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喂藥

他從來都是用武力強取，只要結果到手，從來不在乎別人是不是甘願。只有這個小女子，他奪來了，為何仍覺得沒有得到？

這個女人，從他初次遇到他，就總是帶給他莫名奇怪的感覺。他有不少女人，卻從沒有傾心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動心？

怎麽可能？他自嘲。他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獵物。最美麗的獵物，應當屬于最強大的獵人。他不奪豈非沒天理。就如前年他滅了夜郎國，奪了那一對四海最大的夜明珠。他怎麽會對獵物動心？

他甚至想把姬季再抓來，問問他什麽才是征服女人。

他煩躁地把手中的公文竹簡一丢，吓的剛進來要禀事的宮女撲通跪地。

原來，眼見着小丫不吃不喝，氣息漸弱，宮女們怕出個好歹，只好來禀報楚王。

“蠢才，不會叫太醫嗎？”楚王動氣了。

“回大王，太醫開了藥，可是夫人不肯吃。奴婢喂也喂不下。”

楚王刷地起身，撞開坐椅大步朝門外走去。宮女戰戰兢兢地小跑着跟上。

小丫如今居住的宮殿叫榮華殿。楚王走到殿門口，宮人一聲“楚王駕到”尚未通報完，楚王已疾風一般卷進了卧房。

小丫側身斜靠在枕上，聽到通報，眼皮也沒動一下。她身上的衣服穿戴的整齊，面色蒼白而平和，仿佛就在這樣靜靜地等死一般。

他臉上怒意翻滾。

這個女人，她又不是宏圖霸業、江山社稷，怎麽讓定力如山的楚王動容了呢？她憑什麽？

憑什麽。他理不清。憑她的美貌？憑她救過他？顯然都不是。

命裏欠了你的。他在心裏暗罵。

楚王瞟了眼旁邊案上絲毫未動的米粥湯藥，威脅道：“怎麽，你不顧息候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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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心中悲涼。那夜她就是太拘泥于生死，才可恥地屈從于他。清醒之後她想明白了，她與子都兩心同一，又何必在乎生死。

楚王端起藥碗，喂到她嘴邊。她頭偏了偏，更抿緊了嘴。

楚王把藥碗遞到左手，右手捏開她的下颌，把一碗藥強灌進她的口中，一推一拍，藥盡數咽了下去。軍中那些快死的咽不下藥的病者，大致是這麽灌的吧。只是軍醫沒他這麽粗暴。

小丫被嗆了個半死，咳的眼淚花花，睫毛上瑩光閃閃。

楚王伸手到她眉邊，似要用手心替她拭淚，中途又被自己這個無意識的舉動愣了一下，手滞了滞，縮回來。

待她回過氣來，楚王又端過小米粥遞給她。小丫不接。

楚王道：“孤王若是把米粥也這樣灌下去，只怕你會更難受。”

小丫不理。大不了被嗆死。

“好。很好。”楚王站起身要走，走到門口，頭也沒回，背對着她，冷然道：“孤王的大軍還在息國都城，息國還有幾十萬人，孤王留着也無用，不在乎都殺了。”

“等等。”小丫伸手虛空抓了抓，虛弱地急呼了一聲，強撐着坐起身，“我吃。”

她很明白楚王不是在吓唬她。這個霸主，這個惡魔，殺幾十萬人當然不在話下。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和子都的性命，卻不能不在乎幾十萬平民百姓的性命。她擔不起這個罪孽。

楚王很滿意她的這個反應，，命宮女去換熱的米粥來。

楚王臉上不自禁地浮起一層笑意。待笑意斂去後，才返身又坐回榻邊，冷着臉。小丫與他面對面相坐。

她只得再一次向他屈服。她倍感屈辱委屈。

她垂着頭，豆大的淚珠兒盈滿眼眶，卻死命咬着唇，不讓淚掉出來。淚珠兒沾在細長的睫毛上，睫毛似不堪重負般簌簌地顫。

他是仇人，她不能在仇人面前軟弱，不能沒骨氣。然而那模樣，實在倔強至極又可憐至極。

楚王被她的這個表情弄的一怔，瞅見她已經咬出血痕的唇，怒道：“不準咬。孤王許你哭。不準咬。孤王命令你哭。”

