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I

引子 愛本是泡沫

入了冬的海風透着幾分涼意，層層疊疊的海浪，卷着泡沫，前赴後繼，樂此不疲。

夕陽雖好，黃昏卻近。

江若水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轉眼去看他，他的眼光卻不知落在何處。

“這就是你的計劃？”她的聲音輕得有些讓自己不敢相信。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洶湧撲來的海水，緩慢地退了一步。

江若水索性脫掉了鞋子，大步踩進了海水裏。冰涼的刺激，令她打了一個激靈。她低頭看着自己的光光的腳，一點一點漫進柔軟的沙子裏，那觸感如此緩和，卻有着磨砺的微微刺痛，泡沫一層一層湧來，瞬間破滅消失。

“水涼了。”他終于遲疑着開口，“上來吧。”

她回頭看他，眼神中有一絲痛楚，卻又淡淡地笑着，“不涼，挺舒服的，不信你下來試試。”

他沒有答話，卻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來，沉默地點燃，平靜地看着她。

“是不是要說再見了？”江若水看着遠處的夕陽，一點一點沉向海平面。

“為什麽不肯跟我走？反正你很快就要實習……”他皺着眉，似乎很惋惜，卻并不驚訝。

她歪着頭看他，打斷了他：“你知道為什麽。你也知道，我們會有這一天。我只是沒有想到，你一定要我說出那兩個字。”

“若水……”他困難地笑了一下。

江若水提着鞋子轉身朝他走去，将那些泡沫甩在身後，一步沒停地走過了他的身邊。

“若水！”他遲疑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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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吧。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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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江若水？”辦公桌後的女人正在埋頭看着桌上的文件，她幾乎沒有擡頭看她。

江若水坐直了身體，扯了一下自己身上有點皺的襯衫，點頭笑了笑，“是的，花總你好。”

“叫我花姐吧。”她淡淡地笑笑。

江若水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看上去不年輕了，但保養得非常好。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腦後，臉上的妝容精致得當。合體的淺白色套裙，讓她看上去幹練大方，又獨有風情。

花菲菲輕輕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她，“你是南大新聞系畢業的？”

“是的，畢業已經三年了。”

花菲菲拿過桌上的履歷表，瞥了一眼，“三年來都在湛江市的電臺工作？”

“是的。”

“為什麽不幹了？”

“地方電臺發展空間太小，”江若水想了想，小心道，“與我個人的想法很難合拍。”

“那當初又為什麽要回去？”

“回去是因為我要照顧我媽媽，她老人家身體不太好。”

“哦？”花菲菲微微愣了一秒，看着她問道：“那，你媽媽現在好嗎？”

“她很好，謝謝。她已經搬到這附近，和我舅舅一家在一個小區，我過去只有兩個小時車程。事實上，辭職出來，是我媽媽鼓勵我的。”江若水綻開一個笑容，想了想說：“在家的時候，我就經常訂閱《長歌行》，還買過紙質紀念版。我非常喜歡這本電子雜志。一直希望有機會過來工作。”

花菲菲笑了，“沒想到你還是個忠實的讀者。那你說說，你最喜歡哪一期？或者哪個主題？”

“每一期都有我喜歡的，特別是‘華語樂壇的樂與怒’，‘我們離葛萊美有多遠’，‘流行與不流行的那道屏障’，好多都非常棒。”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自信回到了江若水的臉上，眼睛裏神采飛揚。

花菲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嗯，你知道你有個校友在我們公司嗎？”

“啊？”江若水愣了一下，“校友？”

“對，比你高兩屆，你應該認識他，據說他在校的時候很有名。你說的那幾個主題，都是他策劃的。不過他用的是筆名，你可能不知道。”

“是嗎？”江若水有一絲欣喜。

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臉湊了進來，叫道：“花姐，老大來了，讓大家都出去。”

花菲菲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不知道要敲門嗎？”

女孩不安地道歉：“對不起。我一着急就忘了……”

花菲菲站了起來往外走，江若水也趕緊跟着站起來，三個人一起走到大廳內。此時格子間裏的人有不少人都站着，大家在交頭接耳，幾個人圍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不知在小聲讨論着什麽。

