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隔天早上出門上班,薛善雅如常地去公車站等車,排着隊上車時,忽然有人靠在她身上,轉頭一看發現時喘氣的朱海英。

“遲到上課了?” 薛善雅問。

朱海英搖頭,跟着她排隊上車,然後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休息,讓呼吸順暢一些再說。原本應該昨晚就告訴薛善雅,可是回來得太晚,薛善雅一早就睡了,如果現在不趕緊說就會錯過,“姐姐,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麽事?” 薛善雅正在翻看着手裏的病例檔案,沒留意到身邊的人神色凝重。

朱海英湊近她耳朵說悄悄話。

“什麽?聯誼會!” 薛善雅驚呼。

“小聲點……” 朱海英提醒說,“智藝那系的同學好不容易穿針引線約到崇高大學建築系的學長。”

“可是我沒想要相親。”

“人家是為你好,你一個人在涵城生活,現在多一個人照顧你很好。”

“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姐姐,拜托你一定也要去,差你一個名額就會有個男生落單。。”

“你可以找你的同學湊齊名額。”

“當作陪我好了。” 朱海英連苦肉計也派上用場。

“海英,我交流結束就回英國,現在展開戀情不會有好結果的,你還是找你的同學幫忙。” 她苦口婆心地解釋說,希望朱海英別打她注意。

“姐姐,只要出席就好了,你今天這身打扮很适合相親。”

“我要下車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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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站才到延熙醫院。” 朱海英根本叫不住她。

勸不了朱海英打消念頭,薛善雅幹脆提早一站下車走回醫院。

*∞∞*∞∞*分隔線 *∞∞*∞∞*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以為早上就那樣逃過一劫,薛善雅萬萬意料不到朱海英和曹智藝來到醫院。等候她的下班時間,兩人合力挾持她進醫院的化妝間,用自己帶來的化妝品特別給她打扮。

“不要,我不要去聯誼……” 薛善雅極力拒絕。

“不要動,小心我畫歪了會毀掉你的妝容。” 朱海英替她塗着唇膏。

“海英,拜托你放過我。” 薛善雅求饒她。

惹得正在替她梳理頭發的曹智藝覺得好笑,“反正姐姐還是單身,出席聯誼會就當作拓展生活圈子。”

“智藝你也去聯誼,國學長知道嗎?” 在薛善雅印象中,她和國泰亨是情侶。

“我不同,代表延熙去刺探崇高建築系的實力,身負重任。” 曹智藝說得很自豪。

“漂亮!” 朱海英替她塗好唇膏,打量着她的妝容。

薛善雅本來就天生麗質難自棄,最簡單的妝容和搭配足以令人賞心悅目。

“快點走,她們再催了。” 接聽電話後的曹智藝說,口中的她們是指她的同學。

接着,朱海英和曹智藝繼續合力挾持她來到漫時光茶坊出席聯誼會。崇高建築系的男生和延熙大學的其他女生到齊了,她們三人是最後入座的。

其中一個男生甲見到她們遲到,臉色不悅,毫無紳士風度地說,“花了那麽長時間打扮,搞得遲到,看來美貌有限。”

“因為太注重這次的見面,當然需要精心打扮。” 曹智藝不改口齒伶俐的真本性,她對着男生第一印象已經很不好。

“談到什麽話題?” 朱海英急忙打圓場說,不想聯誼會被搞砸。

“說到我們建築系的趣事。” 另一個男生乙比較有風度一些,禮貌地回應朱海英的問題。

“你是什麽系的?感覺不是建設系。” 男生丙不停打量薛善雅,他第一眼見她就有好感。

薛善雅只想微笑帶過,豈料朱海英替她回答說,“以前是醫學系的。”

“那麽現在呢?” 男生丙問。

“現在專門剖開別人的肚皮,挖人家的心,甚至挖過死人的心。” 這次由她自己回答,果然有些吓人的效果。

朱海英又一次急忙打圓場說,“她是一個醫生。”

“那麽你呢?也不像是建設系。” 男生乙問朱海英。

“我是心理系。”

“不是說建築系與建設系的聯誼嗎?怎麽帶來兩個外人?” 男生甲趁勢把大家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他已經很不甘心被曹智藝反駁。

