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盧三的嫉與恨(此章太少,尾巴添內容)

盧府的三姑娘盧信貞, 把錦繡這個妖孽狐貍精給恨死了, 氣炸了!

已是冬至, 阖府上下都忙着設筵祭祖,玩的玩九九消寒圖,然而獨獨盧信貞,卻把自己悶關在屋子裏剪紙摔東西生悶氣。

“葉錦繡!你就是個不要臉!葉錦繡,你就是個狐貍精!……”

盧信貞手裏的剪刀咔擦咔擦, 她一邊剪一邊罵。屋裏的嬷嬷丫頭們相視一眼,誰也不知道這位姑奶奶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剪刀下用以發洩出氣的小紙人兒, 自然是錦繡無疑。

頭戴鳳釵, 髻挽雙螺,大幅湘裙下的牡丹花簇簇綻開。剪得倒是精湛鮮豔, 濃郁喜興。

錦繡自從和她的二兄長盧信良, 簽訂了那份所謂《夫妻和平相處條約》後,錦繡卻是真正的收斂多了。舉止得體,談吐變得文質又彬彬。雖依舊時不時透着些許的高冷和高傲,但卻再不爆粗口,更不會一個不爽、誰惹了她、管他三七二一, 逮誰就噴。

她似乎漸漸變化了許多,從裏到外,從外到殼……

有一次, 盧信貞佯裝不經意路過他二兄長的庭院,遠遠地,卻聽一陣清清朗朗的女子甜潤之音飄牆而過。當時, 日頭初照,久違的陽光灑照着院牆的厚厚粉雪折射出妖妖嬈嬈的光。盧信貞感到好奇,她輕手輕腳,拐了個彎兒,躲在身後的照壁悄悄地一看:原來,她二哥為了調/教那錦繡(誠然,這時的信貞還不知調/教二字的深層來源)——是的,她二哥為了調/教錦繡,竟将當時甚是流行的女閨塾先生,也就是女西席請到她們府上為錦繡專門陪讀作伴之用。

盧信良鼻裏冒出一股酸味兒。

她把嘴角往上撇了撇。

很是酸澀氣恁地撇了一撇。

陽光下的那幾個女人,是了,尤其是錦繡,她在看書。極淡極淡的玉色旋花紋夾襖穿在她身上,腰下配一條茜紫色連珠缣羅裙子。頭戴幾只簡單素雅的翡翠花簪,乳白色耳珰在下颔兩邊一晃一晃。那書就那麽拿在她的手上。她的神情淡淡,泰然自若地,把書翻看一會兒,又輕輕合上,放下。

她說,挑了挑眉:“這書說得好是好,但夫人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先生:既是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但若此女的夫婿和她父親發生矛盾糾紛時,她又該從誰呢?……還有,就婦德之說,婚後女子應該早起伺候公婆,那麽,既是早早起了,公婆也高興,可她丈夫不高興了,又該怎麽處置?”

“這……”女夫子似是被問住,眉頭漸蹙起來。

而盧信貞的酸味兒就是那麽來的。

她聽不懂錦繡在和那女先生在讨論什麽。

盧信貞三歲就會讀詩。“出嫁後,公姑敬,丈夫窮,莫生瞋……”當然,讀的也是《女兒經》。以後再長大一點,能夠寫認幾個字了,她所看的,無非就是些《女訓》,《女誡》,《女四書》,《女論語》……盧信貞至今都還記得啊,十二歲那年,有一天下午的黃昏,春光明媚,微風舒卷,她在庭院的春草池塘邊随口吟了一首詩:“池上春水綠,鏡做鴛鴦映……”爾後,兄長盧信實和她的母親盧老夫人得知此事,這還了得!

“你是女兒家!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啊?……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說了多少回了!把你養育帶大,能讓你識一大筐的字已屬僭越,以後,切莫再做這些有傷風化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我們盧家是詩禮門戶,而,所謂的詩禮,不是讓你将來做一個女詩人女詞人,而是——”

盧信貞越想,鼻子裏的那股酸味越發濃重。

再不去看眼前的那個小妖孽。“哼”地一聲,手絞着羅帕,索性兩粒大白眼一翻,轉身掉頭就走。

雪,終是紛紛飒飒,下個不停。

據說,那天回到自己房裏的盧信貞,不知摔壞了多少東西,冷嘲熱諷罵哭了多少婢女丫鬟。

她的胸口一起一伏,明明有大撂的氣想發,卻偏偏發不出來。

是不敢發出來!