許是楚王的語氣太嚴厲，小丫內心抵抗了一會兒，實在抵制不住了，哇地哭了出來。

楚王可不知她的九曲回腸，只當她還在為那夜他粗暴欺侮她之事。他也後悔着，尴尬地擡起手，又垂下，背脊僵硬地坐着，竟似有些無措地靜瞅着她。

小丫也沒哭的很洶湧，捂着臉，盡力壓制着哭聲，那一聲一聲的哽咽，更撥的楚王心髒一抽一抽的緊。

好容易她哽咽聲止住了，楚王的心髒也随着一松，木着臉甩給她一塊帕子。

反正已經沒骨氣了，也不多在乎用一下他的帕子。小丫接了過來拭淚。

膳房的人利落的很，很快重新端了熱騰騰的紅豆小米粥送來。

小丫伸手接碗，可她這幾天實在餓的沒力氣了，又哭了這麽一陣子，手軟腳軟，因此伸手就沒捧穩碗。楚王眼疾手快，托了一把，才沒把碗摔了。

“笨。”楚王低罵了一聲。只是這一句罵的甚是溫柔。

楚王接過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邊。小丫呆愣了，機械地張嘴。

侍候在旁的宮女上前，道：“大王，讓奴婢來侍候吧。”

楚王眼風一瞟，吓的宮女不敢再說話，慌忙退開，并引着屋裏的一衆宮女全都退到院子裏侍候。個個垂着眼，不敢往屋裏看。

要說楚王在戰場上給傷兵喂飯喂藥，并不稀奇。可是喂一個女人，而且還不是嫔妃的女人，誰敢信。

他不是最不耐煩女人的嗎？上回一個嫔妃扮梨花帶雨灑了幾滴相思淚想惹他憐愛，反被他趕了出去。這個女人怎麽就能在他面前哭呢。

不過這個女人确實長的極美，哭起來都那麽美。那些嫔妃沒一個及得上的。

要說怎麽美呢，卻又說不上。內宮那些濃妝淡抹的美女，看久了仿佛都是一個樣，這個女人卻美的很不同。若單論眉毛眼睛哪個五官，或許并不是最出色的，可是組合在這張臉上就很有特點，讓人一見就驚豔，再看還是驚豔。

宮女們在心裏感嘆：原來楚王也好色啊！

楚王喂了幾勺，小丫仍在發傻着，眼睛直直地瞪着他。這人是楚王嗎？

而且，他喂她，她怎麽就吃了呢？這也太太太沒骨氣了吧。可是下一勺喂過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張嘴了。

她想不吃也不行啊。這麽溫柔的楚王，比起兇狠霸道的楚王，讓人更沒有抗拒力。

而且，紅豆小米粥那麽香，她實在餓了。

楚王被她瞪的有些羞惱了，面上緊繃着，道：“看什麽。孤王又不是沒喂過人吃飯，只是沒遇到像你這麽麻煩的。”語氣生硬，拿勺的手卻放輕了輕。

“我自己可以了。”小丫吃了半碗粥，力氣恢複了些。

不識相。楚王狠瞪了她一眼，把粥碗遞給她，讓她自己吃。

楚王走出榮華殿。

禦書房裏還有一堆軍政要務，楚王此時卻什麽都不想做，就想給自己惬意一下。他信步緩緩地走着，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如此悠閑惬意地散步過了。

那個女子，總是讓他做些出格的事。

喂男人吃飯和喂女人吃飯，原來感覺是不一樣的。他長長地笑嘆了一聲。

跟在旁邊的內監悄悄瞅了楚王一眼又一眼。原來楚王也會笑。

次日上朝，大臣奏道：“蔡國送了禮單貢品，并送來公女和親。”

楚王道：“收下貢品。和親之事，通知王弟子元，由禮部着手去辦。”

且說先前楚王與姬季簽訂了盟約，當即就放了姬季回去。他不怕蔡國背約。蔡國也不敢背約。

姬季回到蔡國後，就通知了姬樂準備和親之事。姬樂是蔡國唯一的适齡未嫁公女。

姬樂當然不答應。姬季為了息夫人而上當戰敗，憑什麽要她姬樂承擔後果。而且，她喜歡的是芈子元。芈子元那天不打個招呼就走了，她一直在派人找他。

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過了，都沒用，幾乎是被姬季捆綁着塞進花轎送到楚宮。

楚王也沒召見她。對于楚王來說，姬樂只是一個和親的棋子，他對于她長什麽模樣都沒興趣知道。

他只下令，讓王弟子元娶姬樂。

“這這這……”芈子元結巴了。

楚王道：“你是王室公子，為楚國聯姻，有何不妥？”

芈子元和大臣們都無話可說。的确，蔡國與楚國聯姻，但送過來的女子不一定要嫁給楚王。王室其他公子亦可聯姻。賜予芈子元，是對他的信任。

對于這個恩賜，芈子元不得不接受，接的面上榮耀內心憋屈。他知道，楚王是因為息夫人，要堵他的口。

當日楚軍假意攻打息國時，芈子元一直在關注消息。忽聽聞楚王臨時改變主意，驟然滅了息國，芈子元驚訝不明其意。數日前，楚王還對他說過息國沒有值得用兵之處。

其後，又聽聞楚王擄了息夫人，軟禁在榮華殿裏，各種優待優遇。芈子元更是困惑不解。苦思冥想了數日，才痛心徹悟道：天下正常的男人，哪有當真不好色的呀？

呃……不正常的也好色，男色女色都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