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冀符朝着英武少年走了過去, 笑着朝對方拱手,“吳世子,好久不見。”

吳南義正低頭整着剛重新穿上不久的罩衫,剛把系帶理好,就聽有人在打招呼。一擡眼看到個溫和面孔, 似是有些熟悉。

吳南義快速思量了下, 笑着拱手回禮,“大殿下。”

冀符見吳南義還記得他,面上的笑容愈發和煦了些, 就與他道:“我兩位表妹今日進宮,似是和貴府親眷起了點沖突, 便想着向世子道個歉。只不知世子可否賞個臉, 與表妹們細說兩句。”

一聽要和女子私下說話,吳南義就皺了眉。但冀符畢竟是皇上長子,這點面子不能不給,故而吳南義笑着颔首:“不知殿下所說是誰?”

冀符回身指了不遠處道:“就是她們二……”

“人”字還沒出口, 冀符順勢朝那邊望過去,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原本在那裏的姐妹裏早已不見了蹤影。

吳南義疑惑地看着冀符。

冀符神色陰晴不定,臉色很是難看。

阿音随了吳欣妍一同往前行去,遇到負責待客的嬷嬷後問了幾句。知曉俞家人如今的位置後, 便轉了方向到那兒去。

不多時,遇到了俞、常兩家人。

原來俞家剛到沒多久,常家就也到了。兩家頗為熟悉, 俞家就稍微等了會兒,與常家一同往這邊來。

冀行箴原本是引了俞家往裏行的,後來郭公公過來和他說陛下有請,冀行箴這才離開去見晟廣帝。

常書白一看阿音就笑着招手:“妹妹,這裏!這裏!”

他雖是在景華宮換下了上課穿的衫子,穿上參宴的錦衣。但也依然留意着宮門這邊的情況,一聽聞家人來了便迎了過去。

常書白邊喊着阿音邊往這邊快步來,撩了自己左側衣袖,桃花眼輕挑,下巴微揚,笑問阿音:“怎麽樣?哥哥今兒這樣子可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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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笑道:“尚可。單看這衣裳還不錯。”

常書白一聽就明白過來,咬着牙道:“你個小丫頭就愛欺負人。什麽叫衣裳好?人更不錯!”

“我這還算是收斂着的。你當年那幾句話才更是絕妙。”

“什麽話?”常書白悠悠然道:“哥哥這些年說過不少絕妙的。只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個。”

阿音笑眯眯地看着他,“記得當年小白說過有些人看着像人卻盡不幹人事兒……”

她這樣一說,常書白就記起了福臨布莊那一幕,不由臉色微沉,低聲問:“那鄭家人又怎麽着了。”

雖然阿音遭了剛才那一樁,但她并未想在衆人面前提起這個,而是挽了吳欣妍的手臂,說道:“你可還記得上回幫我們的那位夫人?便是吳姐姐的母親。被撕壞衣裳的是吳姐姐的姑母。她們是洪都王府的。”

那兩位夫人雖是萍水相逢,卻肯出言相助,實是難得。

常書白聽聞後便收了剛才那副随性的模樣,朝吳欣妍微點了下頭,“原來是吳姑娘。當日多謝吳夫人了。”

而後他一思量阿音話中意思,就又改了口,揖禮道:“見過樂寧郡主。”

剛才常書白往這邊走的時候,一同過來迎接家人的常雲涵就也往阿音這邊行着。如今到了跟前,常雲涵就也跟着向吳欣妍笑道:“原來是吳家郡主。”

吳欣妍知道阿音這是在想法子讓她融入京中的人脈關系裏,畢竟洪都王府地處南地,與京中權貴來往很少。今日參宴的偏又都是京中人。

吳欣妍心中惦念着阿音的好意,就也收了之前那嬉笑的模樣,認真地和常家姐弟互相見了禮。

阿音就拉着吳欣妍往家人那邊去。

俞老夫人和俞家一衆女眷早先在山明寺的時候就見過了吳家人。如今聽聞對方是洪都王府的,頓時意外至極。

俞老夫人和程氏有诰命在身,其餘人便來向吳欣妍行禮。

吳欣妍趕忙扶了為首的大夫人楊氏說不必客氣。又見旁邊是俞家男子,就越過前面衆人去,往後面看了眼。

俞林琛正往遠方看着阿音,思量妹妹今兒可真是漂亮得緊。忽然心下有異,覺得有視線投過來,就微微轉眸往旁邊望過去。

吳欣妍笑問俞林琛:“你如今知道我們是誰了,你待如何?”

