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塵埃定
星星點點的靈魂本源流入“恒真鎖”中,蕭未凝眉間原本隐在肉身下的三道赤金色印痕漸漸浮現出來,閃着妖異的光。仿佛承受着極可怕的痛楚,蕭未凝皺緊了眉頭,雙手指尖幾乎要摳進肉裏去。
“阿凝……”淩飛塵在一旁低聲喚。
“閉嘴。”蕭未凝粗暴地打斷了他,她在冷疏源面前半跪下來,用自己的額頭貼住她眉間的那一點殷紅。淡金色的微光從蕭未凝額間透入冷疏源體內,她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眉間那三道金印下卻漸漸浮現出和蕭韶言如出一轍的暗金色火焰刻印。
“你修習的功法,也是‘瓊霄策’?”此時重寒已經鎮定下來,他瞥見蕭未凝眉間的火焰紋,面色倏然一變。
“是。”蕭未凝沉聲道,“‘恒真鎖’輔以‘瓊霄策’的至陽之力,恰好克制‘空無之力’。”
“眼下‘幽浮’已經失控,我一人之力畢竟有限,重新得回肉身也壓制了只有陰魂之體才能修煉的‘瓊霄策’的力量,必須用‘恒真鎖’的力量全力以赴才能與之相抗,屆時未必有餘力收勢。過一會等我斬開絲繭,你們就盡快把阿源搶出來,然後截斷我的力量。”蕭未凝神情凝重地對重寒和淩飛塵說。
二人點頭答應。此時蕭未凝眉間的火焰刻印越來越清晰,雙手雙刀上的彼岸花枝一路順着雙臂的血脈蜿蜒向上,轉眼已經攀上了蕭未凝的頸間。那一紅一白兩把薄刀上閃爍着妖異的紅光,蕭未凝目光一厲,雙手陡然發力,兩把薄刀一把向上一把向下,幹脆利落地剖開了困住冷疏源的紅繭。
在紅絲被截斷的那一刻,重寒和淩飛塵同時出手!
重寒的力量不受“幽浮”克制,當下出手攻向意欲重新合攏的紅絲。淩飛塵一把抱住了冷疏源,用了全身的力氣,生生将她從層層疊疊的紅絲中拖了出來,飛快地往後退出了三丈有餘。重寒的雙手被紅絲割得鮮血淋漓,他支着地面半跪在原地,與淩飛塵交換了一個眼神。
下一刻,淩飛塵和重寒同時色變。
那紅絲一朝失了目标,竟直接向蕭未凝襲去。方才那一擊看似簡單,實則已經耗去了蕭未凝半數的靈魂本源。她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這些年藏在記憶深處的沉沉的暗色和血腥雪上加霜地翻了上來。
“我不讓你答應我一定會活着回來,生死皆有命,天劫之下,這不是你能夠左右的,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不要輕易交付自己的生命。”
“你一定要記住——在你為了其他人拼死一搏的時候,不要忘了,我還在滄浪澤等你回來。”
“你恨我就殺了我!怎麽都好!你想怎樣都行,只要你別……”
“蕭夫人,我這些年過得很好,也沒苛待過自己。蕭夫人千裏迢迢趕來相助本座,本座十分感激,但蕭氏一族與‘蒼夙’‘眠霄’早已一刀兩斷,若是無事,還請蕭夫人盡早離開。”
記憶深處沉着的那些話飄飄渺渺地從遙遠的虛空中傳來,蕭未凝撐住自己沉得像是墜了鉛的眼皮,橫刀封住自己身前的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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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錯過了無數次。這些年她從來沒有陪伴過這個為了自己不顧生死的孩子,也不曾像她自己曾經允諾過韶言的那樣,不再将自己至于險境。甚至于,在那個孩子身處生死之危時,她卻因困于自己的私心來遲了一步,沒能和她一起面對那個淩遲了她二十年的人。
如果她死在這裏,她哪裏還有機會補償那些她愛的人?
