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III

一行人趕緊回了自己的座位，立刻重新排版換稿，新一期的成品順利發送出去，江若水看着電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着署有自己名字的稿子，她心情大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到茶水間去倒水，一進門就看到林淵坐在裏面喝茶，微微一愣。

他擡眼看她，“冰箱裏有百香果蜜。”

江若水心頭一跳，走過去打開冰箱，取出果蜜來泡了一杯。她端着杯子，惴惴不安地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

她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又折回去，看着他小聲道：“嗯，其實我……”

“我們做朋友吧。”他眼光掃向她，平淡的眸子裏隐藏着淺淺的憂色，有些無奈，笑得哀傷，“因為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你。”

江若水一愣，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嘆着氣，輕聲地笑：“做個朋友，和你保持距離，看着你跟別的男人親密、相守、相愛，跟別的男人談戀愛，結婚，成家……呵，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夠殘忍。”

江若水愕然地看他，呼吸有瞬間停窒。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麽，你得到了。”

他在身旁停了一秒，大步走了出去。

江若水握着杯子的手，忽有一絲顫抖。

日子風平浪靜地過去，仿佛什麽變故的影響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鄒陽走了，梅钰生孩子去了，B組頓時群龍無首，一盤散沙。老大讓林淵暫時接管了B組，重新劃分了工作內容，穩住了日常工作。

他與她接觸的時間開始多起來，時常因為工作的原因，要一起出勤，一起讨論稿子，一起開會。兩組人合作時間長了，少了一些競争的意思，反而變得融洽起來。江若水和A組的鄭未年合作過一次，很快就熟了。莫小丹比江若水大一歲，來了公司一年多，現場感非常好，也不怯場，應變能力很強。還有一個常文意，文風獨特，言辭犀利，是A組的才子。加上B組的三個人，七個人遇到有新的點子，常會自由組合，碰撞出不同的火花。林淵從旁加以指導，從信息處理到主題規劃，江若水已經完全能夠勝任所有的工作，幾次主筆都得到了老大的贊賞。

他果然信守諾言，與她保持着應有的距離，除了必要的工作，絕不會輕易去打擾她。她嘴上什麽都沒有說，只有獨處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心裏那絲似有若無的惆悵，時時侵擾。

時間一天天地流逝，季末時雜志的訂閱量穩步上升，發展勢頭良好，廣告商紛至沓來，不少業內人都時常關注點贊。老大終于宣布，兩組正式合并成一個編輯部，林淵升任主編，負責整個雜志的主體運作。全組人歡呼雀躍，紛紛要求要一起去慶祝。

“一品鍋，怎麽樣？我訂位置了啊！”莫小丹握着手機，眼睛閃閃發光。

“訂！趕緊！”鄭未年叫，“要個大點的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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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嘛，把你們樂成這樣！”林淵好笑地看着他們。

“組長，哦，不，主編，你高升不請客說不過去啊。放心，你負責點菜，我們負責酒水！”常文意笑得開懷。

“我負責吃！”李又山湊過來，笑嘻嘻地叫着，“好久沒出去玩了。”

衆人都不約而同白了他一眼，鄭未年拍了他一下，“就知道吃，你重了多少？！”

“說得好像你不吃一樣！”李又山哼了一聲，“反正沒你重！”

鄭未年一把扣住他的脖子，作死地叫：“走，去過稱！你比我重你得賠錢！”

“去你的。”兩個人鬧成一團。

江若水忍不住笑起來，轉眼見林淵在看她，連忙又收回眼光。

莫小丹晃了晃手機叫道：“我訂好位了！對了，可不可以帶家屬？！”

衆男人全部翻了個白眼，李又山叫道：“你在刺激我們這些單身狗哇？！”

莫小丹哼了一聲：“你自己要單着關我什麽事？”

林淵笑道：“把你男朋友叫過來吧，反正都是玩。”

“謝謝主編！”莫小丹開心地笑了一聲，朝辦公室裏望了一眼，“要不要叫上花姐和老大？”

林淵淡淡道：“我去說吧。”

他轉身朝花菲菲的辦公室走去，莫小丹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一絲奇怪。

江若水湊過來小聲說：“別忘了謝芳英和前臺的田甜。”