後來,丫鬟被她勒令退走之後,盧信貞又“砰”地一聲,把門使勁兒、重重地一關。她把自己關在房裏,背抵住門廊,頭往上,眼睛往上,對着頭頂上方的屋梁,深籲了一口氣,眼淚,也不知不覺掉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她在哭什麽?傷心什麽?難過什麽?……沒有人知道。

金豆子紛紛灑了一臉。後來,神經兮兮地,又咧着嘴,挑着眉,對着銅鏡,幽幽地一笑,竟學起她剛剛于二哥花園裏、當時所看到的錦繡、素衣羅裙,手拿書卷和那女先生談論笑說的樣子……

是的,她在嫉妒。

大抵一個女人,即使生得再美,再不凡,總有她被人背後所诟病的難掩缺憾之處。

如,西施大腳,昭君肩窄,西施耳小,楊貴妃狐臭……是的,這就是世人眼中的“缺憾”。

葉錦繡最大的缺憾就在于,她這個人,美是美,漂亮是漂亮,得意歸得意……然而,其舉止之粗鄙,言行之放浪,聲明之惡臭……是的,就憑這些點上面,要說葉錦繡距離“完美”二字多遠多長,那還真的是八竿子也打她不着……

然而,人總是會變的。

看看吧,看看現在。

這葉錦繡,還是從前的那個葉錦繡嗎?

冬至節的前一天晚上,盧信貞準備給她老母盧氏請最後一場晚安。森森冷冷的堂屋,靜靜悄悄,沒有人,寶鼎煙閑,蠟燃紅淚。問丫鬟婆子,丫鬟婆子說,老夫人正在後院的天井賞雪品茗觀月,二少奶奶正在那裏作陪呢!盧三的氣,一下就又來了!“哼!”她心想:“這才叫一碗米養恩人,一鬥米養仇人!”她這母親也真是的!自己這個做女兒的,素日裏怎麽孝敬伺候她看不見,然而偏偏,錦繡那妖孽一改好,稍微地一巴結奉承,她這母親,心裏樂開了花,倒喜得什麽東南西北也找不着了!

盧三姑娘越想越氣。

最後,決定到後院天井也一看。而這一看,天吶,真是了得!

錦繡從頭上拔下一支又細又長又晃亮的金簪子。月光就那麽灑照在她臉上。她勾着嘴,微彎着腰,人站在她母親盧氏的背後,滿眼的幽暗森冷之笑。

她把那金簪子往盧氏的後頸窩子一戳——

狠狠地,就那麽一戳。

是的,這時的盧三也是神經大條,行事粗糙而不加思索。盧老夫人昨日夜間睡落枕了,脖子一直是又痛又酸又麻又漲,往左邊偏就不敢往右邊。錦繡對她說:“——您老人家要是信得過我,娘啊,那就讓我試試,以前呢,我随我父親出征軍營,跟那些老軍醫也學過些推拿針灸按摩,您要是信得過……”如此,倒很是乖乖巧巧大體賢惠地說了一番。“哦?是嗎?”盧氏覺得非常驚訝,對錦繡不喜歡是不喜歡,然而大抵人都是感性的動物,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像盧氏這樣的女人。錦繡這樣一軟起來,一乖起來,自己的心跟着軟和了幾分。“那麽……你就幫我弄弄吧!”她說,微笑點點頭,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盧信貞一看錦繡把頭上的金簪子拔下來,準備往母親的後頸窩子一戳,當下,氣血上來,眼瞪着,臉也青了紫了,嘴也白了,不可置信,完全的失了心瘋。

走上前,“啪”地一個漏風巴掌,也是狠狠地,發了瘋似地,正準備朝錦繡的臉上甩過去——

“放肆!!!”

臉抖得不成樣子地。

是的,正是盧信良.

作者有話要說: 再說聲抱歉,昨晚更得太少太少,今天再加一點。給大家帶來的不便,說聲抱歉啊~~~~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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