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勾引你?

翌日, 葉青微一起床就又接到了幾波邀請,而且, 都是不聽她回答就迅速離開的。

好吧,既然你們偏要這樣, 那麽大家就一起去看花燈吧, 來個集體相親好了。葉青微自暴自棄地想着。

“阿軟姐, 阿軟姐!”隔着很遠崔泫就不斷招呼着她,迅速跑到她的面前。

葉青微微微一笑:“怎麽了?”

崔泫左看看右看看, 像個偷偷告密的小奸臣, 他低聲道:“我看到老師和王子尚他們要去審問那個跟王子尚長得很像的和尚。”

葉青微眯起眼睛:“你來告訴我幹什麽?”

崔泫撓了撓鬓角, 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信任:“我知道的秘密就想讓阿軟姐知道。”

葉青微低聲道:“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比對崔灏和崔澹都要好?畢竟他們兩個才是你的兄弟。”

崔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低聲道:“是阿軟姐先對我好的。”

崔泫小心翼翼地偷看她:“阿軟姐不喜歡我偷偷告密給你嗎?”

“不,我很喜歡。”葉青微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繼續保持下去。”

崔泫歡喜地“嗯”了一聲。

兩人偷偷溜到一間客房外, 崔泫含了一下手指, 捅出一個小洞,然後立刻讓開位置示意葉青微通過這兒看,葉青微習慣了他的事事為她考慮的行動,什麽也沒說就從那個小洞看向屋內,卻沒有發現崔泫并沒有再捅出一個洞給自己看,而是側着頭望着她的側臉發呆。

屋內,王子尚、白術、崔令和葉明鑒将王子夏團團圍住, 王子夏則垂着眸,又禁欲又陰測測, 聖潔與陰暗在他的身上完美交織。

崔令率先開口:“是你偷我的美人粟?”

王子夏低着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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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尚怒道:“怎麽?你還挺橫!”

王子夏擡頭,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王子尚剛想要給他些顏色看看,就被白術給攔住了,葉明鑒道:“我們都已經掌握證據了,你再這樣硬撐也沒有,只是平白受苦。”

“受苦?”王子夏神色平靜,掃了白術一眼,淡淡道:“這裏有個人恐怕不會讓我受苦吧?”

“嘿,你還有恃無恐了!”王子尚冷笑,冷冷地瞪向白術。

白術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一位是王府郎君,一位也很有可能是王府的郎君,他幫誰都不對,這事兒實在太容易得罪人了。

王子尚瞬間撩起一腿,踹向了王子夏的小腹。

王子夏被綁在椅子上,根本沒有辦法反抗,一瞬間臉都白了。

“王郎!”白術忙去拉王子尚。

王子尚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服上的灰,惡劣地笑道:“這次踹在你的小腹上,下次就斷了你的根。”

葉青微:“……”這下她算是知道為什麽王子夏對王子尚這麽仇恨,要将他萬箭穿心了,阿尚啊,作死就不會死。

王子夏咬着牙,硬挺着沒有發出一聲痛呼,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模一樣的惡劣笑容:“你在嫉妒我什麽啊?”

王子尚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盯着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冰冷。

葉明鑒道:“正事要緊。”

王子夏看向葉明鑒,笑容殘忍道:“除非你們讓那個将我灌醉的人站在我面前,否則,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你以為你還有提條件的資格嗎?”王子尚怒道。

王子夏盯着王子尚,王子尚盯着王子夏,兩人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神情,宛若照鏡子一般。

白術嘆了口氣,求助地望向葉明鑒:“您看……這個……”

葉青微在外面眨了眨眼睛,看來王子夏對她的仇恨比對王子尚的仇恨還高啊,不過,她也有想要弄明白的地方,去會一會他也沒什麽。

葉青微轉身準備進屋,袖子卻被崔泫拽住了。

葉青微看向他,崔泫微微咬着下唇,目光滿是擔憂地搖了搖頭,葉青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擔心,随後推門走進了屋裏。

“阿軟!”衆人皆驚。

葉明鑒回身皺眉道:“阿軟你又偷聽!”

葉青微朝葉明鑒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有着少女特有的嬌氣,很難能讓人真的對她生氣。

葉明鑒吐出一口氣,看樣子實在對這個女兒很無奈。

葉青微将目光放在衆人身上,王子尚和王子夏兩人同時揚起一模一樣的臉,朝她望來,一個目光火熱,一個目光冰冷。

葉青微毫不害怕地與王子夏冰冷的目光對視,王子夏死死盯着她,咬着牙似乎想要将她的喉嚨咬碎。

“你要見我是吧?”葉青微拂了拂石榴裙。

王子夏被她的動作吸引,目光下視,眼神恍惚了一陣,他繃着聲音道:“你是男是女?”

