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愛其生,恨其死,為其生,為其死
葉青微笑道:“我所言所行無不出自真心, 可總被人誤解,我也很無奈。”
孟生冷笑垂眸, 一雙眼睛卻像是長在了她的皓腕上。
葉青微撸了撸那串總是往下滑的佛珠,白皙柔軟的肌膚、紅色的珠串, 當真是美不勝收。
“嘭!”門後爆出一陣巨響, 門扉猛地顫了一下, 有些搖搖欲墜的架勢。
孟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房門,笑道:“好些了嗎?”
葉青微低聲道:“的确不怎麽瘙癢疼痛了。”
“怎麽樣?我已經表現出我的誠意了吧?”
葉青微輕笑:“誠意是對我下藥嗎?”
孟生按着她的手, 意味深長道:“我這個人貪婪, 沒有耐心, 所以只能讓你受些委屈了。”
葉青微道:“你說是有利可圖我才來的, 別妄圖用兩句話就打發掉我。”
“自然不會。”
“啊啊啊!”門後的王子尚突然叫嚷起來,“我不行了,我摔斷了腿, 好痛啊, 快叫禦醫來。”
孟生看着葉青微微笑,權當自己聾了,沒聽到王子尚的求救聲。
“來,這裏太過吵鬧了,你我換個地方說話。”
孟生拉着葉青微出了門,王子尚叫得既慘烈又委屈。
“這樣真沒事嗎?”
孟生笑容滿面:“嗯?在下可什麽也沒聽到呢。”
葉青微:“……”你們兩兄弟高興就好,而且王子尚這聲音一聽就是裝的, 雖然不知道這輩子王子夏他為什麽突然不那麽恨得王子尚要死了,不過, 這股激烈的情感可千萬不要轉移到她的身上來。
對,葉青微已經覺察到,這位自稱孟生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半路失蹤的王子夏。
兩人步出院子,又到了那條擺滿花的回廊,王子夏的腳步猛地一頓,他猶豫片刻,伸手折斷一朵花,轉過身勾唇一笑。
一雙眼睛撒發出餓狼似的綠光。
他捏着那朵花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她的脖頸,而後要到達胸口時,葉青微掄圓了胳膊,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王子夏瞪着她,整個人懵了。
葉青微表現的比他還要慌張:“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覺得你剛才像是被魇住了一樣,我想要幫你清醒過來。”
王子夏睜大眼睛控訴她,無聲地說“你這個騙子!”
葉青微心疼地撫住他腫起來的臉頰,撫摸上去的時候卻覺得肌膚的感覺不對,果然是易容。
“不行,都腫起來了,我帶你去冷敷一下。”
葉青微拽着王子夏又回到了小院裏,只聽屋子裏的王子尚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正在“乒乒乓乓”地砸門。
葉青微找到水井,打了一盆涼水,把自己的帕子浸濕,覆在他腫起來的臉上。
王子夏捂着臉,視線哀怨又灼熱。
葉青微摸了摸下巴,這才發現為何方才會覺得他的動作有些熟悉,那不就是她曾經對他做過的嘛。
可他突然沒頭沒尾來這麽一下是要做什麽?
葉青微避開這個令兩人都會覺得尴尬的話題,低聲問:“要我做什麽就直說好了?”
王子夏捂着臉,冷笑:“你瞧瞧我這張臉!”
即便臉腫的像是豬頭,葉青微亦然面不改色道:“一樣的花容月貌。”
他眼神躲閃了一下,又自厭地将視線重新移了過來:“想要掙錢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我還得要先考察你一下。”
葉青微點頭。
王子夏笑了一下,眼中露出惡劣的神情:“那好,明天你來關雎宮,為皇後娘娘喂藥的活兒就交給你了。”
葉青微擡起頭,盯着他。
王子夏皺眉:“怎麽?你反悔了?”
葉青微道:“你這樣真的可以?不用跟你的主人商量一下?”
王子夏輕哼一聲:“我就是自己的主人。”
他中間的停頓卻已然出賣了真相。
砸門聲越來越大。
“好。”
王子夏道:“我送你回去。”
葉青微點頭。
“喂!你們給我站住啊!”王子尚痛呼狂喊。
王子夏斷然道:“不用理他。”
“你的聲音!喂,你該不會是……”
兩人漸漸遠去,聲音聽不見了。
王子夏送葉青微到門口,突然道:“你真就這麽缺錢?”
葉青微淡淡道:“天下人誰不缺,畢竟錢可以買到一切。”
王子夏拍了拍袖子,低聲道:“你好好幹,我絕對會喂飽你的。”
話一說完,他也感覺有些奇怪。
王子夏抓了抓脖子,一臉疑惑。
葉青微輕笑:“多謝了,我會記你一輩子的。”
王子夏明知道她是葉青微,也知道她改名換姓可能有所圖,卻還是拉她入圈,不知道是不是将計就計。
瘋子的想法果然難以知曉。
今日與王子夏這一場試探已經讓葉青微有些疲憊,她躺在床上,小憩片刻,門口傳來的重物落地聲将她驚醒。
葉青微一下子跳下了床。
她猛地拉開房門,只見門前放着一個半人高的黑布口袋。
葉青微心中突生不好的預感。
好在院中無人,她翻開口袋一看,只見裏面整整齊齊碼着一摞銀票,銀票的票額都是一萬兩,這麽厚的一摞堆在一起的數額簡直駭人。
銀票上的錢鋪寫的是米家錢鋪,這錢是誰送來的,已經不言而喻了。
有錢人的攻勢真可怕。
葉青微捏着銀票無奈道:“你們回去告訴米筠一聲,老是躲躲藏藏的算什麽男人?”
