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納聘禮

次日頭晌，清平侯府門前人來人往，天氣回暖，氣候适宜，街上行人日漸多了起來，每日這個時辰，街上都格外熱鬧。

這時，原還尚顯擁擠的馬路中央，人群忽然閃向兩旁的側道上，讓出一條路來。

随即便見一列略顯冗長的車隊打遠處駛來，粗略一看，足有九架車，每架車轅上各坐一個車夫，馬車兩側各兩名護衛。

這樣一行人走在主街上，極為醒目。

不消問是哪位大人府上的，端看車廂上高懸的玉牌，上頭端正地刻了個“姬”。

偌大的汴京城，姬姓府邸除了姬王府再沒旁的了，一時間道路兩側圍了看熱鬧的百姓。

青籍并青由兩個皆着一身兒朱紅色衣衫，騎兩匹高頭大馬，行在隊伍最前頭，極盡高調。

青由年紀輕，且性子脫跳，這樣風光地在汴京主街上走上一回，很是歡喜。

反觀青籍則是面色鐵青，一臉的生人勿進。

“青籍，咱們這是給主子送禮去，你哭喪着臉成什麽樣子。”青由素來被青籍欺壓慣了，好容易逮到機會，自然得挖苦兩句。

青籍面色不善地剜了他一眼：“這穿紅挂綠的，成什麽樣子，叫人當耍猴似的圍觀，你以為好看？”

青由知曉他那副沉悶性子，心下正得意，也懶得同他計較，哼着小曲兒搖頭晃腦地朝前去。

一行人浩浩湯湯地行至清平侯府正門前才停下。

“麻煩去給通傳一聲兒，姬王府給清平侯府九姑娘下頭聘來了！”

青由躍身打馬背上跳了下來，身姿潇灑，朝門上當值的小厮扯着嗓子高喊道。

他這一咋呼，原尚不明所以的百姓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塵世子跟九姑娘這是定親了?

這也忒快了！

青由面上得意，臨行前主子吩咐了，叫他将素日裏的作風好好發揚光大。

這不就是明着告訴他，辦得越熱鬧越好，最好汴京城人人都知道姬王府要同清平侯府結親了。

青由原還不明白主子怎麽一反常态，還是臨行前青衣悄悄告訴他，輔國公府跟主子同一日去王家說親了。

青由一想，這還得了！輔國公府算什麽東西？敢跟姬王府搶主母？

于是吆喝地越發賣力：“我家主子說了，待他正式迎娶九姑娘過門，就在汴京城各街巷擺三日流水宴，各位屆時捧個場啊。”

話落，圍觀人群頓時情緒高漲起來，個個口中高喊“塵世子同九姑娘天賜良緣，佳偶天成，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各式各樣的吉祥話兒綿不絕耳。

青籍止不住地皺眉，低聲警告道：“你膽子不小，敢亂傳話？這流水宴你給擺？将你這輩子的奉銀全貼進去都不夠！”

“兄弟，你這腦袋啊，太木，等着瞧吧，九姑娘過門兒莫說三日流水宴，要糧囤主子都能揚手甩出去。”青由拍着青籍的肩膀，搖頭嘆氣。

青籍啊，哪都好，就是太木。

門口吵鬧了一陣兒，便見大門裏走出一個老者，眉眼和善，老成持重，正是孫管家。

剛一出門，孫管家便叫這陣勢驚得一愣，定下心神，吩咐身後的小厮搭手将車上的箱子搬進府裏，自個兒則引着青由青籍朝院中走。

好生将人引到正廳，孫管家這才躬身退出去。

正廳中，清平侯端坐于主位，身後是印先生題字的山河挂屏，地上兩溜紅木交椅。

大太太同太夫人一左一右居于次位，王寧錦坐在大太太手邊兒，後頭依次是二房三房四房的幾位老爺并太太們，小輩們不谙事，坐于最末處。除去除夕那日，清平侯府一家人還沒這般齊整過。

清平侯府禮節周全，給足了姬王府體面，青籍并青由兩個自也不好拿喬。

朝嫡長房之人扶手行禮，又客氣地朝旁的幾位長輩颔首施禮。

唯獨向着王寧錦深深躬下腰身，神情莊重地喚了句：“屬下見過九姑娘。”

見狀，縱是嘴上不說，清平侯心裏也是極滿意的，看這兩人的态度，也該知姬王府待王寧錦極為重視。

青由立于原地，青籍則上前恭敬地呈上禮單。

“這是我家主子下的頭聘，主子說九姑娘尚未及笄，納彩上不宜太過招搖，說是頭聘，實則只是聊表姬王府的心意，餘下的正聘待九姑娘及笄前一月，主子親自納聘送至府上。”

清平侯接過列了數頁的禮單，打眼一掃便遞至太夫人手中，太夫人并大太太瞧過，又遞給旁人依次過目，以示清平侯府對此之正視。

瞧着那數目驚人的禮單，太夫人面上尚未有何變化，旁的幾房老爺太太皆是對視一眼，眸光震駭。

這頭聘還能稱作不宜招搖？

依照禮制，納聘之禮原是要定于成婚前一月送至待嫁姑娘家中，聘禮越重越顯姑娘矜貴，偶有勳貴王侯納聘兩次，頭聘與正聘，以示待未婚妻子極為重視。大多頭聘只是走個過場，不會備厚禮，真正的聘禮留于婚前一月作為正聘送出。

姬王府這頭聘之禮委實誇張，足有九車，三十六擡，尋常王侯将相娶親全數聘禮也不過是三十擡之數。

“塵世子的意思是，婚期定于錦兒及笄當日？”清平侯聽出姬塵弦外之音，當即問道。

青籍點頭，也未有隐瞞：“侯爺所言極是，主子愛重九姑娘，料想侯爺定也明白主子的用心。”

距王寧錦及笄尚有一年，也不算短。

清平侯點頭應下：“那便有勞二位回禀塵世子，便依塵世子所想，王家恭候。”

直到孫管家将人送出去，王寧錦還未回過神。

問名納吉納聘，左右才三日光景，着實太快了。

“往後便是許出去的姑娘了，性子收斂些，不可再如從前一般沒規矩了。”

大太太牽過王寧錦的手，緩言道：“端看塵世子的做派，待你當真是愛重之極的，将你許給他，母親也放心。”

“母親，距我及笄尚有一年呢。”王寧錦嬌嗔道。

二太太出言打趣兒：“虧得還有一年，不然瞧塵世子這架勢，還不得明兒個便将九姑娘娶過門兒去。”

聞言，一家子人頓時哄堂大笑。

王寧錦悄悄地紅了臉，眉梢染上一抹蜜意。