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高築

待我悠悠轉醒時,卻見商王已在桌幾旁獨飲。日色從窗棂流入,他的側顏粗犷卻深邃。在恍若無人的時刻,發出了輕且淡的嘆息。我煙眉一蹙,他事事順意,諸國臣服。也需這般愁容滿面,借酒抒意麽?以至于不過清晨便行酒腥。我起身踱步至他眼前,恰好他将酒壺中最後一滴佳釀飲盡。

他并未瞧我,只粗聲吩咐道:“來人,再為寡人添上一壺酒!”

我心下一驚,擡眸相問:“大王不必上朝去?”

他又是悶聲一笑,将端酒的悉人遣下:“這偌大的商王朝,何曾真正掌握在寡人的手中過?左右相便可将政務處理的妥妥當當。哼!名為為寡人分憂,實則不過将寡人架空!”

他又飲了一杯,與我橫眉相對:“你父親以為将你送入宮中,便能報複寡人,與你冀州進京的機會?莫再癡心妄想還有出去的時日,你既入了鹿臺,便是寡人堵住悠悠之口的用具。旁的心思,都給寡人在你心裏除得幹幹淨淨!”

我心下大驚,忙跪伏在他腳邊:“不,妾既入了商宮,便是商人。至于從前如何,妾不敢過多牽扯,更未有任何對大王不利的心思。”

商王眸中的情緒變幻莫測,最終凝成了苦笑:“你說你對寡人的一片心其情可表,可你昨日才入了宮來。你對寡人又了解多少?你知道寡人叫什麽名字麽?”

君王的名諱,從未有人敢宣之于口。我垂首不言,良久,他的足尖離我越來越遠。

在靜若寒蟬的鹿臺中,我聽到了他幾乎融在風裏的話:“辛,想來百年過後,後人該稱寡人為帝辛。”

帝辛,從今往後,他便從商王變成了帝辛。一個特殊的符號,一個大商王朝的孤獨者。

曰璃從外殿進來,神色驚異道:“美人,大王去上朝了?”

我不明所以地搖着頭:“也許吧。”

曰璃更是訝異:“大王多日不曾上過朝了,只醉心于歌舞美人之間。今日竟去上朝,美人可是與大王說了什麽?”

我擡眉相問:“大王多日不曾上朝?”

這話便是畫蛇添足,帝辛風評不佳,多日不朝也是常理之中。可我總覺着他的孤僻暴虐下,好似隐藏着什麽抱負不得施展的苦衷。而他與我的仇恨很深,仿佛并不止于我的血債,更有人類生存環境中的權勢之争。

無論如何,他是從鹿臺出殿後去上的朝。依着商宮的規矩,我昨夜初次侍寝,總要去為帝辛奉盞茶。

摘星,這是我第二次步入這個奢靡瑰麗的殿宇。

下了朝的帝辛好似心情不佳,亦或許是奏章的繁多冗長,令他的眉頭青筋暴起。我悄悄步入摘星,福過禮後将茶盞靜靜置于他手邊。

他語氣不善:“寡人從不喝茶。”

我一言不發,就要将茶端走倒掉。他忽然攥住我的手臂,面色略略有些緩和:“罷了,放在這兒吧。”

我又重将茶盞放回,他皺着眉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想來是太過頭痛。

“這些老臣的奏章無趣至極,你若無事可做,便在這殿裏随意尋了書來看。”

摘星樓中的藏書算得上豐富,木質的書架分門別類得古樸,有些粗犷之美。粗重的卷軸沉甸甸地躺在我懷中,因着外表的雕龍畫鳳,我一眼便瞧中了。

展開一看,原是一首題詩。

文曰:“鳳鸾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帶雨争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這詩是他所做?我品不出這詩的意思,便捧着去問了。

帝辛登時暴怒,目露兇光地神情令我震驚地慌忙跪地。他狠狠從我手中奪過那卷軸,劈頭蓋臉地砸在了我的鬓邊。有鮮紅的血順着臉頰流下,我感知到了鹹腥的痛意。

他為何要打我?

帝辛冷冷一哼:“冀州侯的女兒,怎會識不得字?你拿着這詩來,是要輕蔑寡人,作踐寡人。你是你父親送入宮裏的女人,與寡人已有了魚水之歡。你自以為你比寡人幹淨到了哪裏去麽!”

