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纏足
據說,盧信良回屋之時,又泡了一場冷水澡浴。
“相爺,這水還要加嗎?”
“加。”
“相爺,可是這天太冷……”再加下去會着涼的。
“加!”
“……”
藹藹的暮色,襲襲寒秋。屋外風聲樹聲,天氣如此之冷,然而,盧信良一回到裏屋,把全身的衣服袍子脫得精光不說,吩咐一聲“備水”,且還是冷水,把渾身赤/露地,将白皙光潔的全身皮膚一點點浸泡在幾如冰錐刺骨的冷水裏。袅袅煙霧中,他的額頭、鼻子、長長的眼睛睫毛……水珠沾滿。牙齒咯咯咯,像是在極力忍受顫。他的小厮青雲看不下去,水,依照主子的意思舀了一瓢又一瓢,然而,盧信良似還嫌不夠冷。青雲不敢多問,無奈搖搖頭,書香門第只得依了,并暗自猜想,這相爺,究竟是怎麽了?上一次是這樣,這一次……
誰也不知盧相爺的內心真實想法。也沒有人敢多問一句。
冰冷的煙,還在從浴桶裏袅袅升湧。風把窗外的芭蕉樹吹得東倒西歪。最後,當盧信良靜閉着眼一直泡着泡着,忽然,猛地将捧捧涼水掬起來,發狠、發洩似地往臉上又是拍,又是澆。霎時,整個水花啪聲作起,水珠四濺。青雲在外越發全身骨一震,頗為疑惑詫異。
“這該死的……該死的葉錦繡!該死的女人!”
因為,如果耳朵沒出問題,青雲分明聽見他一向沉靜端穩的主子、那個始終面部無波、情緒毫不外露的盧大相爺——竟然,泡着泡着、像是失控、咬牙切齒,聲音低啞暗沉竟說了這樣一句。
霜降已,氣候真的是越來越冷了。
這天,錦繡又到春臺戲院去看“花魁杜二姐”唱戲了。
經過昨晚之事,錦繡的胸口一直躁悶得慌。“——都怪那該死的盧信良!”她也說,并暗暗咬牙切齒。最後,日上三竿,終于睡了個大懶覺,一起床,懶懶梳了頭漱洗過後,忽然,歪七斜八打了個呵欠,卻瞥見廂房蘭草的花幾邊上,擱放着一本被她從盧信良走後、就已被她踩爛的《女論語》。
那破書,不消說,是盧信良精心為她“調配”編寫的——
錦繡懶洋洋又把它撿起,随手翻一翻。
清風徐來,當朱紅的玉指蔻丹逐一劃過書冊上男人所書寫的精致墨跡——上面有“立身”、“學作”“ 學禮”等若幹準則——錦繡的眼睛漸漸迷怔起來。
一時間,男人那暧昧的、幫她穿鞋的、從後面“摟抱”住她、并強按着她的手要逼迫她寫字的——當然,以那時的姿勢來看,暫且用“摟抱”二字再不為過……還有……還有他的手、白皙修長的根根手指、清俊幹淨的眉宇、抿緊微微沉下去的漂亮薄唇……錦繡越想越着惱,不禁眉頭一皺,“啪”地一聲,又把那部《女論語》随手地上一扔——
“春兒!走了走了!再晚一點,戲都沒得唱了!”她喊。
一雙剛趿了鞋的玉足從那書冊的上面,狠狠地、眼也不眨地、像是要再次發洩怒意地、從其一踩而過。
春臺戲院胡琴咿呀。
錦繡所愛聽那唱戲的閨門旦杜二姐——錦繡與她說起來,不過也就大小兩歲。錦繡不僅愛聽她的戲、愛看她的戲、愛唱她的戲——甚至,有時候,興致一上來,幹脆也跑到後臺去塗了油彩,換上戲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俊俊朗朗的秀氣書生。為此,杜二姐與她好歸好,也常忍不住嗔怪似地唾棄她:“啊呸!你一個堂堂國公府的大小姐,如今又是相國府的一品夫人,成親這麽些日子不僅一點沒長進,反倒越發喜歡和我們這群下三流厮混在一起——你就那麽不怕你們盧大相爺不高興?嗯?”
