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晚上七點時,沈眷和顧樹歌到了一家商場裏。顧樹歌好久沒有逛街了,她催促着沈眷到一家又一家的店裏,給她挑選衣服,讓她一身一身地試,喜歡的就買下來。

這麽一路逛到頂樓,沈眷的手裏已經拎了不少袋子,她看到前方有一家電影院,就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顧樹歌點點頭。沈眷寄存了購物袋,跟顧樹歌一起去挑一挑看哪部電影。

沈眷不知多久沒來過電影院了,她學着別人的模樣,下了個app,在裏面翻找在映的電影。但單單看着片名、簡介還有五花八門的海報,她看不出電影的質量來。

第一次和小歌約會,挑一部讓人昏昏欲睡的電影就太尴尬了。沈眷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沒挑出特別好的,于是又去看每部電影下的評論。

顧樹歌就發現,沈眷的行事方式,真的有些老派。她選片子會認認真真地看片名,看簡介,看評論,不像她的許多同齡人,他們都知道現在的電影得看導演,看主演,看口碑。

沈眷看了一圈評論,發現每部電影下的評論都把電影方方面面地誇了一遍,可都是誇獎的話,就顯得不太真實了。

“排在前面的評論大部分都是刷的。”顧樹歌告訴她。

沈眷怔了一下,暗自嘆了口氣,如果是在辦公室中,底下用文件的形式呈上來,她肯定能發現其中的蹊跷。

可是在電影院外的座椅上,許多情侶或朋友牽着手相互說笑,等着電影開場,她身邊還坐着小歌,這樣的氛圍下,她卻遲鈍了。

顧樹歌耐心跟沈眷重新把列表又看了一遍,然後選擇了其中一部,說:“看這部吧,這部剛拿了獎,口碑很好,題材也好。”

沈眷看到标簽中的“愛情、劇情”,耳朵紅了一下,點頭,道:“好。”

她選了座,買了兩張票。取票也是在顧樹歌的指點下完成的。

顧樹歌覺得很有意思,因為平時沈眷都是無所不能的,她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笨拙的一面。

沈眷也發現了,她顯得有些拘謹和不好意思,于是便沒有再說話。她一不說話,顧樹歌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可是卻不覺得尴尬,反倒覺得空氣都粘稠起來,帶着甜味。

她坐在沈眷身旁的椅子上,不時地瞅她一眼,沈眷手中拿着電影票,微微低頭坐着,像是純粹安靜等待開場。顧樹歌看得愈加心動了,她忍不住笑,又怕笑出聲,沈眷誤會她在嘲笑她老派,忙用手捂住嘴,傻乎乎地獨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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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早發現了,眼中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好像什麽都不必做,她們就這樣靜靜坐着,一個看着另一個,都能高高興興地看半天,樂半天。

“董事長?”耳邊傳來一聲訝異的聲音。

顧樹歌比沈眷先一步轉頭,卻看到是祝羽。

她怎麽在這裏?

祝羽像是很驚喜,又有些局促,她瞥見沈眷手中的電影票,問:“您和朋友來看電影?”

沈眷手裏的票是兩張,她也沒遮掩,回答說:“是。”

簡短的回答,一般是結束對話的信號,沈眷和祝羽也不熟悉,說起來也只是昨天才見過一面。祝羽這時應該順勢告辭才對,但她卻又追問了一句:“您朋友還沒到嗎?”

顧樹歌疑惑,她和祝羽也認識的,當做不遠不近的同學相處了四年,她平時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

“有蹊跷。”顧樹歌說了一句。

沈眷聽到了,于是她把話語說得長了些:“還有一會兒,”又掃了眼四周,“你一個人?”

原以為她會順勢多說幾句,甚至直接坐下聊,不想她卻簡單地說了句:“嗯,我的電影要開場了,我先走了,您慢坐。”

一邊說,一邊目色怪異地看了眼沈眷身邊,顧樹歌坐的那張椅子,走了。

她那眼神,就好似能看到那張椅子上坐了只小鬼一般,顧樹歌呆道:“她看到我了嗎?”

沈眷也在思索祝羽那個眼神的意味,但聽顧樹歌這麽一問,卻不由笑了笑,道:“看到你,不可能這麽鎮定的。”

一個早就亡故的人,憑空出現在人群中,再冷靜的人都接受不了,而祝羽剛剛除了最後那個眼神看起來有些蹊跷,前面的神色都還挺正常的。

顧樹歌一想也是,低頭戳着椅子的扶手,說:“還是有些奇怪。”

确實奇怪,正常人怎麽會用那樣一個眼神看一張空椅子。

沈眷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顧樹歌戳扶手的手指改了抓住沈眷的衣角,還是擔心:“萬一她只是比較善于僞裝?萬一她真的看到我了,說出去怎麽辦?”

