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I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個煩嚣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

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暗湧》（林夕 詞）

音樂聲在夢裏回蕩，醇厚的男聲，仿佛大海的浪花，層層擊中內心深處。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摸索着打開了臺燈，抓過手機看了一眼：六點半。

江若水坐起來，發了一陣呆。披衣下床，輕輕走到陽臺上。清晨的鄉村仿佛還未曾醒來，天空遠處微微有些泛白。一樣的繁花一樣的山林，提醒着她昨夜那一切都不是夢。

林淵唱了五首歌，她點什麽，他唱什麽，每一句都足以令她驚心沉醉。她驚訝于他的才藝，居然從不曾在她的腦海裏留下任何痕跡。每接近他一分，她便沉淪一分。這個家，這些家人，完全如夢中行舟，完美得難信真實。

她望着那片花海，內心思潮起伏。忽然看見一個女人走過來，她披着一件深咖的披風，與這晨光混成一體。她似乎也感覺到了她，擡頭朝她望來。

韓春望。

她微笑着朝她招手，江若水心頭一暖，用力地揮了一下手，輕輕下樓朝她走去。

“這麽早？”韓春望看着她，有一絲詫異。

江若水笑笑道：“嗯，我習慣了，每天早上這點兒自然醒。阿姨你也很早啊。”

“我是老年人，睡眠少。”她自然地挽住她，輕聲又道：“陪我去走走？”

“好啊。”江若水跟着她的腳步往屋子後走去。

她低頭看了一眼她的鞋子，笑道：“早上露水重，你的鞋可能會不保。”

江若水看着自己腳上板鞋，“沒事，我的鞋厚，一會回來晾一下就行。”

韓春望笑着指着山林邊的一條小道：“走這邊。”

兩人踩着清晨的光，呼吸的青草的氣息，慢慢朝前走。

“在山裏最大的好處，就是空氣好。”韓春望看着遠處的天空已經露出一點霞光，眼色明亮起來。

“阿姨您過的可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好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江若水忍不住感慨。

“嗯，于我之瓊漿，于他人是毒藥。”

二人相視而笑，韓春望打量着她的臉色，“小淵唱歌好聽嗎？”

江若水連連點頭。

“你以前從來沒聽過他唱歌？”韓春望有絲驚訝。

“沒有。”江若淡淡笑，“其實……在學校的時候我們都沒說過幾句話。根本不怎麽熟。”

“哦。”韓春望低低地笑了幾聲，“是不是他太引人注意，你嫌他招搖，根本沒心思搭理他？”

江若水撲哧一聲笑了，忍不住點頭。

“想當年，他還差點發了一張專輯。”

“什麽？”這次輪到江若水吃驚了。

韓春望看了她一眼，笑道：“二十歲吧。有次跟同學去唱K，被人發現，非要想包裝他當歌手。他還真去試音了，然後學了大半年的聲樂，就搞了一張EP，錄了五首歌。”

江若水張大了嘴，沒能說出話來，半晌才道：“難怪。”

“後來那家公司要準備做宣傳，我就問他，你是不是真想走這條路？因為我看出來，這孩子去錄歌就是覺得好玩，他心思壓根不在這兒。”

江若水看着韓春望，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韓春望笑道：“我告訴他，你唱得還可以，一定會有人喝彩。就算你唱得不好，你站上臺，也一樣有人追捧，原因是因為你好看。那個圈子會把你推到聚光燈下，你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會被無限地放大，也許名利唾手可得，可你會失去越來越多的個人空間和隐私的權利，你會失去更多普通人可以擁有的快樂。這真的是你想走的路嗎？”

江若水愣住了，如此清醒的媽媽真是少見。

“我讓他自己考慮清楚，心想，讓他上個臺走幾次場，沒準兒他真會改變主意。”韓春望笑了笑，“結果，人家只用了三天就告訴我，他不想當歌星。”

江若水失笑，“他的确……處事果決。”

“嗯，腦子清醒這一點，他的确象他爸爸。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他爺爺和曾祖父是都做樂器的，家裏收滿了各種民間樂器，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大多丢失了。但林家子孫都必須學一樣樂器，這是傳統。小淵爸爸學的二胡，他三個堂姐都是學的民樂，只有他學了吉他。”

想起他彈吉他竟然彈得那樣好，江若水深深嘆息，原來家學淵源也離不開音樂。

“從小到大，我就是讓他自己做抉擇。哪怕那個選擇并不是我喜歡的，我也不能幹涉。”韓春望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們是校友。那他的從前你了解多少？”

江若水愣了愣，“嗯……其實不太多。如果阿姨你是想說安之遙的話，我知道的有限。”

韓春望嘆了一口氣：“之遙那孩子太漂亮了，太要強了……”

“阿姨你也很漂亮，真的。”江若水笑道。

韓春望忍不住輕撫了一下她的頭發，“真會說話。”

“真的，”江若水認真地看着她，“您那種優雅、自信的氣度，是好多人學不來的。”

韓春望笑了，試探地問：“謝謝你誇獎。小淵和安之遙為什麽會分手，你知道嗎？”

江若水搖頭：“不知道，我沒問，他也沒提。誰沒有個從前呢，我要的，是和他的現在。”

韓春望有一絲驚訝，這個女孩如此年輕，心胸卻難得開闊。她淡淡地笑了，沒再多問。兩個人在花海裏漫步，走了好久，她輕聲問她：“累不累？”

江若水搖頭：“不累，我以前早上睡不着就起來跑步，走這點路不算什麽。”

韓春望笑起來：“哦，你這愛好倒是和小淵很象。他從小愛徒步、跑步，游泳，騎單車，運動沒落下過。他爸老說，四體不勤是種罪，生活就得張弛有度。身體好了，其他的追求才有意義。”

“叔叔說得沒錯。”江若水笑着看她，“不過林淵更象您多些。”

“千萬別讓他爸聽見。”韓春望半掩住口，故意壓低了聲音，兩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