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将軍角弓
第二天,我沒有找到方蓮,她卻大清早找上我。
方蓮臉色還有一點虛弱與蒼白,聲音有點沙啞:“阿雪,前天的事……謝謝你了。”
我笑道:“都是一家人嘛,客氣什麽。”覺得她神色略為吞吐,就問道:“還有什麽事嗎?怎麽心不在焉的。”
她擡起眸子,嘴唇有些顫抖:“阿雪,我好像看見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我怕,怕他們會找上門來,會連累到你們。”
“什麽?”我一頭霧水。
“淮平王之死,并非意外。”方蓮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回憶無比可怖的事,“我看見了,全都看見了。我看見那個黑衣人的臉,好生面熟。”
這話讓我警覺地豎起耳朵,道:“阿蓮,這些事最好還是趕緊忘了。政治家的紛争,和你沒有關系。”
她狠狠咬住嘴唇,幾乎要要破皮來:“我記得他,是骠騎将軍,我在筵席上見過他。”
骠騎将軍,這是武官的最高頭銜了吧,怕是除了殿上那位,沒有誰可以命令他。
果真淮平王死得格外可疑。看着方蓮敏感的樣子,我拍拍她肩:“不要多想,世界上長得相像的人很多,況且就算深究下去,于淮平王也無任何意義了。”
方蓮猛地擡起頭,眼中盛滿了淚水:“阿雪,你說為什麽會讓我遇見這種事情?”
我嘆了口氣,望向遠方,天色淡遠,孤雁長飛:“現在的河山,看上去太平,其實還是暗藏波濤洶湧。不論什麽時代,只要人還有野心,這種洶湧就不會停止。所以說,江山永固,河山永蔚等等,都是虛無缥缈的,若世上真的有如此的永恒,哪裏輪得到現在的大唐?朝堂黑暗,官場兇險,淮平王深陷其中,這種命運恐怕是逃不掉的。”
她聽得愣愣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繼續道:“有權利的不均衡就會産生紛争,有紛争就會有犧牲。阿蓮,我們平民百姓都只管顧好自己的日子吧,這些事能不去想就不去想,真得想也權當訓練思維了。”
方蓮扯起嘴角,勉強地笑笑:“有時候,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開的。”
“能躲就躲,不躲再說。”我道,又問:“他看見你了嗎?”
方蓮微微搖頭:“沒有,那時候他側着身子,在對手下吩咐事情,看不見。只是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大有淵源,又不敢深思下去,唯恐想到不該想的。”
“假裝從來不知道。”我拉起她的手,“我們只是在這方土地混吃混喝的小市民罷也,逍遙快活的日子是唯一心願。來,陪兄弟我去街上逛一逛,争取把其他愁緒當做浮雲統統飄散出去。”
我覺得此時的我格外健談,格外唠嗑。且不說這些勵志的高談闊論,我自己都不信。
她卻粲然一笑:“好。”
街上最近十分快活,已經接近入冬,家家戶戶都買了些冬天的保暖衣物,甚至還有超前的開始采購過年的物事了。所以老百姓們笑得喜慶,擺攤的笑得歡暢。
方蓮身子還沒好個完全,我就問街邊老大爺買了兩串冰糖葫蘆,遞了一串給她:“來,吃點零食有益身體健康,而且山楂還開胃哦。”
她接過,甜甜一笑,比周圍一切的景致都要美好。突然心生了些感觸,若是能長久留下這些美好,再也不改變,那該是多麽愉快的日子。可世間從沒有這麽好的事。
不過這顯然是不太現實的,萬物更疊前進不止,有些事情到底留不住,就好像小時候的一碗熱湯面,當時覺得溫暖,歷經滄桑後再重新品嘗那個味道,只會心生苦澀,突發對人生感慨。
不知怎麽心裏有些酸澀,步子緩慢下來,方蓮配合地放緩腳步,問:“有心事?你還問我,自己明明更加心不在焉。”
“沒有,”我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突發人生感慨罷了。你知道的,我這人平日裏就喜歡胡思亂想,看到天邊的雲朵也能胡謅一串大道理。這都是套路啊。”
她撲哧一聲笑了,看我迷茫的樣子,越發花枝亂顫:“好吧,那你就繼續感慨吧。其實人生也需要時不時地思考,就算別人不覺得富有深度,也算給自己平庸的思想世界一點慰藉罷。”
“哈哈哈,就是這個道理。”我戳戳方蓮的小臉蛋,看她活躍起來的紅潤臉色,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有些人俗得很,比如我,就适合在平庸的世界中尋找樂子,并且自以為很有趣。這有什麽呢,過日子,沒有了這一點點的雀躍,還有什麽可以依托的。
走着走着覺得背後好幾雙眼睛目光灼灼,回頭看去,人流湧動,一派安康,毫無異常。這世道雖然算是安穩的,但到底還是不如人意料中的平淡,那些小小的插曲也算是給順暢的生活節奏些許上下翻動的音,給平靜無瀾的日子添上幾簇不平凡的花朵。
半路上看見很多人圍坐在一起,邊嗑着瓜子邊專注地看着什麽,我于是拉着方蓮上去圍觀一下別人家的熱鬧。臺上歌舞升平,佳人舞姿輕盈,翩若驚鴻婉若龍,桃紅色的裙子顯得面色通透,使人第一眼看上去不自覺驚為天人。
這臉倒似乎是見過的,只是臺上妝容太濃,五官的特征在此種情形下便是模糊了。
“她是洛涼,”方蓮突然開口,“京城第一舞姬,我見過她。阿雪,你看的這麽目不轉睛,可也是被驚豔到了?”