重寒已經力竭,再難出手抵擋已經失去控制的“空無之力”,淩飛塵已經撤到了天缺臺邊緣,他方才被天缺臺外的天威之力傷了肺腑,行動比平常遲緩許多,一時也來不及反應。眼見那妖異的紅絲就要刺進蕭未凝的身體,一直守在九級石階上的夜語初拔步沖了上來,擋在了蕭未凝的面前。
之前蕭未凝強行破開籠罩在天缺臺外的空無之力,雖然依舊沒能将之完全消解,卻也極大地削弱了“空無之力”對在場的“蒼夙”族人的壓迫力,以至于原本都已經被迫單膝跪下的夜語初能在匍匐在地的族人中站起來,沖開靈障跑到蕭未凝的面前。
在沖破靈障的那一剎她全身的筋骨就已經在重壓下齊齊碎裂,只是憑着最後一步的餘力撲到了蕭未凝的面前。千萬根紅絲在一瞬間刺穿了她的身體,将她生生釘在了半空中。
“你……”蕭未凝的眼底映着她模模糊糊的影子。
夜語初的一身白衣幾乎已經成了血衣,她靜靜地凝視着蕭未凝,嘴角緩緩綻開一個近乎于寧靜的笑。
“這一次,我……”她的聲音微弱極了,每說出一個字都伴随着渾濁的氣音。
“我終于勇敢了一次。”
“我終于……終于……沒有再來遲。”
她無力地合上了眼睛,肢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下來。
“阿凝……替我、替我跟阿源說聲對不起。”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夜語初的靈力本源驟然爆發,順着那些刺穿她身體的紅絲席卷向“幽浮”。
幾乎是下意識地,蕭未凝提刀斬向那些紅絲。此時淩飛塵已經到了她身邊,他一把抓住蕭未凝執刀的手,眼底的悲恸終于無法抑制地流露了出來。
“來不及了。”他低低地說,“夜少主用了靈咒。”
夜語初的靈魂燃燒而成的火焰吞噬了之前還嚣張得不可一世的“幽浮”。白色的玉玦在她最後爆發出的力量下偃旗息鼓,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天邊,那一彎血月攜着夜色沉入天邊,留下一線暖融融的紅。
縱然有無數生不如死的痛苦,這漫漫長夜,終究還是結束了。
只是,已經死去的人,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
“焚天之劫”結束後,重寒在定晏山脈休整了三日,便強硬地拒絕了其他幾位家主的挽留,帶着冷疏源和月銘離開了“蒼夙”。
蕭未凝也與他們一道離開,她将重寒他們護送到瓊筠谷之後就動身返回彼岸城。淩飛塵則留在了瓊筠谷,盡管易青霄多次驅逐他也沒有離開。
“抱歉,這一次……我也做不了什麽。”從滄溟大陸趕來瓊筠谷的君墨收回搭在冷疏源腕上的手,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終于開口。
“我只能保住她的命,至于她還能不能醒來,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脾氣古怪的青衣女子坐在床頭,低垂着頭靜靜注視着冷疏源。
冷疏源躺在重寒的懷裏,她的額頭靠在重寒的胸膛上,神情安寧得就像是沉溺在一場美夢裏。重寒一下一下地撫摸着她的長發,神情專注而溫柔。
“多謝你,君姑娘。”聽到她的話,重寒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語氣平淡地說。
終歸,她還是活着的。
“那……我走了。”君墨不知道該跟重寒說什麽,她最後看了冷疏源一眼,低聲告別。
“君姑娘慢走。”重寒點了點頭,目光始終落在冷疏源的身上。
“對了,冷淵沉讓我告訴你,他要回蒼夙了。”走到門邊,君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對重寒說。
聽到這句話,重寒的注意力終于從冷疏源的身上移開,他看了君墨一眼,道:“我去找他。”
動作輕柔地把冷疏源放在床上,重寒把她的手放到錦被中,仔細地替她掖好被角。
“阿源,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他在冷疏源的耳畔低聲說,安撫似的撫摸了一下冷疏源的臉頰。
別過君墨,重寒一路向隔開內外谷的瀑布走去。淩飛塵似乎早就等在那裏,見重寒前來,他抿了一下嘴角,開口:
“我要走了。”
“難道你還在恨她嗎?”重寒的語氣少見的急切,他大步走來,攔在淩飛塵的面前,“你明明已經知道當初的真相,你為什麽還能恨她!”
“早就不恨了。”淩飛塵搖頭。
“那你為什麽不肯留下?”重寒追問,“等她醒過來,能看到你會很開心的。”
“呵……”白衣的男子忽然輕笑了起來,他看着重寒,目光如天地般蒼茫遼遠,帶着些微的嘆息,一瞬間幾乎與寂然宮中畫像上重憫争的眼神重合。
“重寒,我沒有辦法面對她。”
“我從來就是個懦弱的人,一直以來都沒有勇氣出手阻止那些無端降臨在她身上的災難,也沒有勇氣穿過那些染滿鮮血的往事擁抱她。”
“我當然不會恨她,因為真正應該恨的,是她。”
淩飛塵慘然笑了一聲,他回頭望了一眼瓊筠谷最深處冷疏源睡着的方向,閉上了眼睛,細微卻刻骨的痛苦真實地流露了出來。
“可是重寒,不管恨與不恨,那條血劃出的天塹,都是不可能消失的。”
“我的妹妹死在二十年前,我也死在二十年前,如今活着的這個人叫冷疏源,是‘業火’之主紅蓮,是淇晔閣的主人,但她不是我的阿源。”
“你,可明白?”
重寒沉默了下去,眼裏凜然的光漸漸歸于沉寂。
終究是無法挽回了。
“保重。”良久之後,他轉身離去,低低的話語飄散風中。
淩飛塵目送着重寒的背影消失在瀑布後,他輕輕地嘆了一聲,往瓊筠谷外走去。
而且,阿源這麽多年來背負着那些本不該她背負的職責前行,如今,也該由他去承擔那些本該他去承擔的東西了。
送走了淩飛塵,重寒回到了冷疏源的房間,他重新将她摟到懷裏,把她的額頭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阿源。”他低低耳語。
“就剩下你我了。”
“這些天我總夢到你醒了,夢到你對我笑,可有時候我也想,這樣也不錯,不管怎麽說你總還是在的。”
“我比冷無心幸運,至少我從來沒有失去過我愛的人。”
“你能醒來最好,如果想休息,我也陪着你。”
“你一年不醒,我就守你一年;十年不醒,我就守你十年……左右我也無事,便是百年我也等得。最多……不過是千年之後,我陪你一起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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