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解毒
清平侯府收到的消息,太夫人曾着人依樣遞到崇文侯府一份兒。
眼前,這便該是崇文侯府的手筆了。
塔娜自個兒悄無聲息地入城,卻極盡高調地宣揚行醫善舉為自個兒造勢,他日儀仗入京,身份大白,一國公主屈尊降貴懸壺濟世,在汴京百姓眼裏,這位公主該是何等心胸氣度。
眼下這麽一鬧,前功盡棄。
院中婦人這會兒歇了哭聲,将孩童擱在地上,她自個兒則是起身惡狠狠地朝塔娜撲了上去。
塔娜的侍女反應極快,婦人才一動,侍女立時上前将塔娜整個兒護在身後,頭微微一偏,脖頸留下五道猩紅的血痕。
那婦人似乎猶未覺解氣,張牙舞爪地又要上前,卻叫一道清冷的聲音止住了動作。
“大嫂,再耽擱這小娃娃便真救不得了。”
話落,衆人皆側目望來,塔娜黛眉微蹙,面色驚疑。
王寧錦抿唇,方才一雙玉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到底還是沒能狠下心來。
王寧錦起身,撣去衣角的塵土,脊背挺直,對上塔娜審視的目光:“于姑娘,醫家之道在于懸壺濟世,人命可貴,珍之重之,此為醫者。”
言及此,語聲微頓,伸手指向身後一衆流民,沉聲道:“這些人雖出身低微,卻也不是能叫你拿他們的性命來歷練醫術的。”
話落,驚疑聲四起。
“這……”
“莫不是于姑娘醫術不到家,拿咱們練手的?”
“我就說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搞了半天是看咱們無依無靠,賤命一條!”
“幸虧敗露得及時,要不咱不就要像那小娃娃一樣給她害死了!”
塔娜聽着院子裏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臉色愈發難看起來:“我是在救人,這幾日我看診過數十人,無一人有不适之症。”
“救人?”王寧錦挑了挑眉,唇邊揚起一抹冷笑:“朱砂、雌黃、雲母、陽起石、礬石、硫黃、鐘乳、孔公孽石,此中哪幾味不得入湯,哪幾味不能入酒?①”
聞言,塔娜朱唇輕抿,不再作聲。
王寧錦眸光略過塔娜,看向她身後垂首立着的侍女。
“前六味不能入湯,末兩味不得入酒,于姑娘,這是最淺顯的醫理,倚仗身邊兒一個懂些皮毛的侍女便自诩行醫濟世,在我看來,你們這叫草菅人命。”
眼瞧着早前還對她感恩戴德的流民,這會兒工夫紛紛怒目而視,個個兒咬牙切齒的模樣。
塔娜銀牙暗叫,卻不得不做出伏低認錯的姿态:“小郎君說的極是,受教了。”
王寧錦行至婦人跟前,觑了眼呆愣立着的婦人,眸光清冷,聲音壓得極低:“你若還想要這個孩子活命,便将他好生抱進屋去,你若不在意,我也絕不多管閑事。”
聞言,婦人眉心緊緊地擰到一處,眼中湧上一抹掙紮,俯首看向地上那個疼得不住蜷縮的小身軀,終是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求小郎君救我兒性命。”
王寧錦神色稍緩,越過塔娜,朝屋內走去。婦人俯身抱起男童,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塔娜縮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緊,面上卻不見氣惱,美眸流轉,偏頭朝侍女吩咐道:“彩雲你進去瞧瞧,給小郎君打個下手。”
喚作彩雲的侍女聞言點頭,也走向土坯房。
王寧錦側目瞥見門口彩雲一只腳已踏進屋,面色一沉,寒聲斥了句:“關門,出去。”
今日她與公主連番受辱,彩雲心有不甘,面色不善地回嘴:“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你得罪的是什麽人!”
王寧錦伸手扶正男童的身子,聞言,略一偏頭:“那你可知若我撤手不管,你和你主子會得罪什麽人?”
