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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想法着實出乎阿音的意料之外。她将冀行箴的話又想了一遍, 愈發地暗自心驚。

阿音正想将此事細商,常書白卻是快速走到窗邊。

他撩起窗上簾子看了看,而後招呼冀行箴:“先生進了院子,趕緊過去罷。”又和阿音道:“這事兒晚些再說。咱們先把課給熬過去。”

這時辰确實不早了,阿音拜別兩人回了崇明宮。好在姜先生還沒到, 她趕忙練了下琴等着上課。

沒多久, 姜先生就來了屋裏。

姜成軒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頭束玉冠,着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 身材颀長氣度清逸。

他原本是冀行箴六叔寧王爺少時的陪讀,天資聰穎功課極好。後中探花, 入翰林。因琴藝高超而被選入宮中教習“琴”課。

看到大家都在練琴, 姜成軒便未曾出聲打斷,而是靜靜地踱步到每個人的身邊聆聽。偶有不妥方才出聲指點一二。

察覺到姜成軒來到身旁的時候,阿音很有些緊張,努力讓自己彈好每一個音不出錯。

本想着先生在旁邊聽一會兒, 熬過去後就能放松些許了。哪知道她這一首曲子彈完,姜成軒都未曾挪動半分。

阿音只能集中精神繼續好好地彈下去。

一曲終了,她看姜成軒未曾離開,正思量着要不要再彈一遍給先生聽聽,卻挺姜成軒贊道:“不錯。”

阿音欣喜地笑了。

這時候忽然一陣琴聲從後傳來, 琴音十分急促。

姜成軒面露不悅,回頭說道:“太過急躁了些,只注重技巧, 情感全無。”

聽聞這話,原本想要一争高下的鄭惠冉頓時面紅耳赤。卻非因為羞愧或是自感不如,而是氣憤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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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惠冉與阿音本就不和,那日在福臨布莊相遇,讓這不和更升一級。偏偏前些日子共同罰站時,冀符替阿音辯解未曾替鄭惠冉說話,冀行箴又将阿音離開後,鄭惠冉對阿音的敵意已經升至最高。故而剛才聽了阿音受贊揚便按捺不住。

鄭惠冉一直對自己的琴藝很有信息,卻沒料到得了先生這樣一個評論。如今她心情不佳,再看阿音面上來不及收回的笑意,只當是在嘲笑她。

怒從心頭起,鄭惠冉道:“先生未免太偏心了些。”

“那不過是因着有好有壞罷了。”姜成軒朗聲笑道:“你非要說我‘偏心’的話,那我也承認。素來‘偏心’好琴聲,不‘偏心’不佳者。”

這就是在明晃晃說鄭惠冉是屬于“不佳”之列。

鄭惠冉氣得臉通紅,到底顧忌着,未曾再出言駁斥。

姜成軒輕搖了下頭又往下一處去了。

臨下學前,姜成軒叫住了阿音,問道:“你在俞家是行五罷?”

阿音忙點頭說是。

姜成軒笑着與她道:“那就是了。你一個故人恰好在我家做客,閑聊時說起了你。倘若明日下學後無事的話,我來接你,不妨出去見他一見。”

阿音好奇:“先生說的是誰?”

姜成軒朝她神秘地笑了笑,“屆時你便知道了。若非今日我出宮後另有事要做,今日帶你去我家去見也可。”

阿音有皇後娘娘給的腰牌,随時可以進出宮門。但,旁人想要進宮一趟卻難上加難。

心中好奇不已,阿音自然好生應了下來。

姜成軒和她說定了明日前來接她的時辰後,方才邁步出屋。

姜成軒的身影剛一消失,屋裏就響起了很重的東西被掃落地面的嘩啦聲。

阿音循聲看過去,就見鄭惠冉桌上除了琴以外,其他物什都已經落到了地上。

“鄭姑娘好大的脾氣。”冀薇在旁冷笑道:“你若真有本事,不如将琴也扔地上去。只丢旁的,獨留下琴,有意思?”

冀若芙不贊同地看向冀薇,輕聲說了她幾句。

冀薇到底不敢和二皇姐別着,就沒再多說什麽。

鄭惠冉被冀薇頂了這麽幾句後,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在憋着怒氣。要不是身邊的冀茹拉着,恐怕她就要當場吵起來。

冀若芙和常雲涵就喊了阿音一同走。冀薇則是獨自離去。

路上的時候,常雲涵因着要采一些花草做書簽,就不時地往路邊跑去。趁了這個時候,冀若芙悄聲問阿音:“你和先生剛才說的什麽?”

當時姜成軒說起的時候并未避着旁人,阿音想着這事兒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大大方方将那事兒說了出來,“先生讓我去他那裏見故人,明日下了學來接我。”

姜家是書香門第,阿音的外祖父程大學士家中亦是滿門清貴。

姜家和程家關系親近,阿音小時候沒有去江南前也見過姜成軒,姜成軒還抱過年幼的她。對于去姜家,她倒是沒甚緊張的。說起來也十分坦然。

“當真?”冀若芙面露欣喜,“那我明日跟了一同過去,如何?剛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阿音這就有些為難了。先不說旁的,單單晟廣帝和俞皇後那邊,就有些不太好交代。

冀若芙畢竟是公主,出宮做客之事需得看帝後二人的意見。

對此冀若芙倒是不甚擔心,“父皇母後那邊我去說。他們若是同意了,你就答應我罷。”

話到這個份上,那便是沒甚可擔憂的了。唯獨一點需得再明說。

阿音笑道:“明兒我再問問先生,倘若他也不反對,那自然是好。”

