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莊王才情

作為一個現代人，被一個大老爺們兒喚作媽媽，蕭襄心裏挺不自在的，想着不過是一個稱號，在這個朝代來說，還是一個帶着貶義性的稱呼，她便覺得沒什麽好尴尬的了。

蕭襄身上穿的有些厚了，她是怕莊王又一沖動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索性穿的厚些，讓莊王不好上手。雖然她不認為自己是個純情的人，卻也不想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發生關系。也是因為穿的厚了，大夏天的，她被捂的夠嗆，覺得傷口就像是在被火燒烤一般，行走起來也顯的遲鈍。

高猛自是不明白蕭襄的這身打扮，她刻意蓬頭垢面，穿的像個水桶，顯的有些邋遢。這平常女子見莊王哪個不是刻意穿的花枝招展的，打扮的妖嬈妩媚，巴不得被莊王瞧上眼再睡上幾輪兒，如此，便算能發家致富了。這個潇湘樓的年輕老鸨行為雖然古怪，倒有些意思。

阿來之前來過莊王府，對這裏的地形算是輕車熟路，看這方向，高猛要帶蕭襄去的當是莊王的書房。

莊王府很大，卻不似外人所想象中的那樣金磚玉瓦、金碧輝煌，幾座高聳的古色樓宇由朱紅的棧道相連，外觀還算是氣派。也不怪天下人都誤會，莊王為慕王朝立下汗馬功勞，自然受了聖上不少封賞，誰也沒有進來過，不知府內的狀況也是能理解的。

前往莊王的書房需要經過一個畫廊，畫廊四周束有能擋水的輕紗，回廊裏挂有上千幅字畫，均沒有落款，蕭襄推測，這些該都是莊王閑暇之時的樂趣。回想起了枭雄曹操，雖一武将，壯志滿滿，卻也寫有一筆千古流傳的好詩。

回廊中間是一豎排的古色雕花燈籠，從進入畫廊的樓梯口開始，一直到畫廊的盡頭，與那些随風微曳的畫境美詞相融，引人心馳神往。蕭襄沒想到這個戎馬羁絆，殺人如麻的莊王還懂得如此風雅。

一幅字的邊角打到了蕭襄的肩上，她駐足，出手拉穩絹布，小作掃量，上面寫着:

雲翻雷鳴，雁驚馬嘶，以是天欲雨，催人入帳，聽沙随風來，醉卧闌珊裏。

比起方才她瞄到的一首:

将已至鬼門，家國無聲息；

紅沙不留血，遍地是孤魂。

要婉轉的許多。

莊王寫得一手好字，狂野卻不失規矩，字間豪情，見者能明。

想起那日莊王在潇湘樓對自己做的事，心裏反差挺大，若無那日之事，這個莊王還是個值得蕭襄崇敬的英雄人物。

其實那莊王除了一身令人肅然起敬的殺氣，他生的俊美，看着亦像是一個滿腹經綸的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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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襄倒是看的開了，人無完人，興許莊王沒她想的那麽壞，從他的詩詞之間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心系家國，胸懷天下的大忠臣。也是，莊王總歸是個野性霸道的大男人，不懂風花雪月，也有生理需求，可以理解。

低頭看看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蕭襄覺得自己夠夠的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自我批判感油然而生。

高猛将她帶進書房之後便又獨自離開了，房間裏除了她，還有一個距她大約有五米之遠的中年男人。他坐在檀木書案之後，墨色的發絲如數束于頭頂，發髻上固有白玉冠，穿着一身繡着金蟒圖文的華麗朝服，十分規整的武将裝束，更加顯得他威鳳凜冽。

“難怪昨夜你不肯從了本王，原來是心有所屬。”莊朔起身，離開桌案，徑直走到了蕭襄跟前，“不過，你這小娘子，眼睛倒是夠毒的，竟敢引誘臨淵公主。”

蕭襄聽出了莊朔對她跟臨淵茍合在一起的态度，他并不是很關心臨淵跟誰有染，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與他無關。他話裏有些嘲諷蕭襄的意思，該是沒想到她會是個同性戀癖者，沒什麽奇怪的，連蕭襄自己也是今天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一顆辣眼睛的仙人球，而是一朵靓麗的大百合，還中毒很深，無可救藥。

“幸得被王爺看重，贈以稀世之寶，得以回報恩人。我且無理由拒絕效忠王爺，此後，我便為王爺所差遣。”蕭襄致以江湖禮數，以表誠心。除去對莊王的一絲偏見，她此時還欣賞他的才情，這禮作的并不違心。

莊朔覺得好笑，看她今日厚重的裝束，這女子分明是害怕自己的打緊，卻又作以如此謙卑之态，倒是有趣。

“你倒是個識趣的人。”他似笑非笑。

“不過日後你見本王，或是本王見你，你都不必如此，你既心有所屬，本王自然不會對你如何。”

蕭襄暗自舒了一口氣，莊王乃一鐵骨铮铮的漢子，當是不會騙她的，如此，她倒要感謝臨淵的存在。

“謝王爺恩外體諒。”

“本王叫你來，是想問你有關于鬼主之事。”莊朔直言不諱。

蕭襄便就知道，他叫自己來，逃不開要問關于鬼主的事。她道:“鬼主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我之所以跟他有所接觸，還是因為當初受過他的仗義相助，王爺定是知道碧珠帶着夜明珠前往過鬼樓，見了那鬼主，是我想以夜明珠作為回禮，讓她送去交與鬼主的。”