錦繡這時已經把戲服脫了。剛剛,死皮白賴,她非要去臺上和杜二姐唱一出《杜丹亭》。束了發,戴上書生冒,這一扮起小生,別說,還一點也不遜于劇裏的專業優伶啊!
錦繡連哼都懶得哼上一聲。“我要依着他高興?——呵,我要真依着他高興呀,那好,除非有一天,他盧信良也會把自己的名字拿過來倒着寫!——對,就是倒着寫!”
杜二姐嘴角微微含着點笑。也不表态,不說什麽。她問,開門見三地:“诶,葉大姑娘啊,我可聽說,上次姓張的那蛤/蟆……不是跑你們府上去鬧了嗎?——我倒是聽說,就那麽雞毛蘸水似地,還是你們府上的盧大相爺最後才将那畜生父子給收拾了完事——葉姑娘,換個立場角度去想一想,你這麽才一進屋,便生生送了那麽一大頂綠閃閃的帽子給你相公戴,就算知道的都說,清者自清,濁者濁物——可是,放眼京城,他們可不知道你葉大姑娘是清白的……那麽說,你相公也知道嗎?”
錦繡不說話。
很明顯的勸慰意思了。
敢情,這七萬八拐地,又是綠帽,又是清白不幹淨,這杜二姐,竟是要讓她錦繡懂得識時務、做人不要太不知好歹的意思?
尤其是,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蜚聲太過響亮糟糕的女人,不能太不知好歹!
錦繡慢慢地坐下來。
背靠着椅子。
一時間,整個憋悶的胸口,仿佛蒸籠加了蓋—— 始終有什麽氣賭在那裏出不出來。
杜二姐的那出《牡丹亭》早已完了,現在,戲臺上,重又唱了一出。兩個人從後臺出來,在一方觀衆席位休憩喝茶。錦繡的視線又開始迷怔起來,微微地眯起那雙桃花眸——現在,臺上重唱的戲具體什麽名兒,錦繡也不記得了,應該是一出熱鬧戲。劇中,兩個小醜打渾插科,其中有一段就是:一個穿着綠色大花襖的六十老生,她有兩個孫子。一個是嫡嫡親的小外孫,當然,那是個男孩;還有一個,是她的嫡嫡親孫女兒,二三歲的樣子。那老生走到一間香料鋪裏,忽然,同時地把這一男一女兩小孫兒往櫃臺一放——
“嘿嘿嘿!投財并進寶,財源來滾滾——來,小家夥,給一顆糖吃啊!”
這是那櫃臺的小夥計。見一副招財童子打扮的老生的小外孫兒往櫃臺一放,覺得是個喜氣,樂呵呵地,便從櫃上的盒盒罐罐中摸出幾顆蓮子糖,高高興興給那小男孩塞進嘴裏。
老生自然笑着說謝謝。
然而,輪到那老生的小外孫女兒時,夥計登時撂下臉來。滿肚子的不高興——
“嘿!我說怎麽回事?你怎麽回事!……你把你這小女娃娃往我這兒櫃臺一放,屁股就對着這地方,都不怕給我招來晦氣嗎快,放回去,放回去……”
快放回去……
招來晦氣……
招來晦氣……
那戲裏的臺詞,就像長了毛刺。刺得錦繡的全身背皮都在起雞皮疙瘩。盡管,這只是那小戲裏的随便一出插诨打科,而那戲裏的老生也笑眯眯趕緊意識不對忙給那夥計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而,于錦繡而言,就是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老生賠禮道歉——“不好意思”——終于,讓錦繡兩手揉壓着太陽穴。從胸口長長籲了一聲。
有些話,是不吐不快,不吐不快啊!
“杜姐姐,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要不要聽聽?”
錦繡說。靜靜地捧了一碗茶在手裏。茶煙輕袅,錦繡的眼睛不知為什麽——如果杜二姐沒看錯的話,卻是有些紅紅的,莫可名狀的、甚至一言難盡透着些古怪和高深莫測的。
“像咱們這樣出生在大戶貴族家的女子,一般都是要纏足的,是吧?”
她又說。然後,接下來,錦繡就給杜二姐講了一件事兒。
一件她本人曾在國公府、親自經歷過的、并那些驚心動魄甚至一并官司告到老皇帝那兒、也解決不了的那件事兒……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