說罷,她也沒有理會這些銀票,徑直回屋關門,倒在床上咬被角。
嗚嗚,好可惜啊,這麽多錢好像要啊。
翌日,葉青微再開門,門口那袋銀票被收拾的幹幹淨淨,就好像自己昨晚被人用錢砸的經歷是一場美夢而已。
葉青微收拾好,走向關雎宮,卻見宮門前無人,只有李爽蹲在關雎宮前捂臉痛哭。
葉青微心裏“格楞”一下,該不會崔皇後已經不行了吧?
看來李爽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樣子,才将周圍的人驅開。
葉青微想了想,還是決定冒着風險走到李爽面前,她蹲下身子,遞給他一方幹淨的帕子。
李爽立刻擡頭,就像是守護自己領地的公獅子,他冰冷地注視着她,怒道:“大膽!”
葉青微低聲道:“陛下恕罪,您現在這副樣子皇後娘娘看到也會心疼的。”
李爽的怒火消了大半,眼中卻依舊有驅之不去的陰郁。
李爽擺了擺手,胡亂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啞聲道:“阿音她沒有白寵愛你,你進去看看吧。”
葉青微起身道:“陛下也要多多保重。”
李爽又揮了揮手。
一種即将堕入黑暗的陰鸷與瘋狂交織在他眼中。
葉青微步入關雎宮,卻感覺宮內清冷異常。
“你怎麽不說話?阿令,你再多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葉青微轉過屏風,一眼便望見躺在床上的崔觀音,她整個人瘦脫形,像是一副挂着皮囊的骨架卧倒在錦緞軟被中,臉上的皮肉松弛,一雙眼睛宛若深淵黑洞,生命如一盞危燈,燈火搖搖欲滅。
王子夏則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盯着手邊徐徐冒着熱氣的藥碗發呆。
“拜見娘娘,娘娘今日感覺如何?”
崔觀音眼眸一輪光,啞聲道:“崔先生?”
王子夏猛地驚醒,望向葉青微。
葉青微笑容溫和,靠近崔觀音。
“她都病成這副樣子了,你還靠這麽近,是不是在自尋死路?”王子夏靠近她壓低聲音道。
葉青微笑了笑,放下魚餌:“我心疼娘娘,最近我也寫信通知家裏想要讓人聯系上崔令叔叔。”
崔觀音的眼睛一下子亮的驚人,不是一個病人該有的。
“想辦法能讓崔令叔叔再見您一面也好。”
崔觀音神情激動,她張嘴,又猛然記起什麽,驚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不行,我這個樣子不能見他,不能見他!”
她細如鈎爪的手指抓破被面,一把掀開被子,将自己包裹進去,口中不住念叨:“不行,我不能見他,我要在他的記憶裏永遠保持最漂亮的模樣。”
王子夏端詳着葉青微,神色複雜,他端了一碗藥遞到葉青微手中,口中道:“請吧,這可是最後一碗了。”
葉青微擡起頭,眸光似火光,燎的他口幹舌燥。
啊,他想的果然沒錯,與死亡扯上關系的葉青微果然更加貌美了,他們兩個合該是一路的人。
那些人溫吞的情感只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真正的情感就合該是——愛其生,恨其死,為其生,為其死,如一場盛大的煙花,壯麗而又慘烈。
葉青微一手端着藥碗,一手輕輕攪拌着黑乎乎的藥。
王子夏勾唇一笑,既危險又充滿魅力:“你可想好了,這一碗下去,你我就在同一條船上了,沒有辦法回頭了。”
葉青微只是對着他嫣然一笑。
她很早就上了船,她的船是要橫渡江海的,跟他那艘停靠渡頭的小破船可不一樣。
“娘娘,來喝藥了。”
崔觀音低泣道:“不喝了,我再也不喝了,越喝越醜,他不會喜歡這麽醜的我。”
葉青微輕聲誘哄道:“不一定,盧家主當年傾國的美貌不還是娶了一個醜女?”
崔觀音瑟縮了一下,慢慢扯下了蒙着頭的被子,她眼神游移,低聲道:“盧庸……是本宮對不起他。”
葉青微坐在床邊,溫聲道:“不着急,娘娘一邊喝藥,一邊慢慢說。”
崔觀音的注意力似乎飄離了肉身,她被哄得喝了一口藥,随即捂上胸口,她嘔了一下,又嘔了一口,鮮紅的血吐在了錦緞被面上。
葉青微就像是沒看見似的,為她擦了擦嘴,笑道:“沒關系的,體內的髒血嘔出來,你的身體就好了。”
她睜着眼睛胡說八道,迷迷糊糊的崔觀音也就這麽信了。
她無力地耷拉着眼皮低聲道:“當初本宮為了保護崔郎,就故意讓皇上誤解本宮愛慕的是盧郎,唉,現在想來确确實實不該,可是……咳咳,本宮也沒有辦法啊,本宮怕會傷害到崔郎。”
“只恨,那個叫容姜的賤女人勾引了我的崔郎,咳咳——”她的咳嗽聲越來越大,嘔出的血也越來越多。
“早知道本宮就弄死那個女人,我的崔郎啊……”
作者有話要說:
王子尚:放我出去啊,我不想作背景板啊!
米筠:四年後只有的錢出鏡,我卻從未出鏡,大概是給導演塞得錢不夠。
王子夏:你這個騙子,你撩我的時候,我淪陷了。換我學你的手段撩你的時候,你就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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