“我們大學建設系還單身的女生不多,難道你想自私得要你兩位同學落單?” 曹智藝注定是他的克星,字字珠玑反駁他說。

“是擔心我們待會兒談到關于建築知識時會讓她們兩位感覺悶。” 男生甲假裝大方。

“沒關系,我覺得這是增廣見聞的機會。” 朱海英一再打圓場。

朱海英搭臺,男生甲更樂意盡顯自己的才能,“建築系有一項選修建築歷史的科目,我去過意大利參觀米蘭大教堂,這座基督教教堂是世界上最大的巴洛克風格教堂,經歷過七個世紀才竣工的歷史古跡。

那麽多位建築大師,我最欣賞安德魯高迪,這位西班牙建築大師的每一個建築作品都讓我非常敬佩,尤其是他有生之年唯一得獎的作品,米、拉、之、家。”

他一番高談闊論,曹智藝當場翻白眼,當中有些人開始受不了男生甲。

“安德魯高迪的米拉之家當時為歐洲建築開啓藝術革命,整棟房子由石頭、粗紅磚和彩色瓷磚建築而成的。我去年去西班牙的巴塞隆納親臨米拉之家,為這位建築大師的作品感到驚嘆!”男生甲大發言論之餘,還不忘找人麻煩,看着朱海英問道,“你聽懂嗎?”

他卻注意到薛善雅毫無遮掩地取笑,立刻不悅地問,“我在講着我最敬佩的大人物,你覺得很好笑嗎?”

“是,的确很好笑。” 薛善雅為了朱海英而絲毫不留情地反擊,“安德魯高迪是哪位建築大師?我只知道米拉之家的作者是安東尼奧高迪,書上也是這麽寫的,難道出版社會犯下這麽愚蠢的基礎錯誤?你是不是真的去過西班牙參觀過見到米拉之家?

采用石頭、粗紅磚和彩色瓷磚建築而成的建築物雖然也是出自安東尼奧高迪,不過那是文生之家,而卡佛之家安才是安東尼奧高迪在有生之年唯一得獎的作品。

米蘭大教堂真正經歷過六個世紀才竣工的天主教教堂,我實在好奇這座教堂什麽時候變成基督教教堂,這座教堂建于哥德式風格盛行的時候,是文藝複興時期最具代表性的建築物,難道我是孤陋寡聞,原本的哥德式教堂從什麽時候變成是巴洛克風格教堂?

歷史記載,先有哥德式,後有巴洛克風格,米蘭大教堂是建于巴洛克風格出現前的。”

她這番言辭犀利得令現場的人驚訝,而且還讓建築系的女學生大快人心,只差沒有拍手高呼。

“你不懂別胡說。” 男生甲老羞成怒地警告說。

薛善雅依舊神色自若地說,“就算不是建築系,現在資訊發達,上網查詢都可以查到這些資料,你發表這番言論前沒查清楚嗎?難道故意說錯嘩衆取寵?”

“你……”男生甲站起身高舉玻璃杯,他的同學們站起身阻止,實在覺得是自取其辱。

忽然有人出現,那張冷漠到超越冰點的臉色,全場氣氛瞬間因他凝結起來。

“韓學長……” 朱海英對韓承軒的現身驚訝。

“原來你們不過如此。” 他嬉笑怒罵地說,然後拉着薛善雅離開。

不料國泰亨、盧銀璨和其他男生也相續走進茶坊,震驚了其他女生,他們紛紛走來各自帶走心儀的女伴離開烏煙瘴氣的現場。

薛善雅被韓承軒拉出茶坊,還一路拉到大街上,他的力道很大,抓得她的手腕發痛難忍,“大哥哥,我的手很痛……”

韓承軒放手,轉過身看她,她這時留意他表面看似平靜,其實生硬忍住怒火。

“Kiss,是英式道別嗎?任何人都可以吻親?” 他怒火攻心,一座萬年死火山即将爆發。

“你說什麽?” 她沒聽懂。

“原來是我想多了。”他自嘲說,滿腹悶氣轉身離開,但這次不帶走她。

薛善雅一頭霧水,實在搞不清楚他生氣什麽,她試着追上去卻追不到,因為他雙腿好長,到最後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他從面前消失。腿長有很多好處,其中一點是當遇到讨厭的人可以很快抛離對方。