那個男人見到花菲菲來了，立刻揮了揮手，衆人立刻安靜了下來。他看了看在場的人，問道：“萬安集團太子爺要和新光旗下的歌手餘音訂婚，有誰知道內幕？”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一臉茫然。

老大有點不高興了，聲音大了一點：“餘音是誰？”

站在窗邊的一個穿藍色外套的男人小聲道：“新光去年簽的一個歌手，參加過選秀，不過沒什麽知名度。”

老大冷笑了一聲，語氣加重了不少：“沒什麽知名度？安之恒會看上一個沒什麽知名度的小歌手？她，她甚至連個歌星都算不上？！”

江若水一瞬間臉色變了變，她低下頭，兩只手不自覺絞在了一起。站在她身旁的是剛剛來敲門的小女孩，忍不住小聲地嘀咕：“安之恒要訂婚，怎麽可能啊？誰知道是真是假？”

老大的眼光掃了過來，“你說什麽？”

小女孩吓了一跳，見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下意識地往江若水身後躲了躲，不敢再發聲。

老大的眼光在江若水身上停住了，“你說安之恒訂婚的消息是假的？”

“啊？！”江若水回過神來，聲音有點不自然，“我，我不知道啊。”

老大聲音有一絲嚴厲，“不知道？剛才不是你在說話？”

感覺身後的小女孩的頭快埋到地下去了，她已經把自己完全藏在了江若水的身後。江若水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一個勁兒地使眼色，讓她不要開口。

江若水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情緒，看着老大道：“安少爺為什麽突然要訂婚？之前都沒聽說他有女朋友？！怎麽斷定這消息是真還是假？”

老大懷疑地看了她兩眼，轉過頭沒好氣叫道：“林淵呢？”

有人回道：“林淵約了張華生做訪談，還沒回來。”

“就是那個約了三次三次都失約的樂壇半壁江山？！還談什麽談？！”老大的聲音又大了，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老大哼了一聲，大家趕緊收了臉色，嚴肅起來。他目光掃過衆人，有一絲不耐煩，“餘音什麽背景沒人知道嗎？不知道還不趕緊去查？”

“餘音不是新光旗下歌手。”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衆人回過頭去，只見一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他個子很高，五官深邃，身上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象是從雜志裏走出來的模特，一路帶風，直直走到大廳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江若水看見他的那一剎那，完全呆住了。花菲菲瞥了她一眼，輕聲道：“哦，這人你應該認識吧，你的校友，林淵。”

江若水想笑一下，卻沒能笑出來。

林淵一直走到老大面前，似乎完全不在意老大的怒氣，慢條斯理地說，“餘音根本沒有簽過任何經紀公司。”

老大盯着他問：“什麽來頭？”

“餘音的真名叫趙麗聲，母親是郦秋波，百向基金的董事，父親是趙建成，彙川集團的董事之一。”他氣定神閑地一口氣說完，大家都呆了一呆。

老大上前一步，盯着他又問：“那安少爺訂婚是真的喽？”

他笑了：“百分之百。”

老大松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這期主題交給你了。”

他愣了一秒，“那……張華生的訪談……”

“他自稱是半壁江山，可是安少爺可是未來的皇帝。”老大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說江山是誰的？”

穿藍色外套的男人不知何時走了過去，皺着眉道：“萬安集團就要進入權力交接，三個接班人鬥得人仰馬翻的，誰知道鹿死誰手？這個安之恒早就有意擴張音樂版圖，可是安之遙和安之遠也不是吃素的。”說着，他瞟了林淵一眼，那眼光竟然有絲嘲弄。

林淵好像完全沒看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接話。

老大冷冷地看了看他，“訂婚消息多久會宣布？”

林淵這才擡起頭：“一周之內。”

“你肯定？”

林淵點頭，老大果斷道：“好，三天內我要看到策劃初稿。”

“都去做事吧。”老大揮手欲走，花菲菲說道：“等一下，來了位新同事，給大家介紹一下。”她輕輕地把江若水往前推了一下，“自我介紹吧。”

江若水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喜上眉梢，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堆出笑容：“大家好，我叫江若水。請大家多多關照。”

衆人都鼓起掌來，林淵的目光轉了過來，在看到她的那瞬間，他似乎也愣住了。兩個人目光閃爍，驚訝、尴尬，意外，一時五味雜陳，辨不清是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