莫小丹咧嘴笑了笑：“沒忘，我一會兒跟她們說。”她打量着她，欲言又止。

江若水笑道：“幹嘛？”

“哦，沒事。”莫小丹擠了擠眼睛，轉身走了。

下了班，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吃飯，老大打了個招呼就走了，說老婆大人有令，必須回家吃飯，大家都暗笑他妻管嚴。花菲菲吃得心不在焉，偶爾跟林淵說幾句話。莫小丹和他男朋友坐在最角落裏，那男生看上去有些腼腆，不過照顧女朋友倒是細心周到，跑來跑去地幫她拿東拿西。謝芳英和田甜兩人挨着坐一處，時不時朝林淵張望，又低語幾句。大家一人一口鍋吃得很是熱鬧。

“哎哎，喝啤酒怎麽樣？”李又山跳出來，看了看江若水，“女士們喝什麽？我去拿。江若水，你是不是要果汁？”

他殷勤的樣子讓衆人低頭暗笑。江若水搖頭，“我不用。謝謝。”

李又山低下頭看她：“那……豆奶？有溫的。”

他看她的目光那樣專注，充滿了期盼，江若水有一絲不自然，仍然搖頭：“不了。我不太想喝。”

李又山撓撓頭，好奇地盯着她：“你不會想喝酒吧？！”

江若水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笑起來：“我真不喝。你想喝酒趕緊去！”

李又山笑着走開了，江若水一轉眼，就看到林淵的目光沉了下去。她只能當作不見。

李又山拿了啤酒過來，幾個男生跑去給林淵倒酒，他幾乎來者不拒，連喝了幾杯。

花菲菲拿眼瞥他，淡淡地笑：“喝了酒一會兒怎麽開車啊？”

他沒有答話，只是握着酒杯，慢慢地喝着。江若水見他菜吃得很少，只是喝酒，幾次想幫他夾菜，又不好意思，終于還是按捺下來。過一會兒就見謝芳英拿了點心給他，他也只是笑笑，放在一旁沒動。

花菲菲直接把菜扔他碗裏，他也不生氣，慢慢地吃。

“一會兒去‘喋喋’嗎？”她不住瞟他。

他笑着看她一眼：“有目标了？”

花菲菲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故作暧昧地笑：“你不知道嗎？我的目标是你。”

他低頭喝酒，擡眼瞥見江若水的眼光，忽又移開了。電話忽然響了，他看了一眼，臉色微變，站起來走到外面去接。拿起電話那一瞬間，江若水見屏幕上閃現的是“Emma”。她僵了一下，裝作無意地喝水。

沒過一會兒，他坐了回來，幾乎沒再動筷子，只是喝了一點酒，看着他們嘻笑打鬧。

吃完飯已經快九點，大家紛紛打車回家了。江若水見他站在風中，笑着送一個個人離去，那身影竟有幾分孤寂。她鼓起勇氣上前朝他伸手：“車鑰匙呢？”

林淵回頭看她，有一絲詫異，“什麽？”

“車鑰匙，我開車送你。”江若水鎮定地看着他，“我絕對安全送你回家。除非……你不想回家。”

林淵失笑起來，想了想，從兜裏摸出鑰匙來，遞給她。兩個人上了車，她發動車子，穩穩地朝他家的方向開去。

夜色濃得化不開，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一言未發。

江若水時不時看他一眼，猶豫着開口：“你喝了多少？”

“放心，我沒喝醉。”他淡淡地笑，目光未移，只是看着那夜色，自語道：“要知道黃昏的盡頭是黑夜，然而我早知道那是黑夜，卻仍然義無反顧，是因為，我期待着你會一直在那裏，等着我。”

江若水心一跳，他轉過頭看她，黑眸光芒閃爍，令她微一失神，不安地坐直了一分。

他忽然動了動，江若水緊張得捏緊了方向盤。誰知他只是往後坐了坐，眼光再次轉向了車窗外，沒再說話，車子裏安靜異常。安若水終于駛進了他住的小區，這次有了經驗，順利一次倒進了車庫。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傾身過去專注地看她，江若水一驚，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見她防備的姿态，他目中光有一絲壓抑的痛苦：“你什麽時候，才可以停止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