“你居然瞞着我來相親,當我不存在?” 站了一會兒,她聽見盧銀璨的聲音,看起來一樣是生氣。

“我來相親與你有什麽關系?” 平時精明的朱海英來到這種時候也變糊塗蛋。

“你以為我的真心是開玩笑嗎?” 盧銀璨問道。

緊接着國泰亨也把曹智藝帶到這裏,“曹智藝小姐,你真過分!哄我去和其他男同學喝酒,原來是來相親。如果不是嚴幼珍提起,我真是蒙在鼓裏。”

“原來是嚴幼珍通風報信,真是氣死我!” 朱海英簡直恨死這人,居然破壞她的大好姻緣。

“多虧嚴幼珍通風報信,否則你就要被那個躁狂症砸玻璃,我現在要去找你的地方恐怕是醫院。” 盧銀璨嘴裏指的是崇高建築系男生甲。

他們這群男生視嚴幼珍為功臣者,阻止一場意外發生。

“曹智藝小姐,我非常生氣你,你要想辦法哄我!” 平日都是他來哄曹智藝,這回輪到他坐享其樂。

“泰亨哥,對不起……”曹智藝自覺自己做錯事,急忙跟着他走。

盧銀璨見到國泰亨完全壓倒曹智藝,他有意模仿,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朱海英搶先一步說,“姐,我們回去了。”

她挽着薛善雅走去公車站,将盧銀璨全然遺忘。

“氣死我了,我前輩子究竟欠了嚴幼珍什麽?為什麽今生要破壞我的好事?” 朱海英咬牙切齒抱怨道。

“或許要感謝她。”

“你想什麽的,竟然還能感謝她?” 朱海英不認同她的說法。

“我本來就不想相親,幸好有她通風報信,通知了國學長他們前來及時帶走我們,否則現在還得承受那人的狂妄自大。比起那些相親對象,盧學長似乎更适合你。”

“到這時候還跟我開玩笑?”

“難道你覺得盧學長的真心在對你開玩笑?”

“如果我和盧學長真有意思,我們早就開始了。”

“兩個人在一起也要看時機,愛得早不如愛得剛剛好。”

朱海英說不過她,于是轉移話題,不知不覺學起盧銀璨的語氣,“姐,你剛才怎麽知道那個躁狂症說的話都是錯?聽起來你似乎對那方面有研究。”

“我爸爸是建築設計師,小時候聽他說起很多關于建築古跡的趣事,後來到醫學院念書,教授經常鼓勵我們拓展一些興趣消遣,纾解學習的壓力,不要只把專注力放在醫學上。我選修建築歷史,我的學習同伴一個學學音樂,還有一個研究中醫術,我們還一起學漢語。”

“你在英國的生活聽起來很不錯,可是你原本你去維也納,為什麽會去了英國學醫?”

朱海英對她原本的家庭背景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媽媽向來希望可以到維也納進修音樂,和爸爸結婚,還有孕育她完全是人生的意外。後來她從心肌炎康複過來,幾年後媽媽終于可以放心去維也納追求夢想,所以她在爸爸逝世後跟随媽媽去維亞納,一般人都以為她會跟随媽媽的選擇。

“我新爸爸是兒童心理研究博士,他一開始覺得我智商有別於其他小孩,于是建議媽媽送我去測試,果然不出他所料,後來有一天英國皇家醫學院寄來一封入學信,招收我入學培訓。”

她十歲那年就這樣開始了學醫的路,特別培訓兩年,醫學院教育五年,後來實習、考取醫生執照、又繼續實習、又考試,就這樣比其他人更早取得專科資格,成為心外科專科醫生。

“你什麽時候有個新爸爸?”基于關心,朱海英不免多問了,她甚至還不懂她媽媽再婚。

“爸爸逝世後,媽媽也傷心了很久,差點沒考上音樂教授。這位兒童博士某天來到我在維也納上學的地方,發現了我從而認識媽媽。我去英國的幾年後,那天媽媽和他一起到醫學院,宣布他們的婚訊。”

愛情來的時候,順起來就在一起了,畢竟媽媽的人生還漫長,而自己又不能常常陪伴她身邊,由兒童博士守護媽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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