我不太懂這詩的意思,只知前些日子商的天象不好,聞說是女娲看了此詩後深覺有亵玩之意,予以帝辛的警示。怨不得帝辛暴怒至此,被妃嫔戳破的感受自是惱羞成怒,我如今的情狀,亦是可想而知。

“妾雖為冀州侯蘇護之女,卻從小生養于鄉野之地。只識得幾字,斷斷理不清裏頭的寓意。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大王寬恕!”

時至如今,我只得補救一二。

見帝辛不言語,還是道出了我心中的疑慮:“妾聽聞,此詩令大王臭名昭著,可妾在大王身側所感受到的卻并非如此。大王對待女子,并非那般沉迷,而此詩,又豈是大王心中所想?老臣的奏章再令您頭痛,您雖不予批複,卻看得本本不落。大王的勤政,為何不叫諸臣看個明白?”

帝辛怒意不減:“你懂什麽?這豔詩确确為寡人所做,對女娲的亵渎也是天下皆知。蘇妲己,你不要自作聰明。”

帝辛的不承認,卻令我懷疑更深。他的昏庸是否不實,而他刻意做出的暴虐,又是為着什麽?

我被遣出了摘星樓,帝辛命我回鹿臺思過。而餘下的幾日裏,他再未駕臨過鹿臺。只下了道冷冰冰的聖旨:鹿臺建高殿,以觀夜間星。

通過曰璃的口得知,朝堂上于我的言論日盛。禍國妖妃,天下人人得誅之。彈劾我的奏章鋪天蓋地了整個朝堂,帝辛卻從未理會。

我懂,這便是将我置于烈火烹油之上。誰會不認為是帝辛高築鹿臺,搜刮民脂民膏,只為博我一笑?而帝辛,他對諸侯卿家把持朝政的不滿,是否會讓他毀了他自己的江山?

長日待在鹿臺中我只覺滿心愁緒,便喚了曰璃一同出去散心。遍地的芍藥花開令這時節愈加明豔,曰璃蹦跳着采下一朵開得極盛的紅芍簪于我的發間,對着靜得并無一絲漣漪的池子一照,妖冶之姿天下獨有。

帝辛不來的日子,其實我鮮少去晨起紅妝。幾乎忘記了自己的模樣,一時對影自照不曾注意其他。曰璃碰了碰我的手臂,複而迅速行禮道:“見過王後、黃妃、楊貴妃。”

我緩緩朝她們望去,皆是絕色佳人,尤以最中央之中宮-姜後,最為端莊娴靜。一雙含情目定定凝視着我,溫潤靜好。我略略施禮,卻不想與她們過多交談。姜後上前,沖我淡淡笑道:“久聞蘇妹妹美麗非常,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我垂首抿唇:“王後謬贊。”

黃妃瞧我的眸光卻不善,含着愠色道:“那鹿臺高築一事可是你像大王進言?你可知令那壯丁日夜勞作,惹得大王民心盡失,這鹿臺斷不得建!”

楊貴妃亦颔首稱是,我遙遙瞥見帝辛正朝這邊走來,他一手策劃的計策,我确是推拖不得了,便垂首回道:“确為妾的想法。”

正是姜後等人怔怔之時,帝辛忽而怒氣沖沖上前,死死攥住了黃妃的手腕,厲聲道:“你做了什麽?将寡人的美人惹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黃妃的性子卻也是個厲害的,直直勸誡道:“大王,您若再寵幸那禍國妖女,只怕殷商都要生生斷送在她的手裏!”

姜後見狀,忙拉住了暴怒的帝辛,淚盈盈道:“大王息怒,黃妃太過耿直,并非存心冒犯與您。”

帝辛存心要以我之事突出他的昏庸,又豈會聽得進她三人的谏言?

果不其然,帝辛火氣愈盛,重重甩開了姜後的皓腕,使其狼狽地跌坐于地。轉而極為心疼地将我摟入懷中,一遍又一遍柔聲安慰着:“美人,再無人敢欺侮你了。”

我配合地靠在帝辛的懷中,心思卻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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