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真相
“錦姐姐。”孟憐越低低地喚了一聲。
對街那兩人似是有所察覺,轉身看來。
容軒,瓊華公主。
瓊華本歡欣鼓舞的笑臉看到姬塵頓時僵硬,堪堪牽起嘴角,笑得有些勉強:“見,見過塵,塵世子。”
姬塵點頭,神色極淡。
容軒鳳眸眯起,目光掃過姬塵落在王寧錦身上:“清平侯府九姑娘?”
“是。”王寧錦展顏一笑,一雙眸子彎成兩彎月牙兒。
王寧錦本就生得極美,着一身兒一身水紅色衣裙,容顏精致,眸似新月,唇邊帶笑,亭亭玉立于滿目燈火中,明豔之極,攝人心神。
瓊華自然識得這位九姑娘,但凡有些身份的貴女,又有誰不認得她!目中無人,纨绔不化,無法無天!
看她笑得刺目,瓊華自鼻尖擠出一聲冷哼:“許久不見,九姑娘還是老樣子,不知禮數。”
王寧錦不怒反笑:“公主倒是變得叫我險些沒認出,不是眼高于頂鼻孔朝天的那副樣子了。”
瓊華心頭一急,尖聲叱道:“你,你胡說什麽!”
語畢,忙悄悄去看容軒,見他面色不變,心下稍安。
王寧錦撇嘴:“沒說什麽,近來新學了兩個詞,面若桃花,心如蛇蠍,我覺得甚好,便想拿來同公主品讀,如何?”
“王寧錦,你,你大膽!”瓊華怒急,好容易磨着容軒答應同她上元賞燈,偏偏遇上王寧錦叫她在容軒面前丢臉。
“我膽子一向大得很,不勞公主提點。”
瓊華叫她一句話堵得幾乎背過氣兒去,心頭一陣委屈,期期艾艾地看了眼容軒。
“容世子可做不得你的救星。”王寧錦斜睨着瓊華,嗤笑道:“輔國公府差人來到王家幾回了,議親。”
聞言,瓊華嬌軀一顫,眸子裏霎時湧上淚光,顫着手指着王寧錦的鼻尖吼道:“你胡說!你,你是要嫁給太子皇兄的……”
姬塵眸色一沉,不着痕跡地瞥了眼王寧錦。
“啪”地一聲脆響,王寧錦一把拍掉那只礙眼的手,冷聲道:“誰說是我了?我王家的姑娘多了。”
“非嫡非長,她們如何配得起……”
王寧錦寒聲打斷:“你不也就是個庶出的女兒嗎?難不成淑妃娘娘有心取皇後而代之将你變成嫡出的?”
瓊華聞言一張俏臉兒猛地失了血色,煞白了起來,縱是心中不忿,卻不敢再去接王寧錦的話了。
容軒素來不喜女子聒噪,可不知何故,竟也按住耐心由着她們兩個吵鬧。
見瓊華耷拉着腦袋偃旗息鼓,王寧錦仰着下巴鬥志昂揚,不由得好笑:“九姑娘倒是個妙人兒。”
聞言,王寧錦縮在袖籠下的手死死地攥緊,指甲摳進掌心傳來尖銳的刺痛:“我不喜歡你,你可不用同我套近乎。”
容軒眉峰一挑:“為何?”
王寧錦扭頭便走,揚起手臂揮舞了兩下兒:“猜字謎贏了我便告訴你。”
瓊華惡狠狠地剜了王寧錦一眼,面帶譏笑,容軒素來一副孤傲清冷的性子,怎會同她玩這種把戲。
“依你。”話一出口,容軒自個兒先愣了。
王寧錦腳下步伐一頓,片刻,又雀躍地朝前走。
姬塵半垂着眼眸,叫人瞧不出喜怒,同她并肩而行。
容軒望着漸遠的兩道身影,紅的明豔懾人,白的溫雅出塵,天差地遠的兩種意境,站在一處竟出奇和諧。
壓下心頭一陣怔忡,容軒并咬牙切齒的瓊華跟了上去。
“我現下是個窮光蛋,就靠你了。”王寧錦抱胸看着眼前一排排明亮豔麗的花燈,低聲道。
姬塵彎唇:“好。”
王寧錦湊近攤主,揚起小臉兒甜笑道:“阿公,能讓我出個字謎嗎?”
孫阿公在這條街上做了小半輩子的生意,還是頭回見如此好看的姑娘,且見她一身兒穿戴便知長在富足人家,當即笑呵呵地遞過紙筆。
王寧錦屈指握住筆杆飛快地題上字封進手邊兒一盞走馬燈。
容軒到時,王寧錦已經抱着雙臂在等他。
“喏,就這幾盞,全答對就算你贏。”王寧錦伸手胡亂指了一通,孫阿公也不戳破,挨個兒取出字條來。
容軒展開字條随意瞥了眼便在下方寫出謎底,反複八次。
看着手邊最後一張字條,容軒勾唇:“最後一個了?”
“嗯。”王寧錦撅起嘴巴,不大情願地應聲。
容軒取過字條緩緩展開,笑意猛地僵在唇邊。
“看來也不是無所不知。”王寧錦嗤笑了句。
容軒不作反應,瓊華卻聽不下去,柳眉一豎便要開口,卻聽容軒沉聲道了句:“才疏學淺,九姑娘見笑。”
瓊華看容軒霎時沉了的臉色,張了張口:“軒哥哥……”
王寧錦垂眸,遮住眼底的諷刺:“勤而無力,言而不兌,姬非白,你可猜得出?”
容軒和瓊華齊齊變了臉色。
姬非白。
從來有且僅有一人這樣喚他。
容軒下意識出言維護:“九姑娘不得無……”
“謹。”姬塵眸光落在容軒微變的臉色上,倏而彎眸輕笑,溫聲道:“君行謹之謹。”
容軒別開臉,眸中極快地閃過一抹忌憚。
姬塵溫潤如玉的笑意下壓抑着何等洶湧的殺機,他再清楚不過。
“永王府的倒黴郡主?”
“嗯。”
“她如何?”
姬塵默了片刻:“愚蠢。”
王寧錦恍然,莞爾一笑:“原來是個蠢人,那倒是死不足惜。”
姬塵忽然伸手覆住王寧錦的雙眼:“你別這樣笑。”
容軒沉了臉色掃了眼王寧錦高高揚起的唇角,徑直越過她離去,瓊華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腳步聲漸遠,王寧錦伸手拿下姬塵的手,臉色霎時慘白下來。
自打方才便坑頭候在一旁的藍蓮心頭一跳,低聲喚了句:“姑娘。”
“帶越兒先回府。”王寧錦聲音有些抖。
藍蓮何曾見過她這幅模樣,心下更是着急:“可是姑娘……”
王寧錦語聲一沉:“藍蓮。”
藍蓮心知擰不過,當下一咬牙,低頭道了句:“奴婢告退。”便扯着不情不願的孟憐越往回走。
王寧錦并姬塵反其道而行,剛轉過巷角,王寧錦頓時卸了力,踉跄了一步。
姬塵長臂一伸,将王寧錦纖弱的身子整個兒攬在懷裏。
“非白。”王寧錦聲音嘶啞。
“嗯,我在。”姬塵語聲堅定。
王寧錦身子微微顫抖:“我等了他兩個月。”
姬塵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倏地一緊,複又聽王寧錦的聲音響起,半是自嘲,半是凄楚。
“沒有等到他,我以為是我命薄。”
卻不想,僅一個月,他便解了水患。
那時,正是舉國痛斥永王起兵謀反,永王府抄家下獄的日子。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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