我又看了幾眼,應聲道:“是啊,這繁華的城市什麽都不缺,尤其不缺形色美女。”說完打量了下身邊的姑娘,覺得果真是這個道理。
因為一直在冥想,所以回到府上的時候手裏還握着只咬了一口的糖葫蘆,日當午,天色明朗,雖然氣候不甚溫暖,可也驅散了一些涼意。
白凜霜貌似不在,估計早得上朝去了。畢竟身為一國丞相,多日不曾回京,聖上怎麽地也得問候幾句,這一問候便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
百無聊賴在樹下曬太陽,思緒又翩飛起來,很快就抓住這點游離的思緒,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回想起近些日子,只覺得真的是很不平靜。
閉着眼睛想了想,猛然發現自己似乎想過要逃離這相國府,怎麽現在還沒行動,甚至已經開始想要在榮華富貴裏安度晚年了?難不成我真的被這些身外之物蒙蔽了雙眼,忘記了四處漂泊時候的快意和渴望仗劍江湖的豪情壯志?
好吧,說着玩玩的,我沒有豪情壯志,不過也不想做這丞相府深閨裏的小姑娘,一直到小老太太,最後一捧黃土牌坊上刻着幾個大字:“白相夫人白慕氏”。
可是,我竟沒有了逃離的意思。每天晚上,看着白凜霜美好的眉眼,再聽着他溫柔的話語,一開始還會反駁掙紮,到最後已然麻木下去。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內如同一道驚雷劈下來:
我不會,喜歡上這個家夥了吧?
怎麽可能,就算長得好看家裏有錢還有權有勢,可是……我一開始來的原因,是要紮他兩刀的。我是一個官場豢養的殺手,不是身世幹淨的富家小姐,連鄰家少女也算不上。
殷府能留我到今天,只怕也是仁至義盡了罷。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只覺得頭頂上什麽東西簌簌飄落,最後落在我鼻子前,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睜開眼原來是院裏大樹秋天落葉。
剛剛想的東西有點多,像一塊大石壓在心上,堵堵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門口傳來腳步聲,節奏熟悉,我不擡頭便已知道是誰。此刻卻不想擡起眼睛,只怕頃刻間所有的慌亂一覽無遺,就連心底最最深處的心思也會不再是秘密。
“阿雪,我回來了。”他道。
我聽得很清楚,不過并沒有動。又聽見他笑着道:“現在連擡頭看看都懶得了嗎?”
“沒有。”我終于還是擡起眼睛看向他,“我在思考,別打斷我。”
他輕笑一聲:“好吧好吧,不打擾你了。”說完眼睛往我手邊瞟了一眼,奪走一直被我拿在手裏的糖葫蘆,“這糖葫蘆我拿走了。”搶走後還咬了一個下來。
“……我咬過了。”
“這有什麽,夫人吃的嘛。”他雲淡風輕道,翩翩然往屋內去了。
我擡頭看了看天,已然是下午了,陽光不似之前刺眼,天色依舊蔚藍得像是記憶中的童年,不慘一絲雜質,游雲飄過,帶去了我最後一點愁思。
起身回屋,不願再去多想這些,越想越亂,越亂越難受。
倒不如就這樣過着,總有一天要改變,老天爺會給我契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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