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算計

劉嬷嬷照着王寧錦的吩咐，把四房的人帶到歲松園便甩手走人了。

她是太夫人身邊兒得力的，自然不必留下來看四房的臉色。

見人都走沒了影兒，四太太回頭照着小女兒的手臂惡狠狠地擰了一把，怒聲罵道：“瞧你出的馊主意！這回可好了！”

“母親這是作何？”王寧翹連忙上前去攔。

可眼見四太太是氣急了，不管不顧地，掄起手臂朝着小女兒身上就開始招呼。

王寧姣咬着牙不作聲，四太太是什麽德行她這個女兒再清楚不過，叫她撒了一通氣也就好了。

王寧翹瞧着卻不忍，兩步上前抱住四太太的手臂，哀聲道：“母親，不能再打了，回頭傳到太夫人耳朵裏，怕是不妥。”

聽了這話，四太太果然住了動作，恨鐵不成鋼地剜了眼王寧姣，罵道：“不争氣的東西！出主意時看着倒像個機靈的，方才王寧錦在的時候你怎麽不吱聲！”

“吱聲？好叫她瞧出咱們一家是打算賴在侯府不走了麽？”王寧姣有些洩氣，她怎麽攤上這麽個沒腦子的娘，只知一味撒潑罵街。

這回四太太不說話了，頭年原就想在汴京紮下根兒的，可好話賴話說盡了，太夫人就是不肯點頭。

“好在這回祿哥兒是個争氣的。”

王寧翹跟着點頭，這回想打發她們回老家，可不會那般容易。

夜裏跟着四房的人折騰了半宿，後半夜睡得也不安生，今兒劉嬷嬷起了個大早，端着熱水正要往屋裏頭進，碰巧撞見打外頭來的王寧錦。

“九姑娘來了。”劉嬷嬷三步兩步跨進屋裏給太夫人報信。

太夫人一愣，偏頭瞧了眼外頭剛剛放亮的天色，又瞧見跨進門兒來的王寧錦，直皺眉頭：“一大早不在被窩裏多賴一會兒，凍着了可怎麽好？”

王寧錦咧嘴一笑：“哪兒就那麽嬌氣，旁人吃得苦，我也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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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兒間，除了身上厚厚的披風，走到劉嬷嬷身前拿過剛用熱水溫了一遍地擦臉巾，笑說道：“我伺候祖母淨面。”

太夫人自然高興，一大早心裏甜得像是灌了蜜似的。

劉嬷嬷忍不住悄悄打量起王寧錦，這些日子，她總覺着九姑娘不同以往了。從前九姑娘待太夫人也孝心，可卻做不到這樣親力親為。驕縱慣了的千金小姐，難免有些嬌氣。可近日來……

瞧着太夫人笑眯眯的模樣兒，劉嬷嬷也笑了。

太夫人高興是第一要緊的，許是九姑娘長大了，懂事了。

“祖母您看，我的手藝可比得上劉嬷嬷？”王寧錦嬌笑一聲，伸手從妝奁取過攢珠勒子，細細地圍在太夫人額上。

太夫人還未說話兒，一旁劉嬷嬷笑着接過了話兒：“九姑娘人長得俏，一雙手也細巧，這發髻挽得別致，奴才老了，可不敢比。”

劉嬷嬷這話兒說得便有幾分讨巧的心思了，太夫人心知肚明，可心裏頭還是得意，九丫頭這份兒心思是最好的，換了旁人誰都比不上。

祖孫兩個用過早膳說笑了一陣兒，這廂碧竹并着幾個丫鬟剛撤去席面，便聽外頭有人進來通傳。

“太夫人，四太太并着兩位堂姑娘在外頭候着。”

太夫人不着痕跡地蹙了下眉頭，神色如常道：“請進來吧。”

前後一晃神兒的工夫，便見四太太娘兒三個跨步進門。

見了大炕上歪着的太夫人，三人皆是小心地見禮問安。

“媳婦兒/孫女兒見過母親/祖母，母親/祖母萬福。”

瞧着倒是誠意十足。

王寧錦懶懶散散地歪在太夫人身邊兒，半點沒有大家閨秀的儀态。

“昨兒個折騰了半宿，難為你們起個大早。”太夫人話裏話外帶着幾分疏離。

“折騰”二字聽在四房母女三人耳裏，只覺得分外刺耳，可到底是沒臉皮的，王寧錦挨個兒打量了一遍，幾人是半分愧色也不曾有的。

四太太不作聲，王寧姣垂着頭，眼珠兒一轉，笑着岔開話題：“九堂妹也在呀，我原還想着去瞧瞧你呢。”

“都是兩個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巴，有什麽可瞧的，再說，昨兒個夜裏不是見過了麽，那時也不見姣堂姐同我親近啊。”王寧錦小嘴一張，說出的話沒有絲毫客氣。

聞言，王寧姣臉頰滾燙，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了一般，可當着太夫人的面兒，她又不敢同王寧錦争執，只好讪讪一笑，道：“舟車勞頓，昨兒個我頭昏腦脹迷糊了一整日，沒有瞧出是九堂妹，是我眼拙，九妹妹別見怪。”

“原是想要見怪的，你這麽說倒叫我不知說什麽好了。”王寧錦翻了個身，挪蹭到紅木小洋幾旁，上頭擺了兩碟讨巧的點心，是太夫人吩咐劉嬷嬷照着王寧錦的喜好，依樣兒辦來的。

随手銜了塊山藥糕放入口中，王寧錦皺起了鼻子，甜！甜得她齁得慌！趕緊端起茶盞一股腦兒地灌了下去，這才舒坦些。

“喝慢點兒，仔細燙着。”太夫人不放心，一雙眼睛像是長在王寧錦身上似的。嘴裏念念有詞地囑咐着。

四太太面色不愉，打從她們進門老太太正眼都未瞧過一眼，怎麽，這是權當她們娘兒三個是空氣了？

王寧姣與王寧翹神色各異，卻也不難看出對王寧錦的豔羨。

小心藏起心裏的嫉妒，王寧姣笑着開口：“早聽說九堂妹嬌憨可人，招人喜歡，今兒個一瞧可不真是？”

王寧錦蹙眉，“她”與四房向來不對付，往年雙方見面都是沒給對方什麽好臉色，她不屑，四房也不願熱臉去貼冷屁股，所幸各自不來往。

可今兒個瞧着王寧姣渾身一股熱乎勁兒，恨不得要貼上來似的。

王寧錦心中隐隐有了猜測，擡頭去瞧太夫人，見太夫人也正望着她，眸光中極快地閃過一道贊賞，快得幾乎叫人抓不住。

王寧錦心頭一突，改換上人畜無害的笑：“我可不管旁人，祖母稀罕是第一位的。”

這回太夫人倒是沒接話，反而朝着劉嬷嬷吩咐：“前些時候法華寺取來的經文，拿給九丫頭去中堂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