“哈哈!”王子尚大笑起來,“你居然連阿軟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莫不是眼瞎了?”

王子夏沒有理會王子尚的挑釁,只是一動不動地盯着葉青微,等待着她的回答。

葉青微柔媚一笑,将胸前的發絲撩到身後,手臂有意無意地搭在豐滿的胸下,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王子夏“呵”了一聲,雙眸如同黑夜墓地裏的冥火:“很好。”

白術道:“既然葉小娘子來了,你也該說了吧?”

王子夏冷冰冰滑膩膩的目光一直不肯放過葉青微:“你們不都知道了?還有什麽要問我的?”

“你究竟是誰?”

王子夏盯着葉青微一字一頓道:“王、子、夏。”

“你的身份是……”白術欲言又止。

王子夏冷笑一下:“看到我這張臉還不明白嗎?我就是你們王家小郎君的同胞兄弟,當初不是長安不是有‘雙生子,女稱帝’的流言嗎?當今陛下又剛剛宰了安平侯一家,我就當作不祥之物送走了。”

白術的目光一下子陰沉下來:“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這樁樁件件都是秘密,為何他這麽一個混跡在寺廟中的和尚會知曉?白術不得不思考其中的陰謀。

王子夏撇開頭。

“白兄,這裏有些涉及你們家事的地方,我們就不便再問了。”崔令妥帖道:“你是因為嫉妒,所以要殺王子尚嗎?”

“不是嫉妒,”王子夏眸中泛起陰冷的笑意,“是要證明我比他更優秀。命運對我何其不公,為什麽被送走的是我,而不是他?”

“所以你偷了美人粟?”

王子夏颔首:“我聽了你跟無色法師的話,果然很好用。”

衆人面面相窺,崔令不忍道:“你在寺廟出家,又曾被無色法師收為弟子,為何會這般殘忍?”

王子夏:“我殘忍?難道抛棄親身骨肉的母親就不殘忍?難道你以為你們就不殘忍?人性本來就是惡的,我只是遵循我的本性而已。”

“我娘已經去世了!”王子尚怒吼:“你還敢诋毀她?”

王子夏臉上不動聲色,有一種看透生死的慈悲和殘忍:“她雖死了,她犯下的錯卻還在。”

“最大的錯就是不該生下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家夥!”

王子夏移開視線,朝葉青微揚了揚下巴,淡淡道:“你進來是為了問我什麽吧?說。”

葉青微笑了笑:“你扮作女人等在銀花渡頭,是在等乞丐說出無色法師的下落吧?你要找無色法師做什麽?”

屋內陡然一靜,王子夏臉上嘲弄的笑意收起,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她,葉青微笑得更美更媚了。

“你可真聰明啊。”他宛若嘆息一般說出這句話,留下滑膩的尾音。

這句話後,他又不肯開口了。

葉青微輕聲道:“好,那我再問你另一個問題。”

“夠了!”王子夏黝黑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冰霜,“我不想聽你再說話了,看來你絲毫沒有背叛了我的自覺。”

葉青微白皙柔軟的手指勾了勾臉頰邊的青絲,笑盈盈道:“我背叛你?不對吧,我怎麽記得是我們兩個鬥法,你留下了破綻,讓我一舉攻破而已。”

王子夏的眼睛裏像是淬了毒,葉青微笑得更毒。

這個女人果然是個妖孽吧?

“等等,我沒明白。”王子尚道。

葉青微慢悠悠道:“那個乞丐認識你,我想我們在問乞丐地點的時候,你也聽到了。你遇上了我,一眼便認出了我是那一行人中的一員,于是,你便與我虛以委蛇,勾起我的興趣,把我引上花船。”

“我認出你?我虛以委蛇?我勾引你?”王子夏越說聲音越低,臉上挂着一抹自嘲的笑。

葉青微目光閃爍,莫非還有隐情?

王子夏似是失去了力氣,靠在椅背上仰起頭,望着房梁低聲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我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

王子尚“嗤”了一聲:“你還以為你不是嗎?”

“阿軟,你先出去。”葉明鑒嚴肅道。

葉青微雖然還想問些什麽,不過看到葉明鑒的神情還是選擇乖乖地走出去。

崔泫眼巴巴地等在門口,一見她出門立刻圍着她團團轉,就像是個歡喜的小狗。

葉青微笑了笑:“我沒事,走吧,咱們去看花燈。”

崔泫目光閃閃,乖巧道:“不是有別人邀請阿軟姐了嗎?”