彩雲聽得雲裏霧裏,一個無倚無仗的婦人并一個半大男童,死了便死了,況且人可不是她們害的,能如何?
可瞧見王寧錦眸子裏的冷色,彩雲竟也沒再貿然開口,咬牙瞪了半晌,縱有不甘,仍掩門退了出去。
王寧錦叫婦人扶住男童的身子坐正,自個兒則在臨窗大炕上堆疊着高高摞起的木盒子前挨個兒翻找。
生甘草二兩,瓜蒂七個,玄參二兩,地榆五錢。
王寧錦依樣兒尋出藥材以紙包住,走到冒着火星的泥巴砌的小火爐旁,将藥材一股腦兒地倒進陶罐中,以蕉扇扇至水沸,藥湯滾至溢出蓋沿,這才傾進陶碗拿給男娃服下。
“奎哥兒。”婦人摟着男娃輕喚。
奎哥兒額頭上冒着細汗,神色痛苦。
王寧錦伸手在他腹前來回順了幾下兒,奎哥兒猛地彎身趴在炕邊嘔吐起來。
直至他嘔得眼淚鼻涕不止卻咳不出污物,王寧錦才遞過一碗清水給他:“藥材用了一半,餘下一半你回去後再給奎哥兒服一次便好。”
奎哥兒小臉兒慘白,瞪大眼睛看着王寧錦:“哥哥,你不必費心救我的,左右我也活不了幾年,不如死了,還能讓我娘親過上好日子。”
王寧錦垂眸,見他眸光清亮,稚嫩的小臉兒上盡是認真。
婦人聞言一把将奎哥兒扯進懷裏,涕淚橫流地哭了起來:“是娘親對不住你,是娘親對不住你!”
娘兒倆抱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寧錦蹙眉,伸手在發疼的額角摁壓兩下兒:“手伸過來我瞧瞧。”
語畢,婦人猛地止住了眼淚,抓着奎哥兒極細的手背遞到王寧錦跟前。
王寧錦探手,指腹壓在奎哥兒腕脈上。
“消渴疾?”王寧錦挑眉,看着婦人猛地亮起的眸子,王寧錦點頭:“可治,但我本非樂善好施之人,要我救奎哥兒,你便得允我一個條件。”
能豁出親兒一條半死的命謀個下半生安穩,婦人自然不是個頭腦愚笨的,思量許久才開口。
“小郎君說的事也同門外的于姑娘有關?”
王寧錦勾唇:“奎哥兒進門前那副樣子是裝的,瞞得過旁人,瞞不過那個叫彩雲的侍女,砒霜是進屋後奎哥兒趁她們不察時服下的,我不為難你們母子,只要你照實将始末告訴于姑娘,我便替奎哥兒祛了惡疾。”
婦人神色猶豫,若她将人交代出去,即便奎哥兒的病好了,怕她們娘兒倆也活不了。
王寧錦看得真切,緩緩開口:“只消你去找于姑娘,她自會保住你們的性命。”
“好!”婦人終是咬牙應下。
“明日巳時北官胡同口候着,方子和藥自會有人送去。”
破舊的木門一陣開合,發出“吱嘎”一陣聲響。
聞聲,塔娜回身,眸光淩厲地看向王寧錦。
彩雲原封未動地将她的話說與塔娜,若不救那個孩子,得罪的是誰?
大渝公主剛一入京便“失手”毒害死大梁幼童,得罪的是誰?是大梁的百姓!
兩國戰火常燒,她自降身份也無非是想消了大梁百姓心中的仇視,但經此一事,功敗垂成,萬幸那孩童無事,否則恐怕她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王寧錦擡眸對上塔娜不善地目光,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朝外走。
“你究竟是何人?”越過塔娜身邊時,聽得她半是冷意半是愠怒的聲音響起。
王寧錦勾唇,腳步未停,語聲溫和,卻叫塔娜猛地變了臉色。
“王九。”
注①:出自《本草經集注》序錄下
②:出自《神仙濟世良方》,這個類似于野史文摘,實際效用不詳,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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