“誰要見鬼主，鬼主要見誰，都是由鬼主本人定的，他只會在城中的荒樓中暫歇數日，他不出面，求見者就是将荒樓翻過來也未必找得着他。我最初知道此人，是聽一個江湖朋友說起的，若論交集，我同鬼主只謀過一次面，他帶着面具，其實連謀面都算不上。”

蕭襄自以為莊王是聽過一些關于鬼主的本事了，想雇之以為己用，如此解釋，當是好心勸他放棄，也是為鬼主省去一件麻煩事。

莊朔相信蕭襄說的是實話，但是這個鬼主，無論他有如何通天本事，如何不屑與人為伍，他都要定了。

“本王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本王正在籌謀篡取皇位。”

蕭襄一愣，這個莊王。

不說他有篡位這等狼子野心，還敢如此坦白，倒是千年難得一遇。想想也是，他面對的人不過是她一個市井小民而已，就是她出去瞎說，也無人會信她的話，還會将她視作污蔑忠臣的賤民，作以重重懲戒。

蕭襄一不屬于這裏，二不屬于朝廷，對于莊王要謀反，她沒覺得有什麽值得為之動容的。當是聽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開端，至于過程如何，結果如何，她不關心，因為她本就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停留到那個時候。

莊朔看到蕭襄淡若清風的反應，反過來覺得詫異，這潇湘樓的老鸨不止年輕，還屬是個奇女子，這平常女子若聽了對面的人說要謀反，哪能做到這般神态自若？

“本王還未曾問過，你是什麽人？你叫什麽名字？”他話語間有些質問的意思，是在懷疑蕭襄的身份，若非已經為朝中其他勢力所收買，她怎會表現得如此輕松？

“不滿王爺，曾有不少朝中官品同你一樣想将潇湘樓作為自己的一個民間據點，因為來往潇湘樓的大多都是王孫貴族，或江湖上一些赫赫有名的人，潇湘樓無疑就是一個最有利的情報來源處，但這些人的拜帖都被我退回去了，我一概未收。”

她倒坦誠。

莊朔凝神皺緊英眉，道:“若朝中勢力真有收買你的意思，你豈能逃脫？”不過如今既然他也瞧上了她的潇湘樓，他便不管她曾經為誰所用，此刻，之後，她都只能效忠他一人。

“巧合在于，我一直都用王爺名聲作以防盾，王爺乃慕王朝朝廷之上的最為權勢，我且暗自示意出為王爺的屬下，便無人再敢自讨沒趣。”這并不是蕭襄臨時編織出來的，之前的阿來，确實借了靠山王的名號，每有哪方權勢想要拜見她，或是直接在樓裏行以暴行想要逼她現身，她只以莊王一首《忠君賦》便利落作以回絕了。

那還是臨淵給她想的法子，阿來不識文采，自然不知道詩中之意，那些在朝人士卻懂。莊王忠君，她忠莊王，誰敢壯膽搶要莊王的人？

蕭襄有些奇怪，見莊王之詩詞，與其丹青畫作，無不強烈表現有他的忠君愛國之心，如今，他怎會突然就萌生了謀反之意？莫不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看他乃是光明磊落之人，何至如此？

莊朔聽蕭襄如此一番解釋，大為震驚，這女子膽子還真是大的可以，竟敢假借他的名義推卸與奸污之臣為伍。她若真是不屑于幹涉黨争暗鬥，為何如此輕易就答應追屬于自己？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的幾句要挾？

也不全是，蕭襄之所以會答應效忠莊王，是因為他昨晚及時收手留情，還大方疏財，撇開尴尬，她對他懷有幾分感恩。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從昨晚初見這女子，莊朔便對她十分好奇，她同他見過的用過的女人都不一樣，那些女人或許在美貌上面勝她許多，卻不及她特別。

她說:“我叫蕭襄。”

“潇湘？”

“草肅之蕭，輔佐之襄。”她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哪怕有一天自己會離開這個世界。

“蕭襄？蕭襄……。”莊朔用心品味，覺得這名字同她一樣，行以清風，揮之以矩。

莊朔着人将府上上好的金創藥取了來，拿給蕭襄，道:“這是皇上賜給本王的，比起那堆金銀財寶，還算實用，昨晚本王害你傷口破裂，便賞賜給你。”

“謝王爺。”蕭襄伸手去取他指尖的玉瓶，生怕觸碰及他，動作緩慢而小心。

莊朔難免又覺得好笑，他情不自禁出手彈了一下蕭襄的額頭，道:“你就那麽的害怕本王？”

蕭襄倉皇後退三兩步，她先是恐懼一驚，手間失力，那剛握入手心的玉瓶就滑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而後是慌亂，随之而來，她面色緋紅。這是屬于她自己的窘态，與阿來無關。

他怎如此對她……

且不知她情·事懵懂，會以心驚。

“無礙，本王再叫人多取一些給你送去潇湘樓。”

莊朔也是頭回在一個小女兒面前失态，他以往見的女子，多是直接了事，還真未有過如此小巧的情趣舉措。

在慕王朝，女子身份卑微，莊朔雇以女子求歡，不算越俗之為。

蕭襄雖未談過戀愛，卻也曾有少女之·心，暗戀過班裏優秀的小男生，她知道自己是對這個莊王為了莫名的好感了。令她感到羞恥的是，這個男人昨晚還差點對她做了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