公主到訪和邀請個相熟人家的小姑娘不同。

後者只需要照顧妥帖周到即可。但是前者的話,需得留心禮數,還得注意分寸,着實難了些。

冀若芙雙眼晶晶亮,“先生脾氣那麽好,對我們又諸多照顧,想必不會反對。”

她的态度讓阿音有些意外。冀若芙性子溫和,阿音甚少見她會這般處事,在明知會叨擾對方的情形下依然堅持己見。

阿音笑着應了一聲。

到了崇明宮的宮門口,阿音問過了守門的嬷嬷,知曉皇子那邊還沒下課,便和冀若芙、常雲涵說了聲,與她們道別後往崇寧宮行。

在宮門口稍等了一會兒功夫,她就看到冀行箴和常書白朝着這邊走來。擡手揮揮朝兩人招手,見兩人留意到她了,阿音索性疾步跑上前去和他們彙合。

冀行箴伸手要抱她。

阿音正好望見旁邊冀筗正斜着眼睛往這邊看,眼珠滴溜溜轉,也不知道在瞅甚麽。

阿音問他:“四皇子在瞧我麽?”

冀筗沒料到她居然開口問了,仰着下巴哼道:“是!”又用眼睛斜斜地瞄她:“等着看你笑話,那麽大了還要抱!”說着做了個鬼臉。

冀行箴慢慢地側過頭去,靜靜看着他。

冀筗最怕太子哥哥,登時全身一僵不敢開口了。

見冀行箴再次伸手要抱她,阿音笑眯眯地順勢讓他抱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冀筗道:“莫要嘴硬了。說什麽看我笑話……我倒瞧着你是在羨慕我。我不用走路,你還要走着。”

冀筗小臉憋得通紅,氣道:“誰和你丫頭片子一樣!我羨慕你作甚!”說着就漲紅着臉蹬蹬蹬跑遠了。

常書白說要先送了阿音回清瀾小築,而後再去景華宮商議事情。誰知他這個想法剛剛提出,冀行箴和阿音就都笑了。

“何須如此麻煩?”冀行箴道:“如今她就住我那裏。”

常書白詫異,“她去你宮裏作甚?”轉念一想有些了然,“因着接連出的事兒?”

冀行箴淡淡嗯了聲。

常書白就沒再提起這個。

冀行箴讓雲峰去清瀾小築取先前給元宵治傷用的藥膏,又特意叮囑他千萬不可用手去碰。

雲峰雖不解他為何這樣說,卻也沒多問,當即領命而去。

他們到了景華宮後,雲峰就也趕了過來。冀行箴又讓徑山用帕子取出扳指,把這兩物放到桌上後,三人将身邊的人盡數遣了出去,湊在一起細細觀看。

說實話,之前的想法不過是猜測而已,具體是不是這樣還有待論證。若是沒點真憑實據就貿然說問題出在這上面,到時候面對俞皇後和晟廣帝的詢問也無法應對。

畢竟前些天就已經讓太醫看過了這扳指,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故而在路上的時候三人就已經商議好了,先回來看看這東西有無甚麽不妥之處再說。

常書白見多識廣,瞧過的稀奇古怪事情比較多。冀行箴就讓他多看看,瞧瞧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常書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欣然答應,而後雙目緊盯這兩物,半點也不敢放松。

誰知他正看得仔細,卻聽冀行箴問:“包子,可是累了?我這兒有些點心,你先吃些罷。”

常書白猛地回頭去看,就見冀行箴從旁邊櫃子裏拿出一碟芙蓉酥,而後端過剛才讓人備好的水,給阿音仔細洗手、擦幹。

而且,冀行箴還小心地給阿音挽了袖子,以免弄濕,“茶也是剛剛沏好。若是渴了,就先喝幾口茶。”

“好啊你。”常書白磨着牙憤憤然道:“你們在那裏悠閑自得喝茶吃點心,就我一個人在這裏苦守着東西?”

冀行箴微笑,“能者多勞。常大少爺非我等凡人可比,自然要辛苦一些。”

常書白重重哼了一聲,認命地繼續仔細去看。

他知道小丫頭和太子已經看了這兩物數不清多少回了。之所以不再看,也是因為差不多閉着眼都能把它們畫下來。

常書白仔細觀察着,不多時,有蹬蹬蹬的腳步聲傳來。

然後軟軟糯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張嘴。”

常書白欣喜不已,慢慢張開口,還不忘道:“妹妹有心了,還知道喂哥哥吃東西。”

話剛說完,口中被塞了個點心。

常書白高高興興地吃着,正要扭頭去謝阿音,卻見身旁正收回手的不是小丫頭,而是冀行箴。

常書白回頭去看,小姑娘手指尖沾着點心渣,一臉茫然地愣在那裏。

“太子殿下忒的小氣。”常書白嗤道:“她給我個點心罷了,你還非得搶過來塞我這兒,不讓她親手給我?”

冀行箴揚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淡淡道:“并非小氣。本就該如此。”

常書白氣得七竅生煙。擡手就去拍他的手。

冀行箴剛拿過點心,手指尖沾了些點心渣子。他這樣一拍,點心渣子就開始往下落。

好巧不巧的,冀行箴懸空的手下面正好是那扳指。點心渣恰好落在了扳指上。

常書白有些後悔,趕緊去尋帕子,打算把它盡快擦幹淨。

只是當他拿着帕子正要往扳指上拭去時,卻被冀行箴擡手止住了。

“且慢。”冀行箴仔細盯着扳指上落了點心渣之處,半眯着眼說道:“這兒好像有刻痕。”

作者有話要說: 阿音:太子整天亂吃飛醋,怎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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