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嫁禍

“記住了沒有？”

“一定警醒着自個兒。”

清平侯府大門口，各房太太聚成一堆，紛紛對自個兒的姑娘細心囑咐着，一時間七嘴八舌，門上當值的仆人有苦難言，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王寧錦姍姍來遲，由藍蓮扶着行至門口。

二太太眼尖，見到人忙揚起笑臉迎了上來：“這會兒時辰還早，九姑娘怎麽也不多歇會兒？”

話顯然是客套話兒，其他幾房的姑娘太太都在門口吹了小半個時辰的風了，但卻是誰也沒有怨言。

太子冠禮原沒有旁的幾個姑娘露臉的份兒，還是九姑娘特意在太夫人跟前給其他幾房讨了體面，幾個太太雖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極感激的。

四太太悄悄向自個兒姑娘使了個眼色，王寧姣同王寧翹走上前，恭敬地出聲喚了句：“九姑娘。”

打上回清平侯上來折子舉薦四老爺在京中述職，四房也算開了竅，将近郊的房産地契原樣兒交給太夫人，一家子得了太夫人首肯住進了侯府。

四房底子不如二房三房豐厚，太子冠禮這等場合又非同一般，因着昨兒個王寧錦特意着藍蓮給安秀院送了兩身兒新做的衣裳，并兩副做工極好的赤金頭面，便是兩人身上穿戴着的。

王寧錦莞爾一笑：“咱們本就是一家人，我倒更願意聽七姐八姐喚我聲九妹。”

聞言，王寧姣眼眶微紅，拉着王寧翹同喚了聲：“九妹。”

四太太悄悄背過身兒去抹了把眼淚，早前她還擔心兩個姑娘會因為自個兒做的糊塗事遭連累，現下總算放下心，心頭對王寧錦只餘下敬重。

二太太三太太相視一笑，四房的姑娘尚能得九姑娘厚待，便是這份兒心胸氣度，往後也不會虧了她們的女兒。

小輩們約莫候了半刻鐘，便見劉嬷嬷攙着太夫人，身邊兒并大太太，婆媳兩個有說有笑一道兒過來。

太夫人同大太太各自乘一輛車駕，小輩們則同王寧錦共乘一駕。

車駕行了一路，在東華門前緩緩停下。

太夫人德高望重，且年歲已高，得了特許乘車入宮，大太太可随侍，旁人沒有這樣的殊榮，自得下車步行。

王寧錦先下了車，王家的幾個姑娘各自整理了儀容，也由侍女攙着下來。

京中各府上的浩浩湯湯的車駕在東華門前停駐片刻，主人打車上下來後，車夫便又立刻驅車折返離去。

王寧錦的朱纓八寶廂車通體沉香木打造，邊沿嵌金鑲玉石，車帷垂着朱紅色璎珞穗子，本就顯眼，因着車駕一停下，引得旁人紛紛側目，四下裏響起一陣低語聲。

“那位是九姑娘？”

“可不就是了，你沒見車上挂着清平侯府的對牌嗎？”

太子冠禮夠格觀禮的皆是三品以上官員的正妻嫡女，王寧錦打眼一瞧，多數都是熟面孔，也偶有幾個眼生的，許是朝中新貴的家眷。

擡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宮，朱門高牆琉璃瓦，威嚴肅穆，磅礴巍峨。

“走吧。”王寧錦斂去眸中暗色，信步前行。

藍蓮快步上前，向東華門守門金吾衛遞上清平侯府玉牌，金吾衛兵朝王寧錦福俯身行禮，複才恭敬地放行。

便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帶着幾分譏諷地笑聲：“金吾衛的骨頭可真是愈發軟了。”

聞聲，王寧錦蹙眉，回身，便見身後站了個姿容妍麗的少女。

着一身兒镂金絲鈕牡丹花紋襦裙，外罩秋香色無領比甲，配以一套成色極佳的金鑲玉頭面，舉手投足，儀态尊貴。

“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是什麽人都能來得。”說話兒的正是崇文侯的嫡次女，謝三姑娘謝嘉欣。

此言一出，王家幾個姑娘皆變了臉色，王寧玉素來性子急躁，張口便欲呵斥回去，卻叫王寧怡拉住衣袖，搖頭止了下來。

王寧錦絲毫不惱，只是面色極淡地瞥了眼謝嘉欣，朱唇輕啓。

“謝三姑娘如今是腰板兒挺得直了，可你似乎是忘了，若非謝二姑娘人在九華山修行，如今可還輪不到你在我跟前逞威風。”

聞言，謝嘉欣俏臉兒一變，謝嘉柔是因何被送到九華山去的，旁人不知道，她卻清楚的恨，說來算是多虧了王寧錦，她才能有機會頂上謝嘉柔的位置。

可眼見着她從前拼死拼活都争不到的機會，王家身份低她一等的幾個姑娘卻來得如此輕巧，謝嘉欣更覺得心口氣悶不已。

“家姐潛心禮佛，我代崇文侯府內眷觀禮合乎禮法，可清平侯府拖家帶口的，便有些說不過去吧。”

王寧錦勾唇，嗤笑道：“謝三姑娘與我談禮法，也罷，那我便來同你說上一說。”

話落，一旁圍着的世家貴女紛紛低笑起來，謝三姑娘是氣糊塗了，要同九姑娘談禮法，自來九姑娘自個兒說的話便是理，何曾管過旁人如何說？

謝嘉欣面色難看，便聽王寧錦緩緩開了口，語聲中不乏輕蔑譏诮。

“咱們大梁哪條禮法明文規定，宮中盛事，各府觀禮親眷必須出自嫡長房？”

“又有哪條明文規定，觀禮小輩只得一人？”

“歷來宮中盛事各府自行清減人數，久而久之自成慣例，我清平侯府此舉本就無不妥，況且是得了皇後娘娘首肯的，輪得到你小小一個一無封號，二無名望的謝三姑娘置喙？”

看着謝嘉欣一張俏臉而由白轉青，王寧錦信步上前，在她跟前站定，刻意壓低聲音，緩聲開口。

“崇文侯不敢如此行事，無非是因謝氏滿門虎狼之輩，自相殘殺起來是絕不會手軟的，屆時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又是何苦？”

語畢，王寧錦退開兩步，面帶警告地觑了謝嘉欣一眼，道：“你已經搶去了謝二姑娘的尊榮，也該知道見好就收，若想将手伸到我王家來，別怪我砍了它。”

周圍一幹貴女聞言面面相觑，前前後後正向東華門內走的也紛紛駐足側目，個個兒面帶驚疑地審視着謝嘉欣，心中不由得冒出同一個念頭。

方才聽九姑娘的意思是，謝二姑娘去九華山禮佛并非自願，而是叫謝三姑娘設計給迫害的？

謝嘉欣俏臉兒漲紅，如鮮血欲滴，一口銀牙幾乎叫她咬得粉碎：“王、寧、錦！”

王寧錦卻收了目光，轉身離去，臨行前朝謝嘉欣撇了撇嘴：“到底是自個兒的親姐姐，謝三姑娘何必把事做得那麽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