難道就合該生受着這些不成?”
“沒有……做錯什麽嗎。”冷疏源恍惚地喃喃一聲,她看着君墨,一絲笑意薄薄地從眼角散開,化在迷蒙的燭光裏。
“阿墨,多謝你。”
伴着這個聲音,君墨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從冷疏源身上緩緩流淌出來,不着痕跡地把她籠罩進去。意識開始模糊,眼皮也不自主地發沉,恍惚之際有一雙涼玉似的手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指,指間攥着的絲帛不着力似的滑開。那個素白的身影抽身退開,卻沒有走遠,只是停在一步外,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沒有。
意識無法控制地滑入最深沉的黑暗中,終于徹底地混沌下去,君墨不甘地掙紮着,最終卻還是沉入了漫長的夢境裏。冷疏源在君墨昏迷過去的一瞬間傾身接住她,難以承受似的踉跄後退了兩步。吃力地把君墨挪到軟榻上,她摸了摸君墨散開的黑發,驀地輕輕嘆了一聲。
“慕蒼玄,你進來吧。”用靈力逼成一線的聲音傳出結界。
話音方起的剎那,籠罩在整座燼月樓的結界齊齊打開,被攔在周圍十丈外的慕蒼玄感覺到周身隐隐的束縛倏然一空,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源主。”他向冷疏源微微颔首。
“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冷疏源如是說,“是我晚了一步,沒能救下緋姐。”
“不必。”慕蒼玄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硬邦邦地應了一句。
“帶阿墨回君影谷吧,這一年之內別回‘遺失之地’,如今已到了了結舊事的時候,別把她卷進去。”冷疏源淡淡叮囑道。
慕蒼玄抱起昏睡着的君墨,那青衣女子枕在他的肩頭,眉目間沒有素日裏的刁鑽淩厲,反倒是寧靜的很,透着股孩子氣的純淨。慕蒼玄再次向冷疏源颔首,抱着君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冷疏源憑窗而立,她低頭看着兩人的身影,眼底的暖意漸漸淡去,消散在夜裏清寒的風中。
“等等。”當他們即将離開燼月樓下的院落時,冷疏源忽然出聲叫住了慕蒼玄,紫衣男子聞聲回頭,挺拔的眉宇依稀與那人仿佛。
“你——照顧好她。”
“她不想我死,若是日後問起來,你就說……就說我歸隐了吧。”
“好。”慕蒼玄冷肅的目光略略一動,他盯着冷疏源看了半晌,沉沉應道,“源主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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