俞林琛沒料到吳欣妍會這樣當衆這樣問他,斟酌過後說道:“今日還未見到吳兄弟。若是郡主見到了,還得勞煩郡主幫我問候一聲。”

一聲“吳兄弟”,表明他還是對待這份情誼大過于對身份的重視。

吳欣妍笑着應了聲。

洪都王府地位超然。即便是鎮國公府衆人,亦是不敢等閑對待。常家人與吳欣妍不熟悉,說話時甚是謹慎。

俞家人倒也好些。畢竟早先見過,算得上認識。可除了三夫人程氏還有四少爺俞林琛外,旁人對着吳欣妍的時候都有種莫名的緊張。

沒多久,吳欣妍便覺索然無味。

常書白見狀就拉了俞林琛一道去到兩人身邊。

他們二人走在阿音側旁,不時地和另一邊的女孩兒們說着宮裏的各處建築、花草和其來歷。

四人裏唯獨俞林琛最為寡言。不過,他博覽群書,許多知識都信手拈來。

常書白閑扯了會兒後發現這位俞四少懂得的東西是真不少。後面的時間裏,常書白便諸多話題只略起個頭,而後那些個講述論證的話語就都丢給了俞林琛來說。

俞林琛甚是無奈。

明明常書白游歷四方所知甚多,偏這常九少是個憊懶的性子……

俞林琛不願在這樣的情形下冷了場,因此只能順着話題繼續講下去。

阿音和吳欣妍都聽得有滋有味。

特別是吳欣妍。在贊賞俞林琛博學之餘,又不時地拿出不解之處來問他。

這樣四人嘻嘻哈哈一路,倒也十分和樂。

到了靖和宮的時候,吳王妃已經等在裏面了。

俞家諸人和常家諸人向她行禮問安。

吳王妃迎過來喊程氏,笑着和俞老夫人解釋道:“原我和三夫人就一見如故,剛剛去向皇後娘娘請示過,娘娘準了我們倆一同坐着。如今可是要向老夫人讨個人情,還望您老發發善心,看我一個人在這兒甚無趣味,讓三夫人伴我一會兒。”

她原在山明寺的時候就知曉了俞老夫人是個心寬的,故而這個時候笑着和老夫人打趣。

俞老夫人哈哈大笑,當即應了下來:“老三家的,我這裏不缺人,你就和王妃好好說說話罷。”

程氏和吳夫人謝過了俞老夫人,兩人叫上了吳欣妍和阿音,相攜着往女眷席上洪都王府的位置行去。

二夫人孫氏瞬間變了臉色,半掩着口悄聲和身邊的大夫人楊氏說道:“大嫂,誰曾想那個蹭吃蹭喝的會是王府人呢?早知如此,我們也該好好結交才是。也不至于讓三房獨自占了好處去。”

楊氏不耐煩聽她在耳邊不住絮叨,便道:“原本王妃肯屈尊與我們一同禮佛用膳便是因了和三弟妹交好。你若不喜,可自去問王妃願意不願意搭理你。”

