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道光
“你不過是皇帝哥哥一時新鮮撿來的玩物,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那樣卑賤的身份,還敢來跟我争寵,我現在殺了你,就跟捏死一只小螞蟻一樣簡單。
“不過你說,我要是現在殺了你,皇帝哥哥會知道嗎?”
四下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唯有那陰冷的女音透入空氣,語氣裏的狠意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剜在聽的人的耳朵裏,讓人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搓搓手臂,發現不知何時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陰暗濕冷的屋子裏,穿着華麗宮裙的女子微趴着身子,塗着血紅蔻丹的手挑起那跌坐于地的素衣女子尖尖的下巴。
“皇帝哥哥知道也無妨,你死了,他定高興,這樣他還能把宮外的那些事還忘得快些。”
葉蘇一邊描畫精致的眉毛微微揚起,下巴輕擡,嘴角勾起一絲滲人的笑。她的眼神輕飄飄的,寒意卻一直深至瞳仁底。
坐在地上對着這眼神的素衣女子渾身一凜。
“你,你胡說,他跟我發過誓的,他說要保護我一輩子,我……”
素衣女子吞吞吐吐說完了這幾個字,眼睛瞪大了一圈兒,臉上布着懼色,再無話可說。
葉蘇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甩手撇開手上女子的下巴,站直身子四下悠悠轉了一圈兒。
她輕笑了一聲,指着這間屋子裏的牆漆斑駁的牆壁,“你別傻了,皇帝哥哥要是真的想保護你,會把你打發到這兒?不過也對,宮裏那麽多的屋子,你也只配住這。你以為皇帝哥哥對你還有情嗎?嗯?他若是對你有情,為何那日在太液池落水他相信的是我而不是相信你?”
素衣女子低下頭。
葉蘇從袖子裏摸出一個青花小瓷瓶,拔了塞子,倒出一顆黑黑圓圓的藥丸。
她把那藥丸遞到素衣女子眼前,睨着她,眼神裏的厭煩快要溢出來,“吃了吧,很快的,疼可能是會有點疼,但也總比你老死在這深宮還奢望着皇帝哥哥會記起你來強。”
語氣不似剛才那般狠意,仿佛是說着什麽無關緊要的瑣事。
素衣女子緩緩擡起頭,眼睛仍是瞪着,她眼睛很大,瞳仁星黑,睫毛根根分明。只是這麽漂亮的眼睛,卻只倒影着那顆黑色的“丸藥”,讓人實在捉摸不透她想表達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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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以葉蘇的角度,剛好看見她喉嚨動了動,好像是咽了口口水。
葉蘇輕蔑一笑。
“卡!這條,過!”
這句話音一落,剛剛還安靜的現場瞬間響起一片嘈雜。
“場務場務快收拾東西趕下一場。”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化妝師補妝,哎喲這是誰的發套掉了?”
“燈光把線收一下,免得待會兒又穿幫。”
素衣女子周圍立刻圍上一群人把她從地上攙起來,有人蹲下身給她撣她背後的灰。
坐在監視器後面戴着棒球帽穿着小馬甲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對講器走到那個素衣女子身前,她身邊圍着的人立馬給那男人騰了個位置。
“以澄演的不錯,剛剛表情太到位了,你辛苦辛苦,下午還有兩場戲呢。”
“謝謝周導。”楊以澄點點頭,天氣有些熱,一旁的助理拿着小風扇嗚嗚地朝她臉上吹着風,化妝師也湊在跟前,一點一點地朝她額頭出過汗的地方撲着散粉。
“那周導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去對下午的戲了。”楊以澄對着手裏的小鏡子檢查自己的妝,她突然厲聲,“你今天這眼線是怎麽畫的?一邊粗一邊細,快補!”