葉青微勾起一抹壞笑:“誰讓他們沒聽到我的回答就跑了呢?我可什麽也沒答應。”

“阿軟姐……”崔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葉青微朝他伸出手:“崔小郎君?”

崔泫那雙眼更亮了,水潤的就像是下過雨的天空,他的臉笑得像是一朵好看的花,乖巧地将自己的手放進葉青微的手中。

“真希望就這樣跟阿軟姐一輩子……”他低聲說道。

“嗯?你剛剛說了什麽?”

崔泫搖了搖頭,他緊緊盯着葉青微的手,像是盯着此生的至寶。

——既然是你先向我伸的手,這輩子就休想再将我甩開。

今日街上的人更多,街道兩邊是賣各種小玩意兒的攤子,路上行人帶着面具,提着燈籠走在街上,燈籠上有專門的小孔插着鮮花,若是獨身男女在街上遇到喜歡的人,可以向心意之人贈送鮮花,那人若是也有意,便接受鮮花插在頭上,兩人便可以互相掀開面具,如果這也對眼了,那麽第二日便可以登門提親了,然後,參與晚上幕天席地的狂歡。

寂城的風氣要比大周各地更加開放和熱情,連空氣裏浮動的都是熱烈的欲望味道。

葉青微買了兩張面具,與崔泫一人一張帶着。

“我這樣是不是阻礙了阿軟姐的姻緣?”

葉青微笑呵呵道:“你都在想些什麽呀?”

崔泫低聲道:“我只想……”守護着阿軟姐就好。

“快看!那個花燈好漂亮!”

“阿軟姐別亂跑。”崔泫一擡頭,卻發現眼前沒有了阿軟姐的倩影,他慌張地轉頭,可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阿軟姐。

他、他居然不小心将阿軟姐弄丢了。

崔泫難受地都快哭了。

“阿泫?”葉青微扭頭輕聲喚道,軟媚的聲音吸引了好幾個郎君的目光,可沒有一個是崔泫。

葉青微轉身便走,經過花樓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道:“啊,真是晦氣,才來樓裏幾天啊就上吊,還是在花燈節的時候,真是晦氣,快拉去亂葬崗埋了。”

葉青微無意地瞟了一眼,卻看到兩個男人正拽着一個破草席出來,草席中明顯卷着一個人,兩個男人從她身邊經過,草席突然一松,一只蒼白無力地死人手從中滑落出來,葉青微盯着那只手,突然産生一種熟悉感。

“真是的,本來還想要去街上樂呵樂呵,結果還要送這麽一個晦氣的娘兒們去亂葬崗,這時候城門也快關了吧?”

“要不先扔義莊,咱們再去樂呵?”

“也成,何必為了個死人破壞難得的休息日子。”

葉青微提着蒼白的燈籠,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一直走到義莊。

那兩個男人為了省事兒,甚至連門也沒有敲,直接就将破草席扔在了義莊門口,義莊門上挂着兩盞白燈籠,風從燈籠紙破洞鑽入,刮得燈籠“嘩啦嘩啦”作響。

葉青微提着燈籠一步步走上臺階,蹲下身,鮮紅的石榴裙在青石板上鋪展開,将紙錢壓在裙下,她伸出手,一點點剝開那層破草席,一張熟悉的美人臉正映入眼簾,那裏躺着的正是柔弱堪憐的細娘。

她睜着眼,眼角紅腫,似乎臨死前還在哭,那張臉蒼白若紙,失卻了所有的生機。

葉青微捏緊拳頭,而後又一點點剝開席子,露出她的脖頸,她脖頸上一道深紅的勒痕,明顯昭示了此人是懸梁自盡的,脖子往下是雪白的胸脯,她居然被人扒光衣服就裹在一張破破爛爛的草席中扔在了義莊門口。

風吹得燈籠搖搖晃晃,她臉上的陰影也在搖搖晃晃。

“你……”葉青微頓了一下才咽下了哽咽聲,“這就是你所求的嗎?你為什麽非要回來呢?”

葉青微搓熱了自己的手,覆蓋在她的眼睛上,讓她的眼皮蓋下。

“你恐怕也死不瞑目吧?”

“不要希望從男人身上得來的寵愛,那只是一朵中看不中用、容易凋零的鮮花,即便再苦再難,我也要與他們并肩,不,是踩在所有人肩膀上。”

“這個世上,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葉青微:該不會……王子夏後來會黑化成那個樣子都是我的鍋吧?

王子夏:我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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