楊氏一向寬厚,說出這般的話來,顯然是厭煩到了極致。

孫氏冷嗤一聲就不再搭理她。

俞千雪想到在山明寺時的種種也是悔青了腸子,卻又無可奈何。

洪都王府女眷的座位在皇後娘娘的下首,離皇後的位置僅有幾丈遠,比冀行箴六叔寧王府女眷的桌子還要靠前。

吳王妃發現這一點後腳步稍微頓了頓,卻也未曾停住,面色不變地笑着喚了程氏和女孩兒們落座。

阿音在座位上稍微坐了會兒,便聽周圍一陣嘩然。而後便見周遭衆人紛紛起身行禮。

她下意識就跟着站了起來,擡眼一瞧,卻見身姿筆挺的少年正闊步而來,目光沉靜,神色自若。

阿音正要跟着衆人一起向他行禮,卻見他視線忽地往這邊轉了轉,而後在她身上略停了停。

阿音只當看不到他的示意,依然将禮數做足。

冀行箴雙唇瞬間緊抿。

他知道,她一定明白了他的意思。故而看到她這般,他的心裏有點不太好受。

但,轉眼看周圍有那麽多的人,他曉得她若是做得有一丁半點兒的不合禮數,恐怕會引了旁人注意。這才心情稍好,面色如常地走到最前面他的位置上。

冀行箴的位置緊挨着晟廣帝。一般說來,他旁邊的位置都是大皇子冀符。這一次卻不然,冀行箴旁邊的位置卻是安排給了洪都王府世子吳南義。吳南義的下首方才是冀符。

吳南義比冀行箴來得稍早一些。看冀行箴來了,他起身見禮,待到冀行箴落座後方才坐下。

冀行箴沒料到阿音和程氏居然是在洪都王府的席上坐着,不由往那邊多看了幾眼。

吳南義發現了,側身悄聲問他:“太子可是覺得那邊有甚不妥?”

冀行箴聽了這話後便道:“只是看到舅母和表妹在王府席位上有些意外罷了。不知母後為何會如此安排。”

吳南義了然,笑道:“殿下方才去見了皇上,許是不知道,這是我母親特意去皇後娘娘跟前求的。”

冀行箴面露微訝。

吳南義解釋道:“多年前母親曾在京城偶遇俞四公子和俞五姑娘,前些日子在山明寺再次相遇,這便熟悉起來。”

冀行箴倒是不知阿音和洪都王府有甚牽連,側身道:“不知多年前因何相遇?”

“此事我也不申明了。”吳南義笑道:“好似和馬匹失控傷人有關。”

這事兒冀行箴倒是了解。畢竟當時常書白也在,此後和他提起過數次。

見吳南義時常往王府女眷席上看,冀行箴不由目光微沉,便時常尋了他攀談。

吳南義原本不是多話的性子,但是太子殿下熱情地與他相交,他也不好拂了對方好意,只能認真地與冀行箴攀談起來。

晟廣帝來到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冀行箴與洪都王府世子熱情相談的樣子。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扶了俞皇後在身邊坐下,這便宣布宴席開始。

酒過三巡,宴席将到尾聲。

有人高聲提議,說是宴席上沒有節目助興太過無趣,不知陛下這兒可還有旁的安排。

說這話的便是寧王爺。

因着這一次是宮中中秋家宴,同時也是給遠道而來的洪都王府衆人接風洗塵,晟廣帝特意讓人安排了節目。寧王這聲高喊也是因了知曉這些安排。

晟廣帝便讓郭公公去告知負責之人,把節目都呈上來。

初時不過是循規蹈矩的吹拉彈唱。待到第六個節目的時候,衆人卻是眼前一亮。

只見随着蕭聲漸起,有個身段袅娜的少女帶着面紗輕舞着進到殿中,身姿曼妙,一舉一動皆動人心。

樂聲悠揚,舞動的少女仿若初開之蓮,嬌柔而又惹人憐惜。那荷色上衣緊貼身軀現出柔美身段,下擺如蓮瓣重重疊疊,随着她的舞姿飄逸地散開。

在這輕緩的樂聲中,尾聲接近。

少女面上的薄紗緩緩揭下,露出清麗容顏。

衆人贊嘆不已,紛紛贊好。

卻也有識得此女的,暗中低聲私語。

晟廣帝沒料到竟然是鄭家女兒。而且,這個還是公主伴讀。舞藝還是蘇娘子親授。

帝王目光凜冽地掃了鄭大學士一眼,沉聲問不遠處的吳南義:“世子以為這舞如何?”

吳南義沒料到皇上不問母親不問妹妹,偏偏問他。可他一直不曾細看,哪裏知道好不好?

吳南義随意瞥了眼那面紗揭下後的容顏,正想随便尋點好的字句來誇贊一番,卻在瞧見對方的相貌後覺得有些眼熟。

他思量了下,再仔細看了看,忽地面露了悟。

“我覺得非常不錯。”

吳南義轉着手邊的酒杯,唇角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神色很是誠懇,語氣很是認真。

“不愧是陛下宮中精心挑選出來的的舞姬。果然十分出衆,不同凡響。”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默默地對世子說):就不讓你看那邊,就不讓你看那邊,不準看阿音……【畫圈圈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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