那眼神語氣,和剛才裏的瞪眼女主角簡直判若兩人。
周伯川差點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補。”化妝師手忙腳亂地在随身的小箱子裏翻眼線筆。
“啊?哦。”周伯川反應過來她後一句是跟化妝師說的,他倒也沒有不高興,“好好好,你先去吧。”
周伯川是這部電視劇《長歌》的導演,他這次導的這部劇能有那麽多的投資商看重,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女主角是圈子裏近年來最炙手可熱的小花楊以澄。
像《長歌》這種古裝偶像劇要火向來看得都是劇本和主演,導演反而卡在了一個不尴不尬的位置,所以電視劇的導演一般都很随和,很少像電影組的大導會因為一個小細節把演員罵得擡不起頭。當然,十八線除外。
其實群演也除外,導演一般懶得罵,都是副導演拿着小喇叭吆喝。
楊以澄補完妝滿意地合上小鏡子,向旁邊看了一眼,被一堆分工明确的助理和梳化師簇擁着走了。
葉蘇正把她手裏那顆黑黑圓圓的“丸藥”塞進嘴裏。
“進步很大。”周導等楊以澄走了才轉身對葉蘇說,聲音壓得很小。
“謝謝周導。”葉蘇點頭微笑,巧克力球已經在她唇齒之間甜蜜地化開。
“嗯,”周伯川背着手走了,路過監視器看到回放畫面裏兩個人一個從臺詞到眼神全是戲,一個卻瞪着眼睛噘着嘴頂着一臉除了圈內人很難看出來的人工精細打磨雕琢過後的美貌。
他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這片酬占了大半投資的當紅流量小花,演技還不如一個帶資進組的十八線。
這圈子越來越摸不透喽。
**
“她忘了那麽多詞導演還讓她過,紅了不起呀,說什麽去對下午的戲,裝模作樣,我剛剛明明看見她在刷微博呢。”
肖雨把手搭在葉蘇肩上,湊仔她耳邊嘀咕。
“管她呢,導演都沒有在乎你着個什麽急。”葉蘇從手裏的小瓷品裏倒出一顆道具巧克力球塞進肖瑜嘴裏。
剛才那場戲楊以澄可不只有那幹巴巴的“他發誓要保護我一輩子”一句臺詞,劇本上白紙黑字寫了一大段是要她聲淚俱下地回憶她作為一個江湖女子救起了微服私訪半路落難的皇帝兩人相知相愛相許的過程,結果估計她提前沒怎麽背,就只記着一句,導演沒喊卡,葉蘇幹脆接着演了下去,反正她也覺得跟楊以澄演多少條都背不出來那段詞。
這本來是一場楊以澄的重頭戲,從臺詞到表現力都是對演員功底的考驗,然而一條下來她說的臺詞還沒葉蘇多。
楊以澄只在乎自己鏡頭裏的眼線是不是對稱,葉蘇當然更不在意她的詞比女主角多。
“蘇蘇我覺得你剛才演的超好,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楊以澄那表情我都看見了,明顯不是演的,分明是真的被你給吓着了。嘻嘻。”肖雨又笑着說。
肖雨是葉蘇的助理,葉蘇覺得助理的工作有點像丫鬟,因為平常她的所有事她都得幫忙,但是就身份來說跟她是平等的,因為她得給她錢,肖雨不喜歡了可以不幹這差事,她不喜歡了可以提出來但是不能責罵肖雨,所以只是工作性質有點像丫鬟,實際卻可以說是朋友。
葉蘇不關心楊以澄是不是真的被她吓到了,只是想到最後楊以澄看着她手裏的“毒.藥”咽口水的樣子也笑了一下。
劇本上寫的是女主角長歌看到毒.藥想到皇帝的薄情而默默流淚,然而該她哭的時候她竟饞起她手裏的巧克力來了。
也是,聽說是為了減肥餐餐都只吃蔬菜,一點兒甜食油葷都不沾,劇裏為了演戲吃兩口東西導演喊卡後經紀人都要盯着她吐出來,怪不得看見巧克力就咽口水,要不是接下來的戲是皇帝突然沖進來阻止了她,估計她還真的想把那“毒.藥”一口吃下去。
這樣爛的做戲本事,別說在皇宮了,在紀府都活不過一個月。也不知道是怎麽火起來的。
只是一想到紀府,葉蘇便突然笑不出來了。
“小雨咱們走吧,你去給我念念下一場戲的劇本。”葉蘇提起她一層疊一層又笨又重的戲服。
她認得字,但是這裏的字跟“以前”的不一樣,字形簡單了很多,她看起來一時有點困難。
“要發飯了,咱們吃完飯我再給你念。”肖雨幫葉蘇把戲服裙擺提了起來。
這裏的日子比紀府自在多了,葉蘇一邊走一邊提醒自己把紀府忘在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向前翻騰三周半完美着地再打個滾兒求收藏~
本文更新時間在晚上九到十一點,其餘時間更了不是在捉蟲就是在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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