她很擔心被人發現,畢竟有誰會像沈眷一樣,容一只陰鬼留在陽間,甚至還用自己的血飼喂,如果別人知道她的存在,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捉她的。

“不會。”沈眷安撫她,“而且就算她真的看到了,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鬼神之說,在現代社會已經越來越難立住腳了,就算祝羽真的去到處宣揚,也只會讓人認為她神志不清而已。

顧樹歌還是不安,不止不安,她心底還隐約地湧起一陣慌亂,使她難以鎮靜。她低下頭,說:“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不想在外面了,她想回家,家裏才最安全。

沈眷當然不可能拒絕她。

她們下了地下停車場,取車回家。

到家門外,下車的時候,沈眷打了傘,遮住顧樹歌的魂體。月光會激發陰鬼的陰煞之氣,顧樹歌不能照到月光。

她從見了祝羽就惶惶不安的,回到家也沒有好一點。

沈眷擔憂地望着她,說:“我讓人盯着祝羽,你別擔心。”

顧樹歌沒有反對,可見是真的很怕了,她擔心沈眷以為她一驚一乍,小聲地說:“我真的覺得她就是在看我。”

小歌這樣以為肯定是有緣由的,哪怕沈眷不認為祝羽能看到陰鬼,也重視了起來,當場打了電話給劉國華,讓他重點去查祝羽,又找了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祝羽。

她當場作了安排,顧樹歌這才覺得好了點,她看了看沈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然後,她就想起來,她們的約會因為她的害怕被迫中止了。

“對不起……”顧樹歌道歉。

沈眷知道她在說什麽,伸手讓顧樹歌把她的食指放到她的手心,感覺到小鬼涼涼的指尖,她才說:“還有下一回,沒關系。”

顧樹歌的指尖就勾了一下,像是小動物的爪子,在她的手心輕輕地屈起,沈眷心下熨帖。她确實遺憾被打斷了,但是并不生氣,畢竟顧樹歌的情緒才是最重要的。她又說:“不然你跟我說一說祝羽平時的表現,說不定說着說着,我們就推測出她為什麽這麽奇怪了。”

她有意轉開顧樹歌的注意力。

果然顧樹歌一聽,就說了起來:“唔……”她還要組織語言,還要回憶,還想決定從哪裏說起,唔了半天,她擰着眉頭道:“她、她挺好的。”

沈眷知道她這麽說,一定是在大腦中把所有和祝羽有關的記憶都走過一遍了,可是說好的讨論,她什麽都沒說,卻單方面給了結論。

沈眷略覺無奈,還是耐心地引導她:“平時和你相處也挺好的?”

“嗯,”有了一個具體的問題,顧樹歌就能說明白了,“剛去英國的時候,她幫了我好多,我才适應那邊的生活。後來,她忙起來,漸漸一起少了,但也和肖敏一樣,一周見兩三次的樣子。”

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這倒是沒有聽小歌說起過。沈眷突然意識到,這四年的空缺依然沒有填補上,她還是不知道四年間小歌是怎麽過的,她認識了哪些人,去過哪些地方,又因什麽而駐足過。

“那你不喜歡她嗎?”沈眷問道。一個幫助過她的人,哪怕不喜歡,至少也懷有感謝之情,怎麽會這麽忌憚她。

這麽一問,顧樹歌也顯得有些疑惑,她搖了搖頭:“沒有不喜歡。”頓了頓,又說,“也沒有喜歡。就是……就是和肖敏、木子她們一樣的。”

也就說,她對她們都沒有特殊的感覺。

沈眷既覺得安心,又覺得犯愁,這樣可不行,這樣不是和人相處的道理,她一點也不覺得小歌現在是一只小鬼,不用和人打交道了,問她:“那她幫了你,你有沒有謝謝她?”

顧樹歌回答:“謝了。”

“怎麽謝的?”

“我把我的筆記都借給她看了。”

沈眷就不說話了,眼中盛滿了笑意。嗯,對于學霸來說,這大概是最真誠的感謝了。

“他們家有點特殊。”沈眷把她知道的,也跟顧樹歌說了一遍,“祝瑞中現在的妻子,是第二任,祝羽是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孩子。不過平時,祝瑞中對祝羽也沒什麽虧欠,基本也是要什麽給什麽的情況。”

她知道的就這麽多,祝瑞中的家庭情況是大家都知道的,至于他對待祝羽的态度,則是平時公司裏傳的。這麽多人的一個集團,難免就有愛說人長短的人,沈眷有時也會聽說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她聽說了,一般都會爛在心裏,但偶爾也會派上用場。

“不過,新人勝舊人,祝瑞中對祝羽,肯定沒有對現在的妻子生下的孩子那麽盡心。”沈眷根據祝瑞中的性格,下了個結論。

顧樹歌回憶昨天祝瑞中對祝羽的态度,點了點頭。

突然,她僵住不動了。

沈眷奇怪,問:“怎麽了?”

顧樹歌轉向她,說:“我、我有實體了。”

中午喝的血,也許是這一次量比較少,到這時,她才有實體。

按照喝下的血量多少會影響出現實體的遲與早推算,很可能還會影響出現實體的時長。顧樹歌怕自己很快又會沒有實體,她有些心急了,目光徑直地往沈眷唇上瞧,口中很小聲地暗示:“我們、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顧·瘋狂暗示·有為: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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